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枯戮山,揍敌客家。

    紧闭的巨门内传来一声巨响,震得山林中的鸟兽四散,连看门犬三毛都抬眼望向声源,不过一瞬又趴回去休息。

    “大小姐和大少爷又……”

    管家们看着远处传来动静的建筑,心中不约而同地感叹。

    收到主管确认无事的信息后,众人习以为常地无奈摇头,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事发中心,揍敌客家的内宅。

    一栋楼不知被什么砸出一道口子,拦腰裂开,摇摇欲坠,建筑下方的两人却丝毫不在意,紧紧盯着对方。

    “伊尔迷,我说过,再往我身上扎钉子,我就杀了你。”

    银发的少女举着一把细长的太刀,冷冷地指着对面的男人,一些细碎的发尾散落在她的肩膀,被风吹得飞扬。

    伊尔迷伫立不动,一头黑色长发垂在腰间,眼神平静:“真弥,哥哥是为你好。”

    真弥有点气笑了:“那你站着别动,让我为你好地捅几个口子。”

    伊尔迷不为所动,还往后撤了一个身位。

    “再说了,你凭什么对我的身体动手脚?”

    “凭我是你哥哥。”前面的质问他不吭声,这一句倒是答得飞快,甚至满脸理所当然。

    真弥手中的刀刃颤动,下一瞬银光一闪,一小段黑发散落在地。

    伊尔迷瞬间移至不远处的树顶,手掠过发丝,微微皱眉:“居然真的对哥哥动手。”

    真弥:“……”

    她对他动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至于每次都一副叛逆妹妹伤透我心的模样吗?

    而且这个人到底把早出生几年当成什么了不得的荣耀了,张口闭口就是哥哥,超烦。

    此时,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惊喜地响起——

    “姐姐,你回来了!”

    真弥冷酷的神色一瞬软化,动作流畅地收起太刀,半蹲下来接住朝她飞奔而来的男孩。

    奇犽没忍住扑进了真弥怀里,姐姐出任务好几天没回来了,担心倒是没有,他就是有点想她。

    这边正温馨地姐弟互动,偏偏身后传来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奇犽,你已经12岁了吧?”

    奇犽一僵,下意识松开了手。

    真弥安抚性地揉了揉奇犽的脑袋,站起身飞过去一个眼刀:“他才12岁,怎么了?”

    伊尔迷微微沉下嗓:“你太溺爱他了,这会毁了他的。”

    真弥挑眉,挑衅道:“是吗,那我还挺想溺爱一下你的,哥、哥。”

    伊尔迷平静的表情闪过瞬间的僵硬,奇犽倒是差点笑出声。

    “……真弥,你在他这个年纪可比他懂事多了。”也比现在懂事多了。

    真弥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但那只是因为她是带着现代记忆转生到这个世界的。

    比现代社会残酷太多的世界、比普通家庭残酷太多的揍敌客,让她从小就为了拥有自由和话语权不断逼迫自己变强……而她不希望这种折磨一直延续下去。

    真弥看着揍敌客家风入脑的伊尔迷,轻哼:“这叫自己淋过雨就给别人撑伞,懂吗你。”

    况且他们也没少给奇犽加练,现在还想搞pua,在她有能力阻止的现在自然要出手阻止。

    奇犽站在真弥身侧频频赞同点头,看见伊尔迷在她的油盐不进下脸色似乎冷了一些。

    “等等。”

    还没等伊尔迷说什么,真弥放在奇犽脑袋上的手一顿,绕到后脑勺摸索,感觉到熟悉的念钉,脸色逐渐变得冰寒……

    “伊尔迷——!”

