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格外漫长，竹霁睡在床里面，身体几乎贴上墙壁，美名其曰给自家崽崽让个位，其实是深知少年品性，光明正大欺负他。
谢罪果然没有躺上去，男女有别，他临近成年，哪怕是‘母亲’也不行。
就这么在椅子坐了一晚上，看着书静静感受时间流逝，从一点到三点又到五点，直到天泛鱼肚白。
竹霁翻了个身，睡颜恬静，肚子却旁若无人叫唤了好几声。
谢罪转动酸涩脖颈，起身，开门出去。
再回来时女孩刚醒，他将手中早餐丢过去：“吃完跟我出门。”
竹霁下意识接住热气腾腾小笼包，笑开：“谢谢崽崽。”
“换个称呼？”他嘴角轻撇，透出一点嫌弃。
竹霁当耳旁风：“你吃了吗？”
谢罪没理她，到楼道里的公共卫生间洗漱。
竹霁一口口吃完，注意到自己还穿着在家的睡裙，这样出门总归不方便，便在谢罪回来时打商量：“崽，我告诉你怎么挣钱，挣到钱给我买几身衣服吧。”
谢罪不咸不淡应了声，“你能带我挣多少钱？”
“你以后可是金融大佬，既然要改变，干脆提前？”
他听完就笑了，带着莫名嘲讽意味：“人家从小培养的少爷都不一定能玩转金融。”
而他这个在底层摸爬打滚的杂草却能成大佬。
你说离不离谱？
竹霁听出言外之意，不太高兴撇撇嘴：“你不要妄自菲薄，你有一个很好用的大脑，不然怎么别人没醒就你醒了？”
谢罪不置可否。
两人昨晚已经确定一个响指能让竹霁隐身十五分钟，她不愿意穿睡衣在外面晃，叮嘱他一定要定时打响指，不然可能会凭空出现，随机吓死一位npc玩家。
出门，竹霁这一路跟个魂似的跟在他身侧，一路惊奇感叹：“看看这些破烂建筑，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谢罪：“.......”
她话题跳跃：“还有崽崽，你得按时吃饭，不然以后会有胃病，现在预防减少概率。”
他目视前方，神色无波澜：“以后的确可以按时了。”
时间稳定后，他心不在那么空荡荡，才有自己真切活着的实感，所以.......
他侧目对着四处打量的女孩轻轻弯唇。
一定要寸步不离啊，‘母亲’。
两人走了十来分钟，穿过各种杂乱阴暗的街道小巷，来到一家冰冻厂。
工人有序下货，老板看到谢罪，招招手：“今儿你来晚了，没活做了。”
谢罪点点头，“我来请假，这两天先不过来了。”
老板没多说什么：“行，反正生意不景气，我这几个员工够用。”
离开冷冻厂，谢罪瞥见竹霁隐身时间快过，打了个响指。
竹霁还在耳边叽叽喳喳：“崽，那么大箱货你搬得动啊？我应该给你写点肌肉的，这细胳膊细腿真是受委屈了。”
“.......”
“我们现在去哪儿？这是几月份？我想想有没有什么大事件。”
“八月，高二下半年暑假，马上开学高三。”
竹霁了然：“开学你就会遇到凌洲。”
谢罪看她。
“哦，凌洲就是男主，也很惨，只是和你走了不同的路，结局比较美满。”
他没说话，脚步不快不慢，竹霁凑过去瞧，不知在想什么，那眼神略有些暗淡。
衬托对比什么的.......她现在真的很心虚。
“崽，对不起，你别难过，我虽然为了艺术效果.......但还是心疼你的。”
谢罪语气听上去像是毫不在意：“谁要你心疼，好好替我改命就行。”
“嗯！”竹霁信心满满：“保证完成任务！”
这次没走路，谢罪带着她在街边打了辆车，车程二十分钟，其间竹霁望着窗外走神，而谢罪困意来袭，在后座险些睡着。
突然被司机一声大喊惊醒。
“wc！你刚刚不是自己上车的吗？”司机猛打方向盘，一个急刹停在路边，回头惊恐看向竹霁。
两人才意识到什么，竹霁嘿嘿一笑：“你记错了吧师傅，我和他一起上车的啦。”
司机惊魂未定，“不不不，我只记得他一个人.......”
