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工作日的闹钟，在七点半准时响起。
酒店的窗帘又厚又沉，被拉得严严实实，窗户的隔音性能又极好，房间里寂静又灰暗，只能借着窗帘底部透进来的阳光，勉强分辨出散落一地的衣物。
周在清其实很早就醒了，她艰难维持着向右蜷缩的姿势，黑色的长发裹着她的脖子，搞得她又痒又热，酒店的枕头太软，脖子僵得很痛，她只能轻微地来回转头，一听到头发摩擦枕头发出沙沙的声音，她就赶紧停下动作，生怕吵醒身旁的人。
跟高中同学一夜情，足矣社死。
再准确的说，是她十年未见的高中同学—陈知珩。
她一边狠狠地摁掉闹钟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清醒了这么久，把自己这一生都想过一遍了，都没想到把闹钟关掉。
周在清背后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她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眉头紧张地皱着，五官为难地挤在一起，几秒钟后，背后重新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周在清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床上起身，脚下虚浮，她忍着疼痛，轻手轻脚穿上衣服光着脚溜出房间。
她身上的白色短袖被蹂躏的皱皱巴巴，手上拎着外套鞋子和袜子，身材又高挑，走在酒店的走廊上，好奇八卦的目光不断地落到她身上。周在清强装镇定，冷着脸一路盯着地毯，顺着记忆冲到了酒店餐厅自带的洗手间。
她没有随身带化妆包的习惯，只能用手胡乱地梳开头发，又把领口拉到鼻子下面，烟酒混合的臭味呛的她咳嗽了几下，蹙着眉轻声骂了句我靠。
手机已经跳到了八点，顾不了那么多了，要迟到了。
下过雨的天空总是很高，万里无云。
出了酒店，突如其来的强光刺的她眯了下眼睛，醉酒后的头疼涌到了脑后。
“GT传媒。”周在清直接上了酒店门口等客的出租车，揉着突突的太阳穴，催着司机赶紧开，没注意到酒店门口有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早高峰的路总是堵地七荤八素，一路上鸣笛声四起，司机对着加塞的车骂骂咧咧，乱的像她的心。
“周姐，开会。”
周在清发着呆刚晃进公司，直接被自己带的实习生乔露拉到了会议室。
“姐，你怎么没换衣服啊？”20岁的姑娘满身都是侦查细胞，乔露看着她身上全是压痕的西装和脏兮兮的白t，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我在我妈家睡的。”周在清淡定地从包里抽出平板，然后轻轻拍了一下乔露的后背，“小孩子不要这么八卦。”
终于熬到下班，一天魂不守舍的周在清打开家门，猫冲过来骂骂咧咧地叫她，才回过神来。
一天一夜未归，噜噜已经饿坏了，周在清赶紧倒猫粮，换水，清理猫砂盆。
收拾完，周在清栽在沙发上，盯着墙发呆。
一天了，陈知珩都没联系我，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那我要不要主动联系他呢，联系他又能说什么呢？
周在清脑子里的念头一跳一跳的，连带着她的左眼皮也一跳一跳的。
身上黏腻的感觉逼着她从沙发上起来，进了卫生间。
白色灯光直直地打到她脸上，白皙的皮肤显得瘆人，嘴唇上的几处死皮翘起，底妆掉得斑斑驳驳，仅存的鲜亮就只有她左耳的银色耳骨夹。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昨晚种种，还是觉得不真实，只是后背上的点点殷红和下身残留的不适感，提醒着荒唐的一切。
