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标按键发出“咔哒咔哒”声，鼠标滚轮发出“咕噜咕噜”声，这些声响却随着白锐芸逐渐拔高的音量逐渐放缓和减弱，没什么要紧事儿的众人都竖着耳朵，听她和对面人说话。
白锐芸放下刚刚结束通话的手机，快步来到林薇办公室门前，推开玻璃门气冲冲地走进去：“对方恶意低价竞争，标没拿下来！明明我们的方案更好经验也更丰富！”
她不由忿恨地跺跺脚：“他们纯纯是故意的！前边的尾款收不上来，新项目又没有接继上，这就是要把我们耗死在这个周期里呀！”
事务所的规模也不大，管理层级扁平化，包括三位老板在内一共只有不到二十人的成员。
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最近公司遇见了麻烦，也知道公司有哪些进行中的项目，也就不难从白锐芸的只言片语及神色语气中猜出事件及其结果，一位从创立之初就加入事务所的老员工直截问道：“芸姐，是投标没中吗？”
作为事务所的资深成员和年长者，她在事务所的地位仅次于三位创始人。
白锐芸神情肃重但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但这仿佛又是一道清晰的信号，划破空间里原本谨小慎微的气氛，先前的老员工再次开口，道出大家心中的惶惶：“公司运行状态还好吗？”
只见白锐芸叹了口气，就连向来情绪稀薄的林薇都抿起嘴唇摇了摇头。
一切不言自明。
“薇姐！芸姐！有一件事我得向你们道歉！”
——一道清脆有力的声音响起。
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那名穿着打扮颇有些学生气的年轻员工突地转过头来，一双黑色的眼睛透过厚重的黑框眼镜，从工位恳切地注视二位老板。
在众人注视下，她的脸颊逐渐飙红：“从今日起，我再也不用公司那么多的厕纸了！我会努力为公司节流！希望二位不要泄气，努力将公司运作下去！”
言辞朴素，端的是情深意重。
坐旁边的姑娘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厕纸算什么啊，你昨天抓狂时用掉的那大半卷拷贝纸，那才叫浪费！”
“我也有一个错误要检讨！”一名小伙子紧接着开口，声音嘹亮，满脸凛然，“我昨天离开办公室前还在渲染一个模型，渲了一个晚上，不知道浪费多少电费！今天到办公室却发现这个模型是白渲的！在公司危急存亡之时，我应当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歘的一声响起，有人双腿一蹬，整个人靠着座椅后背顺着力道滑出了工位：“要不我们别请清洁阿姨了！反正最近闲着也没活儿，我们可以自力更生自己打扫卫生！”
这个建筑事务所里的绝大多数员工，都是出于共同的理念和梦想聚集在此，又被公司的待遇和氛围吸引驻留。没有人愿意看到公司面临倒闭和解散的局面。
林薇有些出神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白锐芸的脸色则如阴云突散，重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安啦安啦！倒也没到需要这般节俭的地步！你们这些设计人员安心做你们的事就好，资金问题还有我在呢！”
“哦，差点忘了，你们最近好像没什么事可做……总之我会尽快给出处理方案，不可能拖欠大家工资的！”
“唉，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唉！我知道！但理想归理想，基本的生活保障也是要有的！”白锐芸迅速截断对方欲言又止的话，顺手摁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离标准的下班时间只剩不到半个小时，“大家没事就研究研究技能，趁难得的空闲放松放松。今天到点就准时下班！别待在公司浪费公司的电费！”
“多陪伴陪伴家人，调理调理身体！这段困难的日子过了，说不定得加倍忙呢！”
说到最后，她放缓语气，带上了一点调侃意味。
众人陆陆续续回到自己的电脑面前，白锐芸欣慰地看着眼前一幕，她知道，这是他们给予她和另两位创始人的信任，她缓了一口气，转身后看到林薇，愁云却再次拢上眉头。
“薇姐！”白锐芸凑近林薇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家里就要做这么绝吗？勾结几个甲方同时拖欠项目款不说，现在连投标都要干涉！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白锐芸的语气不乏抱怨之意，但林薇知道，她抱怨的对象并不是自己，但是——
“抱歉，是我拖累了大家。”
时至今日，除此之外，林薇竟无言以对。
林薇不后悔因为拒绝联姻而惹恼家里，只是自责没有预料到现在的处境未雨绸缪。