“那总不能大白天闹鬼呀，师傅你看我像鬼吗？”
小姑娘一脸无辜，还穿着睡衣，五官却很灵动，确实不像鬼。
于是司机放下心，重新发动油门，却一直在质疑自己记忆哪里出了问题。
谢罪手搭在窗口，撑着下颚看戏似的看。
被竹霁瞪了一眼才似笑非笑收回视线，阖眸小憩。
十分钟后总算到达目的地，车费五十，谢罪给完，和竹霁一前一后下车。
门刚关上他就说：“也就人机会信你那个解释。”
“不然怎么办，真拿我当鬼啊？”
竹霁拍拍他，“趁现在没人，快给我隐上。”
谢罪往前走，随意敲个响指。
来到一个老旧小区，这里鱼龙混杂住着附近贫民窟的居民。
原来谢罪是回家。
这个时间代雄不会在，他收摊得临近中午。
敲响一楼门，好一会儿一个小奶团子才来开门。
代熙看到谢罪，眼睛一亮笑起来：“哥哥！”
屋里女人闻声，走出来，她穿着一身薄丝白裙，抱手看着谢罪，语调阴阳怪气：“走就走了回来干什么？”
谢罪喊了声‘妈’，神色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淡。
他蹲下，代熙主动走进他怀中，“哥哥，你今晚住家里吗？”
谢罪朝她轻轻一笑，没回话，抬头看向林淑：“我来接熙熙去做个检查。”
林淑脸色一变，轻哼：“一个继妹你倒是上心得很，先天性心脏病迟早要死，管她干什么？有那闲钱你不孝敬你亲妈。”
少年习惯她的刻薄言语，抱起代熙关上门往外走。
代熙却将林淑的话听进心里，趴在谢罪脖颈小声说：“哥哥，不用给我花钱了.......妈妈说我迟早都会死。”
她是一年前被代雄带回家的，当时代雄和林淑已经结婚七八年，属于婚内出轨有的私生女，代熙亲妈也不知所踪，她年纪小，愿意把林淑当亲妈。
尽管这个妈对她对亲生儿子都不是那么好，别提对她有多冷漠。
谢罪不算温柔，但也是他少有的低声细语：“熙熙不要听她说，我们不努力怎么知道结果呢？坚强点，不要自暴自弃。”
代熙点头，两眼冒泪花，心情低落不再说话。
竹霁心都要碎了，还是那句话，想象和眼前看到的心情完全不一样。
更深刻，更痛。
谢罪在她低着头闷闷不乐时打了个响指。
代熙听到，裂开嘴：“哥哥，你怎么让两个手指头响的？”
她学着少年动作，双手齐上阵，可爱得不行。
坐车去医院的路上，竹霁一直听着谢罪和代熙的聊天，他哄起小孩很笨拙，可想想他从小到大，从没被谁哄过，能做到这样已经尽力了。
她再也没心情叽叽喳喳，一度不敢去看代熙的笑容。
谢罪不时会瞥她一眼，女孩一直望着车窗外，风吹起她散落两鬓的黑发，那双漂亮眼眸中溢满晶莹水光。
他垂眸，静默好一会儿，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到医院，代熙眼里是强装镇定的怕，排队等了好一会儿，做检查前，谢罪安抚她：“我在外面等你，别怕，待会儿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代熙乖巧点头：“好。”
空气中充满消毒水气味，竹霁站在门口，看着小姑娘和医生进门，紧紧握起拳头。
“她是因为没有钱做手术，如果我们能挣到手术钱，她就不会死.......”
