深秋时节,虞风县中,房屋鳞次栉比。

    虞风县位于浔州最东侧的滨西郡,也是弦江入海之处,曾一度商贸繁华,但自弦江之盟以来,江上戒备森严,南北隔绝,虞风也渐渐失去了往日的繁华。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街上不时传来人们相互招呼声与叫卖声,船夫摇橹从桥洞下穿过,染坊的布高高地垂下来,晾晒在阳光下。

    就在这时,一阵吵闹声打破了和谐的氛围。

    “没长眼睛吗!嗯?”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要赔多少钱?”

    一个锦衣秀袄的公子,正耀武扬威地抡着鞭子,一手拉扯着一个女孩。

    “这是怎么回事?”“赵公子又在调戏少女了。”“别多管闲事,谁让他们家家大业大,连太守都让他们三分呢。”人们低声议论着,却终究不敢上前,赵公子的周围簇拥着一圈彪悍的家仆,而且各个手里抄着家伙,此刻一扫议论的人群:“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

    闻言,不少人都一缩脖子,装作没看见,继续自己手上的活。

    “哼,你赔得起吗?”赵公子一脸拧笑,并随意拉扯女孩的衣服。

    “赵公子……不要、不要……啊!”女孩躲闪不及,无力地哭喊着,但那求救声好像助长了赵公子的气焰,他一面得意地叫嚷着,同时高高地扬起了手中的鞭子。

    恰在此时,凌空中传来一串细密的声响,一颗石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射过来,以一个精巧的力度打在鞭子上,堪堪阻挡住了它的攻势。

    空气霎时凝固了,人们都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随后齐刷刷地回头寻找那颗石子的来源。

    只见道路对面站着一个少年,迎着赵公子疑惑的目光走过来,同时一字一顿道:“赵公子,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实在有失身份。”

    这少年戴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看不见容貌,嗓音也极喑哑,让人摸不清深浅,但他一身短打,头扎麻布发带,约莫就是个寒门布衣。

    赵公子一步越到对方跟前,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在教我做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

    面具少年唇齿相击:“我身份低微,可比不上您,穿了衣服也一股禽兽味。”同时一面使眼色让女孩找到机会快走。

    赵公子几乎不记得自己怎样完全失去风度暴跳如雷,大吼道:“给我上,给我收拾这个臭小子!”

    随着他一声令下,五个家仆像熊一般伸展开彪壮的身体,各个抄着家伙,从不同的角度向少年扑去。

    四下一片惊呼尖叫,然而血腥的场面没有发生,因为少年仍然站在原地,稳稳地接住了冲自己来的第一拳。

    “诸位做个见证,到底是谁先动手的。”

    人们还没有来得及惊讶,只见他以闪电之势用力一拧,那一刹那传来筋骨断裂的声音,随后少年扬起长腿,如同鞭子一般抽过来,同时接住迎面而来的两根棍子,一只手抡起放在地上的扁担,带着精巧的力道直奔从身后扑来的家仆的面门,另一只手紧紧夹住了奔她后颈而来的长剑——好险,再近一寸恐怕就脑袋搬家了。

    于是有更多的人扑了上去,有赤手空拳上的,也有舞刀耍枪的,场面一度极为混乱,旁观者的惊叫声不绝于耳,不时就会有人惨叫着飞出来,不出一盏茶的功夫,身手了得的壮汉们全都如同纸娃娃一般躺在地上。

    赵公子吓得面如死灰,浑身抖得像是筛糠一般,口里嚷嚷着等我找爸爸过来决不放过你,少年也不恋战,见女孩已经顺利逃脱,于是转身就跑。

    只听赵公子在后面大喊道:“他往那边跑了,快追!”

    更多家丁赶上来,一时间呵斥声、尖叫声、抱怨声响作一团。路边一个低头看书的小孩,眼见少年从身边跑过,便一脚踢翻几个竹筐,拦住道路。

    街道上人群涌动,不时有行人被误伤,一个挑着扁担的老人就不那么幸运了,他被横冲直撞的家丁撞到,眼看就要摔在地上了,少年暗骂一声,闪身过去将老人扶稳,一转眼的功夫便有一个家仆拦在了他前面,抡起棍子狠狠地劈下来。

    少年急忙侧身闪避,就在此时,他的余光瞥见楼上酒肆中一个黑衣男子猛一挥手,一道拖着长长尾巴的光焰旋即掠过人群,带着说不出的风华别致击中了家仆的胸口,后者惨叫一声扑倒于地,火焰在他身上熊熊燃烧起来。少年不禁瞪大了双眼。