白锐芸显然知晓其中利害，她总不可能为了自己的事业将多年好友兼合伙人的婚姻当作筹码。
更何况——白锐芸不由回想起林薇的哥哥，那个身高优越，五官生得极好，虽然气质冷峻，但做事永远不卑不亢的男人——白锐芸曾经还羡慕过林薇的家境，设身处地，她也想不到林薇的家里人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算了，别想了。这不是你的错。”白锐芸叹了口气，转而安慰起林薇，“芮哥不是在西南出差么？那个项目林氏插不了手，款收回来还能支撑事务所运转一段时日，然后我再想想别的方法……”
半个小时很快消逝，下班的时间点到了，白锐芸还停留在林薇的办公间里。
她扭头从透明的玻璃隔断向外望去，摆了摆手，原本蠢蠢欲动的外间像被瞬间按下了暂停键，紧接着一小阵喧闹从外边爆发，外间里的员工们仿佛纷飞的鸟儿一般接连起身。
“一个个说着有多么热爱公司，到了下班的点还不是一个比一个积极！”白锐芸哭笑不得地冲林薇道，“我们也别搁这儿忙了，先到此为止吧！再忙也忙不出什么花头，还弄得他们不好意思下班。”
“你那前未婚夫不是在今天搬家吗？你最好还是送送人家，不枉对方喜欢你这么多年。”
二人在路上耽搁了点时间，走进电梯的时候，正好碰见那个带黑框眼镜的姑娘，她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哪怕电梯门再次打开都没瞅上一眼。
白锐芸对这位姑娘颇感兴趣，与她搭起话来：“你在看什么？看这么认真？在电梯里要注意安全啊。”
听见熟悉的声音，楚琪手抖了一下，她抬起头来看向白锐芸，又看向站在电梯边角神色冷淡的林薇，下意识地挺起胸脯，最后将视线转回白锐芸脸上，冲她紧巴巴地一点头：“芸姐！薇姐！我在看综艺预告片！”
“别这么紧张，我就随口问问。”白锐芸笑道，顺手朝林薇捅了一肘，“别冷着一张脸，吓到人家小姑娘了。”
楚琪是最近半年才加入事务所的，之前跟着杨芮做项目，与林薇接触不多。
杨芮是个表面温柔和煦实则非常强势毒舌的建筑师，事务所众员工私底下给他起了个“笑面虎”的外号，相对应的，林薇被称作“冷面女阎王”，不少不了解的人总觉得林薇会比杨芮更加可怕。
对于这些事情，白锐芸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
被白锐芸一打岔后，小姑娘的面部肌肉放松了许多。
“没，没有！”一个磕巴过后，原本有些腼腆的楚琪像是被按了开关，话语如连珠炮般从口中不断涌出：“这是《自然的我们》！最近很火的一档生活类慢综艺，我好多同学都在追这个综艺，工作室里也有其他人在看！之前工作太忙了，好几期我都没认真看，直到昨天我刚好补完，今天正好看最新的一期！两个小时后正片就正式上线了！”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白锐芸有些困惑地摸了摸一侧的头发。
“可能是芸姐您在哪儿听过！这个综艺真的很火！主题是和自然治愈相关的，这一季没剩几期，马上就要结束了！据传还要出第二季！”
“我好像，真的没见过这档综艺啊？我平时都不怎么关注综艺的……”
“这档综艺内容很好吗？”站在一旁的林薇突然开口问道。
“嗯……怎么说呢？”楚琪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林薇竟同样对综艺感兴趣，连白锐芸都有些诧异地向林薇投去一瞥。
楚琪继续道：“其实这个综艺邀请的明星不是很大咖，也没有多么刺激的桥段，可能不太符合一些人的胃口，在前两期刚出的时候播放量也不高……但是爱的人会超爱啊！氛围感超绝，而且摄像师的构图很好，随手截一张画面就可以转发微博或朋友圈！”
“叮叮叮咚——一楼。”电梯提示音响起，楚琪快步走到电梯门外，转身面向电梯中的二人：“总之薇姐！要是您感兴趣可以去看看，就叫《自然的我们》！”
电梯门徐徐关上，电梯向负二层驶去。
“怎么？你感兴趣啊？”白锐芸对林薇道。
“我在想一件事情。”林薇抬眸看她一眼，“前段时日，是不是有人送来一份综艺邀请？”
“那个啊！”白锐芸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我本来在考察来着，最近事太多了，我都给忘了！”
建筑事务所有三位创始人：林薇、杨芮、白锐芸。他们曾经是同一院系的学长学妹或学姐学妹，事务所成立之后，林薇和杨芮主要负责设计，由白锐芸负责运营。
当时，这份综艺邀请递到白锐芸手上，说是看中林薇曾经的设计作品，想将其用作综艺拍摄地点，并打算邀请林薇本人出镜。林薇当时瞄了一眼，本来是不太感兴趣的。
“你最近忙，发我邮箱，我自己看看吧。”最后，林薇对白锐芸道。
*
林薇坐在家中的水吧旁，头顶几盏暖黄色的射灯尽职尽责地发光发热，此时家中仅剩她一人，她滑出手机屏幕上方的通知栏，邮件标题映入眼帘——