谢罪坐到长椅上，低着头，半晌才低哑开口：“很多次，我试图摆脱代雄，想要离开这座城市，可不管怎么样，总有意外和不可抗力把我限制在这里，走不出，逃不掉。”
“过程不管怎么改变，结果似乎都一样。”
竹霁听着他平静的语调，连忙摇头，“不，我来既然改变了时间，就可以改变其他，你自己都说了，不试试怎么知道？”
女孩鸦黑睫毛微微颤动，紧接着抬眸展眉一笑：“我创造的世界，当然由我说了算。”
这顾盼神飞的模样总算有那么点‘神性’了，总归比刚刚萎靡没精气神来得顺眼。
谢罪许久无言。
代熙检查结果出来，比较复杂严重，需要在合适的时间做手术，目前年纪太小风险很大，得再调养几年再来，手术费用总共在二十万左右，医生建议家属提前准备。
二十万离谢罪有多遥远？
他只知道兜里一千多块刚好够交这次检查费用。
竹霁拍拍他：“放心崽，有我在。”
这话说得笃定且随意自信，谢罪心脏却是不轻不重被撞了一下。
十七年中，他所遭受的任何一件事都会被‘孤独’雪上加霜，习惯孤独便也从不觉得孤独，早就习以为常独自承担所有事情。
这是第一次，有个人拍着他肩膀说别怕，有她在。
尽管这一切都拜她所赐，可.......如竹霁所言，她只是写了一本小说而已。
谢罪收起心绪，抱起安静的代熙：“中午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哥哥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竹霁被小团子奶化了：“小崽怎么这么乖啊呜呜呜，心疼死妈妈了。”
谢罪瞥她一眼：“谁都是你崽。”
“那当然，每个都是我精心刻画出来的！”
代熙：“哎？哥哥在和谁说话？”
谢罪没回她，又问竹霁：“想吃什么？”
她眸子一亮：“我记得我写过一家便宜又有很多牛肉的牛肉面馆！”
倒要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很多牛肉！
代熙以为在和她说话，再次重复：“哥哥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谢罪摸摸小姑娘脑袋，淡笑：“想不想吃牛肉面？”
代熙：“好耶！熙熙爱吃牛肉面！”
他带着两人来到出租屋附近的张记牛肉面馆，这家店偏僻，环境干净卫生，附近很少见到人。
竹霁不方便隐身吃东西，不然人家看到那面条自己在半空中消失，别提多诡异。让谢罪先去点单，自己在门外拐角处等时间过去，现身走进去。
代熙乖巧坐在板凳上，歪着脑袋看她。
竹霁心里软成一片，语气放得很温柔：“你好熙熙，我是你哥哥的......朋友。”
代熙看了眼谢罪，难怪哥哥点三碗面呢，又望向她，甜甜一笑：“姐姐好。”
面还没上，竹霁坐到代熙身边，非常愧疚的抱住小姑娘，什么话也没说，这让她这动作显得十分冒昧。
代熙本就不太认生，只是有点不知所措，任由她抱了好一会儿，看向对面的谢罪。
可哥哥没什么反应，反倒一直盯着这个姐姐，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怀抱像妈妈，不是现在的那个妈妈，而是曾经的妈妈。
她安静等面上桌才提醒人：“姐姐，吃面了。”
竹霁撒手，鼻尖红红，真正像一个母亲看孩子那样，极其温柔摸了摸代熙的头：“听你哥哥说你想吃肯德基，过两天我和哥哥一起来接你去吃好不好？”
代熙咧嘴笑起来，像个小太阳：“好耶！”
谢罪没说过，他压根不知道代熙想吃肯德基。
眼前面碗有头大，满满的牛肉铺在上面，令人垂涎欲滴，食欲大增，小姑娘那碗是清汤，谢罪和竹霁吃的红烧。
她回头看了眼价格，八块一碗。
很合理！！
竹霁一脸满足吃了几口，凑过去和谢罪小声说：“知道为什么没多少客人吗？”