    伊尔迷有所预料地迅速后仰,飞扬的黑发甩出绚丽的弧度,躲开她带着怒气的攻击,反手甩出几根念钉,被闪着银光的太刀一一拦截。

    两人瞬息之间过了几招,停手的间隙,伊尔迷已经恢复了平静如死水般的面无表情:

    “奇犽是我们家最有天赋的杀手,这些手段是必要的,反倒是你,太过于溺爱他了。”

    真弥懒得吐槽他这些说了好几年的台词,直起身挥刀后入鞘:“我管你什么天赋,你管好你自己的破钉子,再往我们家任何人身上扎,我都跟你没完。”

    伊尔迷上一秒站着的树轰然倒塌,断裂处极其平滑。

    ……

    白天跟伊尔迷的打闹不算真格,他们彼此看不顺眼,但也都明白,目前谁也干不掉谁。

    真弥在入睡前会练习刀法,知道她习惯的奇犽偶尔会在这个时候找她,要么是无聊找她玩,要么就是有事想问。

    她轻轻收刀,看向蹲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奇犽:“怎么了?”

    奇犽微微垂着头,家人们的话在他脑海里回响:

    “她把念钉拔了又如何?奇犽,你没有别的选择 ,你生来就是要做杀手的,也只能做杀手,你只需要知道杀人就行了。”

    “奇犽,你会成为让妈妈最骄傲的继承者。”

    “奇犽,不要让我失望。”

    “哼,不想做这种事,那你还能做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到底是对是错。

    “……姐姐,如果我说,我不想走家里安排好的路,我想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奇犽闷声说道,随即忐忑地扬起脸,望向面前修长的身影,“……姐姐会支持我吗?”

    真弥一猜就知道又是伊尔迷他们又跟他说了什么,加上今天闹出念钉的事,于是俯身捏捏他闷闷不乐的小脸,然后认真地和他对视: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是姐姐最喜欢的弟弟,不是杀人机器。”

    奇犽愣愣地看着她,眨了眨眼,一贯灵动的猫眼不再闪着狡黠,而是覆上了一层晶莹,闪烁倒映着真弥坚定的模样。

    他低下头,带着鼻音低低地“嗯”了一声。

    真弥抱了抱他,明明只是12岁的孩子……这个家不需要更多的受害者了。

    她轻声道:“家里人我会拦住的。”

    ……

    几天后,奇犽离家出走的消息震惊了整个揍敌客家。

    “真弥你是不是疯了,居然放任奇犽走歪路!”

    当天在家并且会阻止奇犽的只有糜稽、柯特和基裘,全都被真弥支开了,奇犽轻松离家出走,回过神来的基裘第一时间就赶来高声质问。

    真弥早有准备,揉了揉耳朵:“妈妈,奇犽有自己的想法了,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这种多余的想法我怎么会高兴,你和奇犽真的要气死我了!”

    “妈妈,死板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也只是傀儡和工具,要成为一家之主,必须经历一番历练啊。”

    “就算你这么说……”

    真弥赶紧抱住她的手臂,一通胡言乱语:“妈妈,你不相信奇犽,还不相信我吗?我知道那孩子的脾气,越不让他做什么越要做什么,他想出去玩就让他出去,闹够了我会把他带回来的。”

    就算“带回来”也不代表不能再离家出走了。

    看着一向可靠的大女儿,基裘还是被说服了,脸上的电子屏闪了闪,想起另一件事:“那孩子真是被你惯坏了……!还有真弥,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跟你哥哥在家里打架,上次砸坏的花园才刚重建好!”

    真弥一顿,松开手转身就溜:“——那是伊尔迷干的,都怪他!”

    刚跑过拐角,差点撞上前面靠着墙的伊尔迷。

    真弥有点心虚,于是恶人先告状:“伊尔迷你好卑鄙,在这里偷听。”

    伊尔迷侧过身朝向她,不否认偷听的指控——奇犽离家出走,他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生气,他知道真弥一定做了什么。

    他看着她一步步成长整整20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那些敷衍的话妈妈会信,他不信。

    尤其是她阻挠了念钉的事,还怂恿奇犽抛下责任、任性妄为。

    伊尔迷微微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真弥,这件事我会告诉爸爸。”

    真弥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无所谓地偏了偏头:“随便你。”

    伊尔迷闻言,神色并无波动,但仍杵在她面前,面无表情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还挡着路干嘛,我答应了妈妈这两天不跟你打。”

    “爸爸叫我们过去。”他语气平静。

    “那你不早说。”她语气更平静。

    伊尔迷微微抬高声调:“还有,花园的损坏完全是你的责任。”

    真弥无所谓地扯扯嘴角:“是吗,那你怎么会出钱修?”