    然而此刻他顾不上惊讶,脚下一点不停,很快转进了一道小巷子里。

    此处堪称全城最错综复杂的地区,小巷交织,如同蛛网,道路愈发狭窄只融单人同行,少年左拐右拐,很快将一窝家丁卫士甩在身后。

    一个骑在房顶上的小男孩正伸着脖子焦急地左顾右盼,此刻见少年跑过来,马上招手:“这边这边!”,随即顺杆溜下来,在前面带路。

    两人又跑出几里地,房檐遮天蔽日,光线愈发阴暗,斑驳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藤,老鼠在砖石瓦砾间穿行。侧面一扇木门刷地打开了,二人急忙跳进去,然后手忙脚乱地把门关上。

    这是一小段废弃的巷子,将门一关就是一个绝佳的藏身之所,里面正坐着三四个少年少女,此刻一起欢呼起来。

    面具少年气喘吁吁地靠墙坐下来,一把扯掉面具,几缕发丝还粘在红润的脸蛋上,一双乌梅般黑溜溜的眼睛称不上有多好看,顾盼间却流露出一种摄人的光彩,那是碧玉年华的少女所特有的明媚朝气。

    众人七嘴八舌地围上来

    “悠然姐姐太厉害了!什么时候教我几招。”

    “赵公子要是知道面具人的真实身份会不会被气死?”

    “就该好好教训一下赵公子,这种害人精活着简直是浪费空气!”

    “可不是,官府压根不管,还得靠我们自己。”

    有人担心:“他们会不会找你的麻烦?”

    “他们连我的脸都没看到,凭什么抓我。”夏悠然笑了笑,她这时恢复了正常说话的嗓音。

    “应该不用担心了,你们看,外面忙着呢。”一直扒着墙缝看的男孩示意大家过来。

    众人围上去一看,只见外面的街道上乌泱泱得一大队人马,不是刚才的家仆,而是县内的游徼,各个身着官府,正四处搜查着什么,不时拦住路人盘问。

    “这……这是怎么回事。”少年少年们没见过这等情形,不禁惊讶。

    “刚才我在屋顶上听见有人喊‘抓住那个用灵术的恶徒’,应该是抓他的。”男孩推测道。

    听到“灵术”二字,几个明白的人神色一变,夏悠然疑惑地看着伙伴们神色变化:“什么东西?灵术?”

    男孩瞪大眼睛看着她:“你爹爹教你那么多东西,竟然没告诉过你灵术的事?”

    夏悠然将手一摊:“我真不知道。”

    “我也是听我妈说的,你们别说出去啊”男孩压低声音,“那是一种神秘的力量,从兖云传过来的,只要有一种叫陨星石的东西,任何人都可以掌握这种力量,随意操控什么水呀火呀之类的。”

    “大人们都说这是一种邪术,所有禁止使用来着。”有人小声补充。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刚刚好像看到了那个人,是个黑衣男子,他就这么挥了一下,然后就凭空出现了火焰,把一个家丁击倒了。”夏悠然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嘴上却不愿承认,“但这也太玄乎了吧。”

    忽然一阵咣咣咣的敲门声响起,几人都吓得一颤。

    “夏悠然!”一个因愤怒而略带颤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夏悠然面容一僵,显然是辨识出了这低沉的男音,随后有些慌忙起身去开门。

    一个中年男子推门走了过来,约四十岁的模样,他身子骨结实,面部棱角清晰,本应是个英武的男子,然而不需仔细看,就会觉得他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颓唐的气息,明明八尺身长,却勾着背,黑色的眼眸也没什么神采,两鬓留着杂乱无章的胡子茬,头发乱七八糟胡乱束在一起,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甚至还洒有汤水。

    他的目光落在一众少年少女身上,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爹爹?您怎么来了?您不是在……”夏悠然的神色在短短几秒钟之间发生了戏剧性变化,脸上盛气凌人之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正红一阵白一阵。

    “你个小兔崽子,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当街打人!会几招功夫就上天了是吧?真是容不下你了!”夏安疾风骤雨地呵斥道。

    夏悠然将嘴一撇表示抗议,倒是她的伙伴们先忍不住了。

    “叔叔,您误会了,赵公子总在街上耍流氓,悠然这是见义勇为。”一个女孩走上前来,一脸正经地说。

    “对对对,是那些人先动手的,他们自己要往悠然的拳头上撞,这怎么叫打人,明明是碰瓷啊!”有人振振有词。

    “不光是悠然的事,我们也参与规划了!我们都是同谋!”有人激动地叫嚷起来。

    夏安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一副“有本事把我们都抓起来”的样子:“一个个都挺光荣的是吧,都赶紧回家,现在外面乱着呢,避几天风声吧。”然后拉着夏悠然就往外走。

    “成天拉着个脸,好像我们欠他钱了似的。”伙伴们暗自吐槽道。

    “悠然姐姐正直勇敢,她爹爹怎么这样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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