谢罪：“？”
“我怕老板倒闭，只让你们几个主角来这儿吃。”
竹霁作为创世神的言出法随在这时灵验。
外面走进一个高挑少年，五官精致，穿着简单休闲白T，宽肩窄腰，散发着大佬落魄时的气质，迈着长腿走了进来。
该死的她一眼就认出那是亲儿子——凌洲！
谢罪果然没有躺上去，男女有别，他临近成年，哪怕是‘母亲’也不行。
就这么在椅子坐了一晚上，看着书静静感受时间流逝，从一点到三点又到五点，直到天泛鱼肚白。
竹霁翻了个身，睡颜恬静，肚子却旁若无人叫唤了好几声。
谢罪转动酸涩脖颈，起身，开门出去。
再回来时女孩刚醒，他将手中早餐丢过去：“吃完跟我出门。”
竹霁下意识接住热气腾腾小笼包，笑开：“谢谢崽崽。”
“换个称呼？”他嘴角轻撇，透出一点嫌弃。
竹霁当耳旁风：“你吃了吗？”
谢罪没理她，到楼道里的公共卫生间洗漱。
竹霁一口口吃完，注意到自己还穿着在家的睡裙，这样出门总归不方便，便在谢罪回来时打商量：“崽，我告诉你怎么挣钱，挣到钱给我买几身衣服吧。”
谢罪不咸不淡应了声，“你能带我挣多少钱？”
“你以后可是金融大佬，既然要改变，干脆提前？”
他听完就笑了，带着莫名嘲讽意味：“人家从小培养的少爷都不一定能玩转金融。”
而他这个在底层摸爬打滚的杂草却能成大佬。
你说离不离谱？
竹霁听出言外之意，不太高兴撇撇嘴：“你不要妄自菲薄，你有一个很好用的大脑，不然怎么别人没醒就你醒了？”
谢罪不置可否。
两人昨晚已经确定一个响指能让竹霁隐身十五分钟，她不愿意穿睡衣在外面晃，叮嘱他一定要定时打响指，不然可能会凭空出现，随机吓死一位npc玩家。
出门，竹霁这一路跟个魂似的跟在他身侧，一路惊奇感叹：“看看这些破烂建筑，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谢罪：“.......”
她话题跳跃：“还有崽崽，你得按时吃饭，不然以后会有胃病，现在预防减少概率。”
他目视前方，神色无波澜：“以后的确可以按时了。”
时间稳定后，他心不在那么空荡荡，才有自己真切活着的实感，所以.......
他侧目对着四处打量的女孩轻轻弯唇。
一定要寸步不离啊，‘母亲’。
两人走了十来分钟，穿过各种杂乱阴暗的街道小巷，来到一家冰冻厂。
工人有序下货，老板看到谢罪，招招手：“今儿你来晚了，没活做了。”
谢罪点点头，“我来请假，这两天先不过来了。”
老板没多说什么：“行，反正生意不景气，我这几个员工够用。”
离开冷冻厂，谢罪瞥见竹霁隐身时间快过，打了个响指。
竹霁还在耳边叽叽喳喳：“崽，那么大箱货你搬得动啊？我应该给你写点肌肉的，这细胳膊细腿真是受委屈了。”
“.......”
“我们现在去哪儿？这是几月份？我想想有没有什么大事件。”
“八月，高二下半年暑假，马上开学高三。”
竹霁了然：“开学你就会遇到凌洲。”
谢罪看她。
“哦，凌洲就是男主，也很惨，只是和你走了不同的路，结局比较美满。”
他没说话，脚步不快不慢，竹霁凑过去瞧，不知在想什么，那眼神略有些暗淡。
衬托对比什么的.......她现在真的很心虚。
“崽，对不起，你别难过，我虽然为了艺术效果.......但还是心疼你的。”
谢罪语气听上去像是毫不在意：“谁要你心疼，好好替我改命就行。”
“嗯！”竹霁信心满满：“保证完成任务！”
这次没走路，谢罪带着她在街边打了辆车，车程二十分钟，其间竹霁望着窗外走神，而谢罪困意来袭，在后座险些睡着。
突然被司机一声大喊惊醒。
“wc！你刚刚不是自己上车的吗？”司机猛打方向盘，一个急刹停在路边，回头惊恐看向竹霁。
两人才意识到什么，竹霁嘿嘿一笑：“你记错了吧师傅，我和他一起上车的啦。”
司机惊魂未定，“不不不，我只记得他一个人.......”