[转发：《自然的我们》-邀请您的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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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忿恨地跺跺脚：“他们纯纯是故意的！前边的尾款收不上来，新项目又没有接继上，这就是要把我们耗死在这个周期里呀！”
事务所的规模也不大，管理层级扁平化，包括三位老板在内一共只有不到二十人的成员。
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最近公司遇见了麻烦，也知道公司有哪些进行中的项目，也就不难从白锐芸的只言片语及神色语气中猜出事件及其结果，一位从创立之初就加入事务所的老员工直截问道：“芸姐，是投标没中吗？”
作为事务所的资深成员和年长者，她在事务所的地位仅次于三位创始人。
白锐芸神情肃重但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但这仿佛又是一道清晰的信号，划破空间里原本谨小慎微的气氛，先前的老员工再次开口，道出大家心中的惶惶：“公司运行状态还好吗？”
只见白锐芸叹了口气，就连向来情绪稀薄的林薇都抿起嘴唇摇了摇头。
一切不言自明。
“薇姐！芸姐！有一件事我得向你们道歉！”
——一道清脆有力的声音响起。
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那名穿着打扮颇有些学生气的年轻员工突地转过头来，一双黑色的眼睛透过厚重的黑框眼镜，从工位恳切地注视二位老板。
在众人注视下，她的脸颊逐渐飙红：“从今日起，我再也不用公司那么多的厕纸了！我会努力为公司节流！希望二位不要泄气，努力将公司运作下去！”
言辞朴素，端的是情深意重。
坐旁边的姑娘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厕纸算什么啊，你昨天抓狂时用掉的那大半卷拷贝纸，那才叫浪费！”
“我也有一个错误要检讨！”一名小伙子紧接着开口，声音嘹亮，满脸凛然，“我昨天离开办公室前还在渲染一个模型，渲了一个晚上，不知道浪费多少电费！今天到办公室却发现这个模型是白渲的！在公司危急存亡之时，我应当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歘的一声响起，有人双腿一蹬，整个人靠着座椅后背顺着力道滑出了工位：“要不我们别请清洁阿姨了！反正最近闲着也没活儿，我们可以自力更生自己打扫卫生！”
这个建筑事务所里的绝大多数员工，都是出于共同的理念和梦想聚集在此，又被公司的待遇和氛围吸引驻留。没有人愿意看到公司面临倒闭和解散的局面。
林薇有些出神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白锐芸的脸色则如阴云突散，重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安啦安啦！倒也没到需要这般节俭的地步！你们这些设计人员安心做你们的事就好，资金问题还有我在呢！”
“哦，差点忘了，你们最近好像没什么事可做……总之我会尽快给出处理方案，不可能拖欠大家工资的！”
“唉，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唉！我知道！但理想归理想，基本的生活保障也是要有的！”白锐芸迅速截断对方欲言又止的话，顺手摁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离标准的下班时间只剩不到半个小时，“大家没事就研究研究技能，趁难得的空闲放松放松。今天到点就准时下班！别待在公司浪费公司的电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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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最后，她放缓语气，带上了一点调侃意味。
众人陆陆续续回到自己的电脑面前，白锐芸欣慰地看着眼前一幕，她知道，这是他们给予她和另两位创始人的信任，她缓了一口气，转身后看到林薇，愁云却再次拢上眉头。
“薇姐！”白锐芸凑近林薇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家里就要做这么绝吗？勾结几个甲方同时拖欠项目款不说，现在连投标都要干涉！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白锐芸的语气不乏抱怨之意，但林薇知道，她抱怨的对象并不是自己，但是——