神游着洗完澡，周在清扑倒在床上，一边给噜噜挠下巴，一边拿起手机翻陈知珩的联系方式，才发现，昨晚太匆忙了，连个电话都没留。
她又打开微信置顶聊天，犹豫了一下，发了句：我昨晚见到陈知珩了。
三秒后，视频邀请弹出来，周在清点开，是夏凝敷着面膜的大脸。
“周在清，你挺能忍，都一天了才告诉我。”夏凝语气里带着调侃，面膜布都盖不住一脸坏笑。
周在清没接话，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手机被朝上丢在一旁，深深叹了口气。
“昨晚你们同学聚会，他竟然来了？你不是说过去几次他都没参加过吗，怎么这次来了。”夏凝没注意到周在清的状态，自顾自地说。
“当时群里接龙报名的时候，的确没有他的名字，而且他也不在我们高中班群里，不知道怎么就来了。”周在清说得很慢，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说啥，我听不清了。”
周在清这才又拿起手机，举到自己的下巴边，重复了一遍。
”怎么样，你是不是很激动！你跟他说话了吗？”夏凝揭了面膜，拿起手机进了浴室，周在清听到了哗哗的水声。
周在清眼神空洞，望着白色的天花板，长长地嗯了一声：“说了几句。”
岂止是说话了，还“深度交流”了。
想到这，她的脸又热了一下。
昨晚是周在清高中毕业十周年的班级聚会，因为大部分同学大学毕业后都回到了家乡—S市，所以大家相约每年都要聚一次。周在清日常并不是很热衷于聚会这种活动，但是高中同学毕竟并肩奋斗三年，感情算是学生时代最深的了，而且的确会有些资源交换，所以她每次都会去。
这次和之前一样，下了班后周在清就赶到酒店，在大堂签到，和同学们打完招呼以后，就找了个不起眼的位子坐着，喝着橙汁听周围的同学聊工作聊家庭，静静地等人到齐。
昨晚来了将近三十个人，是近几年最多的一次，包了三个包间，周在清这桌坐满后，就开始上菜，周在清不喝酒，只能认真吃菜，偶尔参与一下聊天。
周在清正在喝汤并默默赞叹这汤真不错的时候，包厢门开了，她以为是服务员，头都没抬，直到听到有人说：“陈知珩！？欢迎欢迎！”
她抬起头，看到那张还算熟悉的脸，正巧陈知珩也看着她，目光相遇，周在清的大脑空白一片，胸腔里的空气一瞬间被抽空，心脏开始疼。
陈知珩上身穿了件素白色短袖，双D的白色暗纹 logo内敛精致，配了一条黑色休闲裤，戴着黑色半细框的眼镜，整个人比高中的时候瘦了不少，脸部的轮廓硬朗清晰，肤色也深了些，薄唇轻抿，宽肩窄腰在一众发福的男同学中有些扎眼。
白色短袖这种灾难单品，也能被他穿得如此好看。
周在清忽地想起教学楼旁的那棵松树。
淡漠，孤傲，沉稳。
“嗯，好久不见。”陈知珩凝视着她，眼神清冷如月，透着疲惫，还有些周在清看不懂的情绪。
夏末秋初的工作日，周在清上班一般就穿短袖加外套，今天也不例外：一件白色圆领紧身t恤，外面套着一件宽大的黑色西服，搭配了深蓝色牛仔裤和白色板鞋。头发被随手扎成了个丸子，额前的碎发有些炸毛，口红因为太干在聚会开始前已经被擦掉，整个人又疲惫又凌乱。
是的，这么朴素甚至些许狼狈的周在清，见到了十年未见的陈知珩。
“我们一直听谢逸言说，你在B市做生意，摊子铺的很大。”
“谢逸言的话打个三折听听就行。”陈知珩的笑浮在表面，“小公司，以后还得靠老同学们多支持。”
周在清愣在了那里，原本悬空的汤勺已经触到了碗底，直到旁边的女同学拽她她才发现大家都站起来了，只有她还坐着。
她赶紧丢下汤勺，从座位上“腾”地站起来，目光从陈知珩身上挪开，手上拿着杯子，准备和大家一起敬酒。
“听谢逸言说今晚有聚会，我刚回S市没多久，没来得及报名，今晚就直接过来了。”陈知珩笑着说。
“班长不说两句吗？”