“那总不能大白天闹鬼呀，师傅你看我像鬼吗？”
小姑娘一脸无辜，还穿着睡衣，五官却很灵动，确实不像鬼。
于是司机放下心，重新发动油门，却一直在质疑自己记忆哪里出了问题。
谢罪手搭在窗口，撑着下颚看戏似的看。
被竹霁瞪了一眼才似笑非笑收回视线，阖眸小憩。
十分钟后总算到达目的地，车费五十，谢罪给完，和竹霁一前一后下车。
门刚关上他就说：“也就人机会信你那个解释。”
“不然怎么办，真拿我当鬼啊？”
竹霁拍拍他，“趁现在没人，快给我隐上。”
谢罪往前走，随意敲个响指。
来到一个老旧小区，这里鱼龙混杂住着附近贫民窟的居民。
原来谢罪是回家。
这个时间代雄不会在，他收摊得临近中午。
敲响一楼门，好一会儿一个小奶团子才来开门。
代熙看到谢罪，眼睛一亮笑起来：“哥哥！”
屋里女人闻声，走出来，她穿着一身薄丝白裙，抱手看着谢罪，语调阴阳怪气：“走就走了回来干什么？”
谢罪喊了声‘妈’，神色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淡。
他蹲下，代熙主动走进他怀中，“哥哥，你今晚住家里吗？”
谢罪朝她轻轻一笑，没回话，抬头看向林淑：“我来接熙熙去做个检查。”
林淑脸色一变，轻哼：“一个继妹你倒是上心得很，先天性心脏病迟早要死，管她干什么？有那闲钱你不孝敬你亲妈。”
少年习惯她的刻薄言语，抱起代熙关上门往外走。
代熙却将林淑的话听进心里，趴在谢罪脖颈小声说：“哥哥，不用给我花钱了.......妈妈说我迟早都会死。”
她是一年前被代雄带回家的，当时代雄和林淑已经结婚七八年，属于婚内出轨有的私生女，代熙亲妈也不知所踪，她年纪小，愿意把林淑当亲妈。
尽管这个妈对她对亲生儿子都不是那么好，别提对她有多冷漠。
谢罪不算温柔，但也是他少有的低声细语：“熙熙不要听她说，我们不努力怎么知道结果呢？坚强点，不要自暴自弃。”
代熙点头，两眼冒泪花，心情低落不再说话。
竹霁心都要碎了，还是那句话，想象和眼前看到的心情完全不一样。
更深刻，更痛。
谢罪在她低着头闷闷不乐时打了个响指。
代熙听到，裂开嘴：“哥哥，你怎么让两个手指头响的？”
她学着少年动作，双手齐上阵，可爱得不行。
坐车去医院的路上，竹霁一直听着谢罪和代熙的聊天，他哄起小孩很笨拙，可想想他从小到大，从没被谁哄过，能做到这样已经尽力了。
她再也没心情叽叽喳喳，一度不敢去看代熙的笑容。
谢罪不时会瞥她一眼，女孩一直望着车窗外，风吹起她散落两鬓的黑发，那双漂亮眼眸中溢满晶莹水光。
他垂眸，静默好一会儿，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到医院，代熙眼里是强装镇定的怕，排队等了好一会儿，做检查前，谢罪安抚她：“我在外面等你，别怕，待会儿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代熙乖巧点头：“好。”
空气中充满消毒水气味，竹霁站在门口，看着小姑娘和医生进门，紧紧握起拳头。
“她是因为没有钱做手术，如果我们能挣到手术钱，她就不会死.......”