    “所以你已经欠我20亿戒尼了。”

    “丧心病狂,抢钱抢到亲妹妹头上了。”

    “这个时候知道是妹妹了啊,真弥。”

    “谁一天自称八百遍‘哥哥’的,恶心。”

    ……

    两人就这么看似平静但一句顶一句地一路“吵”到了父亲的书房。

    席巴见自己最大的两个孩子来了,严肃坚毅的五官略微柔和,招呼他们坐下。

    两人一人一边远远地坐下,一看就是刚闹了一顿。

    席巴也知道自己这两个孩子,都非常优秀,但就是相处不好,不过他也不太在乎这种事,只要不影响家族……当然,奇犽的事另当别论。

    他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真弥,但真弥已经不再像小时候一样避开他的目光。

    出落得高挑强大的女儿,在他威严审视的目光下,坦然地回望了过来。

    席巴呵呵笑了一声,没有提奇犽,而是干脆利落道:“你们两个,要尽快拿到猎人执照,猎人考试两人一起,有个照应。”

    真弥立刻看向旁边的伊尔迷。

    伊尔迷神色平静:“嗯,我们会拿到执照的,”他转头与她对视,漆黑的瞳孔倒映出她的模样,“真弥也没问题吧?”

    真弥勾起嘴角,并不看他,而是对沙发上的父亲微微一笑,十足自信乖巧的模样:“当然。”

    猎人考试正合她意。

    答应了妈妈不在家里跟伊尔迷打——那她出去打就行了。

    等席巴交代完事情,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书房。

    走在前面的伊尔迷顿住脚步转身:

    “哦对了,还有一个人要跟我们一起参加猎人考试,你不介意吧。”

    话是这么说,他眼里一点征求她意见的意思都没有,只是一贯的象征性说一声,真弥也懒得说他,摆出惊讶的样子,换了个角度阴阳怪气:

    “你还有朋友啊?真难得。”

    “并不是‘朋友’。”

    “……这才对嘛。”

    可惜伊尔迷这人太自我,或者说在她看来就是脸皮厚、缺根筋,并不介意被她嘲笑没朋友,真弥也只是过个嘴瘾,不怼他不舒服。

    ……

    到了约定去参加考试的那天,刚走出揍敌客家的巨型大门,真弥和伊尔迷就同时瞬间朝对方出手。

    看门的不是没听说过大少爷大小姐的阵仗,但还是被吓了一大跳,完全没看清两人的动作,只感觉两人身影一闪突然就开始地震山摇,山壁都不知道被什么攻击打得爆炸碎裂。

    他看不见的远处,数道扑克牌精准地击落半空飞射的碎石,红发男人靠在一颗树旁,语调上扬:“好大的动静啊~这应该不是揍敌客家的传统吧?”

    尘土散去,僵持的两人没有回答他,只是又一次意识到目前无法击败对方之后,不约而同地收手。

    西索的视线停留在真弥身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收起那把太刀,直到她面无表情地望向自己,他勾起嘴角:

    “你就是伊尔迷的妹妹吧,你们……不太像呢。”

    不仅是外表,内在也截然不同。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立刻看出她和伊尔迷不像,真弥颇觉意外地又仔细看了他两眼。

    不过她还是不喜欢被叫作“伊尔迷的妹妹”,干脆地自我介绍道:“我叫真弥。”

    姿态闲适却浑身毫无破绽的男人轻松迎着她审视的目光,笑眯眯地报上名字:“叫我西索就行~”说着还要舔舔唇。

    ……真弥默默收回视线,突然不太想跟他继续交流了。

    又黏糊又危险的家伙,伊尔迷的交友品味真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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