周在清慢了半拍，反应过来是在说她，就举起了杯子，刚准备开口，包厢门又开了。
“我来了我来了！”谢逸言举着酒杯钻了进来，“知珩这次回来，和我一起创业，做成人培训，以后大家有什么兴趣爱好，就来找我，报班打折。”
谢逸言冲着陈知珩挤眉弄眼：“是不是，陈总？”
陈知珩嘴角勾起浅弧，点点头：“嗯嗯，是的，谢逸言回头把我拉到班群里，有事情随时联系。”
“那，欢迎你回家。”周在清眼睛略过他的笑，轻敲酒杯，面色淡然，“大家随意。”
寒暄敬酒以后，陈知珩没有多留，深深看了周在清一眼，就随谢逸言去了隔壁包间。
包厢门“咔哒”被关上，周在清呆缓地坐下，逐渐找回了呼吸。
周在清喜欢陈知珩。
从高二开始，到现在，十二年，依然喜欢。
除了夏凝，没人知道这事。
她的高中同学，都不知道。
除了一个人。
陈知珩。
因为高中毕业之后周在清跟陈知珩告白被拒绝了。
又坐了一会儿，屋里闷的她心头发紧，周在清从包里摸出烟，走到酒店外，娴熟地用拇指弹开盖子，两指尖夹住一根，另一只手甩开打火机的盖子，她的动作有点儿急，点了几次才点着，淡淡的薄荷味儿蔓延在鼻腔和口腔，躁动的心渐渐安稳下来。
“没想到你会抽烟。”
周在清转过头，陈知珩向她走来，一米八七的身高在夜色里更高大，身影完全覆盖了她，烟在她的手指间微微抖动，灰尘落在了她的外套上。
“什么时候开始的？印象里你一直乖乖的。”他的语气冷淡，眼神却带着探究。
“高考以后。”她拍了几下外套，声音也淡。
这个回答明显让陈知珩愣了一下，他抿了抿嘴，却什么都没说。
周在清有些被抓包的尴尬感，但尼古丁很快就让她放松下来，眼尾上挑，把烟盒举到陈知珩面前：“来一根儿？不过我这是女士烟，没什么劲儿。”
“我不抽烟。”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陈知珩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一根烟抽完，周在清绕过他回了包厢。
聚会进行得很顺利，十点钟就结束了，虽未尽兴，但是考虑到第二天还要上班，大家就各自回家了。吃饭的地方到周在清家有地铁，但为了安全起见，她决定打车回家。第一个司机接单后又取消了订单，同学们都走的差不多了，她独自站在酒店大堂等第二个司机。
“嗨，周在清。”周在清回头，是谢逸言跟她打招呼，陈知珩站在他旁边，没什么表情。
“我车马上到。”周在清只瞄了一眼陈知珩，开始已读乱回。
从见到陈知珩开始，多年维持的冷静离她而去，现在靠本能说出的每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都让周在清后知后觉地想锤死自己。
“那我先走了。”谢逸言看到司机已经在酒店门口停好了车，冲他俩挥了挥手。
周在清本能地往远离陈知珩的方向挪了两步，说：“车马上到，我先出去了”。
“时间还早，要不要聊聊天？”陈知珩盯着周在清摇晃的丸子头，突然开口。
周在清鬼使神差得答应了。
“你们说啥了，快跟我说。”夏凝急切的语气打断了周在清的回忆。
“没什么，他说他回来是因为他的培训机构要在咱们这开分校，他是负责人，正好搬回来了。”
周在清拨弄着手指边缘的死皮，死皮很顽固，怎么揪都揪不下来，她白天的时候用牙咬过，却留了个根儿在缝里，一碰生疼。
这种疼让她胸口闷地躁，她进了卫生间，把手机靠在镜子上，从浴室柜的抽屉拿出一包烟，抽了一根夹在指尖，点着以后又打开了排风扇。
“周在清，大晚上的你怎么又抽烟，你啥时候能戒了？”夏凝的声音突然大了，充满了小小的浴室。
“我抽的不多，姐姐，别絮叨了。”周在清被吵得歪了歪头，烟在手指间转了个圈儿，神思恍惚，“能戒早戒了。”
夏凝嘁了一声，接着问：“陈知珩现在啥样，变丑了还是变帅了，有没有中年发福的先兆？”