谢罪坐到长椅上，低着头，半晌才低哑开口：“很多次，我试图摆脱代雄，想要离开这座城市，可不管怎么样，总有意外和不可抗力把我限制在这里，走不出，逃不掉。”
“过程不管怎么改变，结果似乎都一样。”
竹霁听着他平静的语调，连忙摇头，“不，我来既然改变了时间，就可以改变其他，你自己都说了，不试试怎么知道？”
女孩鸦黑睫毛微微颤动，紧接着抬眸展眉一笑：“我创造的世界，当然由我说了算。”
这顾盼神飞的模样总算有那么点‘神性’了，总归比刚刚萎靡没精气神来得顺眼。
谢罪许久无言。
代熙检查结果出来，比较复杂严重，需要在合适的时间做手术，目前年纪太小风险很大，得再调养几年再来，手术费用总共在二十万左右，医生建议家属提前准备。
二十万离谢罪有多遥远？
他只知道兜里一千多块刚好够交这次检查费用。
竹霁拍拍他：“放心崽，有我在。”
这话说得笃定且随意自信，谢罪心脏却是不轻不重被撞了一下。
十七年中，他所遭受的任何一件事都会被‘孤独’雪上加霜，习惯孤独便也从不觉得孤独，早就习以为常独自承担所有事情。
这是第一次，有个人拍着他肩膀说别怕，有她在。
尽管这一切都拜她所赐，可.......如竹霁所言，她只是写了一本小说而已。
谢罪收起心绪，抱起安静的代熙：“中午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哥哥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竹霁被小团子奶化了：“小崽怎么这么乖啊呜呜呜，心疼死妈妈了。”
谢罪瞥她一眼：“谁都是你崽。”
“那当然，每个都是我精心刻画出来的！”
代熙：“哎？哥哥在和谁说话？”
谢罪没回她，又问竹霁：“想吃什么？”
她眸子一亮：“我记得我写过一家便宜又有很多牛肉的牛肉面馆！”
倒要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很多牛肉！
代熙以为在和她说话，再次重复：“哥哥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谢罪摸摸小姑娘脑袋，淡笑：“想不想吃牛肉面？”
代熙：“好耶！熙熙爱吃牛肉面！”
他带着两人来到出租屋附近的张记牛肉面馆，这家店偏僻，环境干净卫生，附近很少见到人。
竹霁不方便隐身吃东西，不然人家看到那面条自己在半空中消失，别提多诡异。让谢罪先去点单，自己在门外拐角处等时间过去，现身走进去。
代熙乖巧坐在板凳上，歪着脑袋看她。
竹霁心里软成一片，语气放得很温柔：“你好熙熙，我是你哥哥的......朋友。”
代熙看了眼谢罪，难怪哥哥点三碗面呢，又望向她，甜甜一笑：“姐姐好。”
面还没上，竹霁坐到代熙身边，非常愧疚的抱住小姑娘，什么话也没说，这让她这动作显得十分冒昧。
代熙本就不太认生，只是有点不知所措，任由她抱了好一会儿，看向对面的谢罪。
可哥哥没什么反应，反倒一直盯着这个姐姐，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怀抱像妈妈，不是现在的那个妈妈，而是曾经的妈妈。
她安静等面上桌才提醒人：“姐姐，吃面了。”
竹霁撒手，鼻尖红红，真正像一个母亲看孩子那样，极其温柔摸了摸代熙的头：“听你哥哥说你想吃肯德基，过两天我和哥哥一起来接你去吃好不好？”
代熙咧嘴笑起来，像个小太阳：“好耶！”
谢罪没说过，他压根不知道代熙想吃肯德基。
眼前面碗有头大，满满的牛肉铺在上面，令人垂涎欲滴，食欲大增，小姑娘那碗是清汤，谢罪和竹霁吃的红烧。
她回头看了眼价格，八块一碗。
很合理！！
竹霁一脸满足吃了几口，凑过去和谢罪小声说：“知道为什么没多少客人吗？”
谢罪：“？”
“我怕老板倒闭，只让你们几个主角来这儿吃。”
竹霁作为创世神的言出法随在这时灵验。
外面走进一个高挑少年，五官精致，穿着简单休闲白T，宽肩窄腰，散发着大佬落魄时的气质，迈着长腿走了进来。
该死的她一眼就认出那是亲儿子——凌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