“抱歉，是我拖累了大家。”
时至今日，除此之外，林薇竟无言以对。
林薇不后悔因为拒绝联姻而惹恼家里，只是自责没有预料到现在的处境未雨绸缪。
白锐芸显然知晓其中利害，她总不可能为了自己的事业将多年好友兼合伙人的婚姻当作筹码。
更何况——白锐芸不由回想起林薇的哥哥，那个身高优越，五官生得极好，虽然气质冷峻，但做事永远不卑不亢的男人——白锐芸曾经还羡慕过林薇的家境，设身处地，她也想不到林薇的家里人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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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扭头从透明的玻璃隔断向外望去，摆了摆手，原本蠢蠢欲动的外间像被瞬间按下了暂停键，紧接着一小阵喧闹从外边爆发，外间里的员工们仿佛纷飞的鸟儿一般接连起身。
“一个个说着有多么热爱公司，到了下班的点还不是一个比一个积极！”白锐芸哭笑不得地冲林薇道，“我们也别搁这儿忙了，先到此为止吧！再忙也忙不出什么花头，还弄得他们不好意思下班。”
“你那前未婚夫不是在今天搬家吗？你最好还是送送人家，不枉对方喜欢你这么多年。”
二人在路上耽搁了点时间，走进电梯的时候，正好碰见那个带黑框眼镜的姑娘，她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哪怕电梯门再次打开都没瞅上一眼。
白锐芸对这位姑娘颇感兴趣，与她搭起话来：“你在看什么？看这么认真？在电梯里要注意安全啊。”
听见熟悉的声音，楚琪手抖了一下，她抬起头来看向白锐芸，又看向站在电梯边角神色冷淡的林薇，下意识地挺起胸脯，最后将视线转回白锐芸脸上，冲她紧巴巴地一点头：“芸姐！薇姐！我在看综艺预告片！”
“别这么紧张，我就随口问问。”白锐芸笑道，顺手朝林薇捅了一肘，“别冷着一张脸，吓到人家小姑娘了。”
楚琪是最近半年才加入事务所的，之前跟着杨芮做项目，与林薇接触不多。
杨芮是个表面温柔和煦实则非常强势毒舌的建筑师，事务所众员工私底下给他起了个“笑面虎”的外号，相对应的，林薇被称作“冷面女阎王”，不少不了解的人总觉得林薇会比杨芮更加可怕。
对于这些事情，白锐芸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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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怎么说呢？”楚琪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林薇竟同样对综艺感兴趣，连白锐芸都有些诧异地向林薇投去一瞥。
楚琪继续道：“其实这个综艺邀请的明星不是很大咖，也没有多么刺激的桥段，可能不太符合一些人的胃口，在前两期刚出的时候播放量也不高……但是爱的人会超爱啊！氛围感超绝，而且摄像师的构图很好，随手截一张画面就可以转发微博或朋友圈！”
“叮叮叮咚——一楼。”电梯提示音响起，楚琪快步走到电梯门外，转身面向电梯中的二人：“总之薇姐！要是您感兴趣可以去看看，就叫《自然的我们》！”
电梯门徐徐关上，电梯向负二层驶去。
“怎么？你感兴趣啊？”白锐芸对林薇道。
“我在想一件事情。”林薇抬眸看她一眼，“前段时日，是不是有人送来一份综艺邀请？”
“那个啊！”白锐芸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我本来在考察来着，最近事太多了，我都给忘了！”
建筑事务所有三位创始人：林薇、杨芮、白锐芸。他们曾经是同一院系的学长学妹或学姐学妹，事务所成立之后，林薇和杨芮主要负责设计，由白锐芸负责运营。
当时，这份综艺邀请递到白锐芸手上，说是看中林薇曾经的设计作品，想将其用作综艺拍摄地点，并打算邀请林薇本人出镜。林薇当时瞄了一眼，本来是不太感兴趣的。
“你最近忙，发我邮箱，我自己看看吧。”最后，林薇对白锐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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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坐在家中的水吧旁，头顶几盏暖黄色的射灯尽职尽责地发光发热，此时家中仅剩她一人，她滑出手机屏幕上方的通知栏，邮件标题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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