“客观的说，变帅了，而且再进一步说，普通人里也算是帅的。”周在清仰头看着天花板，转了转脖子，酒店的枕头太软，她的脖子已经痛了一天了。
沉默片刻，夏凝压低了声音，字字笃定：“周在清，我有预感，这次你完了。”
周在清抬头看着如雾的灰尘在光下飞舞，思索着夏凝的话，脖子的僵直感迫使她低头揉了揉：“不知道。”
夏凝还想问点什么，周在清赶紧接话：“哎呀快十一点了，赶紧睡觉，明天还得上班呢，挂了挂了。”
挂了电话，高中班群提示有新消息，她点开，屏幕上显示：
“Czh加入群聊”
她心里咯噔一下，深吸了一口烟，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想静静，但噜噜在外面挠门，她只得掐了烟出去。
给噜噜喂了猫条，小猫终于心满意足地到床上睡觉去了，她轻轻地把头靠在小猫柔软的肚子旁边，听着咕噜咕噜的声音，想打开相机，记录下这母子温馨的时刻。
手机依旧停留在微信界面，通讯录那里出现了红色的圈。
“Czh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果然，逃不过去了。
工作日的闹钟，在七点半准时响起。
酒店的窗帘又厚又沉，被拉得严严实实，窗户的隔音性能又极好，房间里寂静又灰暗，只能借着窗帘底部透进来的阳光，勉强分辨出散落一地的衣物。
周在清其实很早就醒了，她艰难维持着向右蜷缩的姿势，黑色的长发裹着她的脖子，搞得她又痒又热，酒店的枕头太软，脖子僵得很痛，她只能轻微地来回转头，一听到头发摩擦枕头发出沙沙的声音，她就赶紧停下动作，生怕吵醒身旁的人。
跟高中同学一夜情，足矣社死。
再准确的说，是她十年未见的高中同学—陈知珩。
她一边狠狠地摁掉闹钟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清醒了这么久，把自己这一生都想过一遍了，都没想到把闹钟关掉。
周在清背后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她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眉头紧张地皱着，五官为难地挤在一起，几秒钟后，背后重新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周在清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床上起身，脚下虚浮，她忍着疼痛，轻手轻脚穿上衣服光着脚溜出房间。
她身上的白色短袖被蹂躏的皱皱巴巴，手上拎着外套鞋子和袜子，身材又高挑，走在酒店的走廊上，好奇八卦的目光不断地落到她身上。周在清强装镇定，冷着脸一路盯着地毯，顺着记忆冲到了酒店餐厅自带的洗手间。
她没有随身带化妆包的习惯，只能用手胡乱地梳开头发，又把领口拉到鼻子下面，烟酒混合的臭味呛的她咳嗽了几下，蹙着眉轻声骂了句我靠。
手机已经跳到了八点，顾不了那么多了，要迟到了。
下过雨的天空总是很高，万里无云。
出了酒店，突如其来的强光刺的她眯了下眼睛，醉酒后的头疼涌到了脑后。
“GT传媒。”周在清直接上了酒店门口等客的出租车，揉着突突的太阳穴，催着司机赶紧开，没注意到酒店门口有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早高峰的路总是堵地七荤八素，一路上鸣笛声四起，司机对着加塞的车骂骂咧咧，乱的像她的心。
“周姐，开会。”
周在清发着呆刚晃进公司，直接被自己带的实习生乔露拉到了会议室。
“姐，你怎么没换衣服啊？”20岁的姑娘满身都是侦查细胞，乔露看着她身上全是压痕的西装和脏兮兮的白t，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我在我妈家睡的。”周在清淡定地从包里抽出平板，然后轻轻拍了一下乔露的后背，“小孩子不要这么八卦。”
终于熬到下班，一天魂不守舍的周在清打开家门，猫冲过来骂骂咧咧地叫她，才回过神来。
一天一夜未归，噜噜已经饿坏了，周在清赶紧倒猫粮，换水，清理猫砂盆。
收拾完，周在清栽在沙发上，盯着墙发呆。
一天了，陈知珩都没联系我，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那我要不要主动联系他呢，联系他又能说什么呢？
周在清脑子里的念头一跳一跳的，连带着她的左眼皮也一跳一跳的。
身上黏腻的感觉逼着她从沙发上起来，进了卫生间。
白色灯光直直地打到她脸上，白皙的皮肤显得瘆人，嘴唇上的几处死皮翘起，底妆掉得斑斑驳驳，仅存的鲜亮就只有她左耳的银色耳骨夹。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昨晚种种，还是觉得不真实，只是后背上的点点殷红和下身残留的不适感，提醒着荒唐的一切。
神游着洗完澡，周在清扑倒在床上，一边给噜噜挠下巴，一边拿起手机翻陈知珩的联系方式，才发现，昨晚太匆忙了，连个电话都没留。
她又打开微信置顶聊天，犹豫了一下，发了句：我昨晚见到陈知珩了。
三秒后，视频邀请弹出来，周在清点开，是夏凝敷着面膜的大脸。
“周在清，你挺能忍，都一天了才告诉我。”夏凝语气里带着调侃，面膜布都盖不住一脸坏笑。
周在清没接话，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手机被朝上丢在一旁，深深叹了口气。
“昨晚你们同学聚会，他竟然来了？你不是说过去几次他都没参加过吗，怎么这次来了。”夏凝没注意到周在清的状态，自顾自地说。
“当时群里接龙报名的时候，的确没有他的名字，而且他也不在我们高中班群里，不知道怎么就来了。”周在清说得很慢，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说啥，我听不清了。”
周在清这才又拿起手机，举到自己的下巴边，重复了一遍。
”怎么样，你是不是很激动！你跟他说话了吗？”夏凝揭了面膜，拿起手机进了浴室，周在清听到了哗哗的水声。
周在清眼神空洞，望着白色的天花板，长长地嗯了一声：“说了几句。”
岂止是说话了，还“深度交流”了。
想到这，她的脸又热了一下。
昨晚是周在清高中毕业十周年的班级聚会，因为大部分同学大学毕业后都回到了家乡—S市，所以大家相约每年都要聚一次。周在清日常并不是很热衷于聚会这种活动，但是高中同学毕竟并肩奋斗三年，感情算是学生时代最深的了，而且的确会有些资源交换，所以她每次都会去。
这次和之前一样，下了班后周在清就赶到酒店，在大堂签到，和同学们打完招呼以后，就找了个不起眼的位子坐着，喝着橙汁听周围的同学聊工作聊家庭，静静地等人到齐。
昨晚来了将近三十个人，是近几年最多的一次，包了三个包间，周在清这桌坐满后，就开始上菜，周在清不喝酒，只能认真吃菜，偶尔参与一下聊天。
周在清正在喝汤并默默赞叹这汤真不错的时候，包厢门开了，她以为是服务员，头都没抬，直到听到有人说：“陈知珩！？欢迎欢迎！”
她抬起头，看到那张还算熟悉的脸，正巧陈知珩也看着她，目光相遇，周在清的大脑空白一片，胸腔里的空气一瞬间被抽空，心脏开始疼。
陈知珩上身穿了件素白色短袖，双D的白色暗纹 logo内敛精致，配了一条黑色休闲裤，戴着黑色半细框的眼镜，整个人比高中的时候瘦了不少，脸部的轮廓硬朗清晰，肤色也深了些，薄唇轻抿，宽肩窄腰在一众发福的男同学中有些扎眼。
白色短袖这种灾难单品，也能被他穿得如此好看。
周在清忽地想起教学楼旁的那棵松树。
淡漠，孤傲，沉稳。
“嗯，好久不见。”陈知珩凝视着她，眼神清冷如月，透着疲惫，还有些周在清看不懂的情绪。
夏末秋初的工作日，周在清上班一般就穿短袖加外套，今天也不例外：一件白色圆领紧身t恤，外面套着一件宽大的黑色西服，搭配了深蓝色牛仔裤和白色板鞋。头发被随手扎成了个丸子，额前的碎发有些炸毛，口红因为太干在聚会开始前已经被擦掉，整个人又疲惫又凌乱。
是的，这么朴素甚至些许狼狈的周在清，见到了十年未见的陈知珩。
“我们一直听谢逸言说，你在B市做生意，摊子铺的很大。”
“谢逸言的话打个三折听听就行。”陈知珩的笑浮在表面，“小公司，以后还得靠老同学们多支持。”
周在清愣在了那里，原本悬空的汤勺已经触到了碗底，直到旁边的女同学拽她她才发现大家都站起来了，只有她还坐着。
她赶紧丢下汤勺，从座位上“腾”地站起来，目光从陈知珩身上挪开，手上拿着杯子，准备和大家一起敬酒。
“听谢逸言说今晚有聚会，我刚回S市没多久，没来得及报名，今晚就直接过来了。”陈知珩笑着说。
“班长不说两句吗？”
周在清慢了半拍，反应过来是在说她，就举起了杯子，刚准备开口，包厢门又开了。
“我来了我来了！”谢逸言举着酒杯钻了进来，“知珩这次回来，和我一起创业，做成人培训，以后大家有什么兴趣爱好，就来找我，报班打折。”
谢逸言冲着陈知珩挤眉弄眼：“是不是，陈总？”
陈知珩嘴角勾起浅弧，点点头：“嗯嗯，是的，谢逸言回头把我拉到班群里，有事情随时联系。”
“那，欢迎你回家。”周在清眼睛略过他的笑，轻敲酒杯，面色淡然，“大家随意。”
寒暄敬酒以后，陈知珩没有多留，深深看了周在清一眼，就随谢逸言去了隔壁包间。
包厢门“咔哒”被关上，周在清呆缓地坐下，逐渐找回了呼吸。
周在清喜欢陈知珩。
从高二开始，到现在，十二年，依然喜欢。
除了夏凝，没人知道这事。
她的高中同学，都不知道。
除了一个人。
陈知珩。
因为高中毕业之后周在清跟陈知珩告白被拒绝了。
又坐了一会儿，屋里闷的她心头发紧，周在清从包里摸出烟，走到酒店外，娴熟地用拇指弹开盖子，两指尖夹住一根，另一只手甩开打火机的盖子，她的动作有点儿急，点了几次才点着，淡淡的薄荷味儿蔓延在鼻腔和口腔，躁动的心渐渐安稳下来。
“没想到你会抽烟。”
周在清转过头，陈知珩向她走来，一米八七的身高在夜色里更高大，身影完全覆盖了她，烟在她的手指间微微抖动，灰尘落在了她的外套上。
“什么时候开始的？印象里你一直乖乖的。”他的语气冷淡，眼神却带着探究。
“高考以后。”她拍了几下外套，声音也淡。
这个回答明显让陈知珩愣了一下，他抿了抿嘴，却什么都没说。
周在清有些被抓包的尴尬感，但尼古丁很快就让她放松下来，眼尾上挑，把烟盒举到陈知珩面前：“来一根儿？不过我这是女士烟，没什么劲儿。”
“我不抽烟。”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陈知珩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一根烟抽完，周在清绕过他回了包厢。
聚会进行得很顺利，十点钟就结束了，虽未尽兴，但是考虑到第二天还要上班，大家就各自回家了。吃饭的地方到周在清家有地铁，但为了安全起见，她决定打车回家。第一个司机接单后又取消了订单，同学们都走的差不多了，她独自站在酒店大堂等第二个司机。
“嗨，周在清。”周在清回头，是谢逸言跟她打招呼，陈知珩站在他旁边，没什么表情。
“我车马上到。”周在清只瞄了一眼陈知珩，开始已读乱回。
从见到陈知珩开始，多年维持的冷静离她而去，现在靠本能说出的每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都让周在清后知后觉地想锤死自己。
“那我先走了。”谢逸言看到司机已经在酒店门口停好了车，冲他俩挥了挥手。
周在清本能地往远离陈知珩的方向挪了两步，说：“车马上到，我先出去了”。
“时间还早，要不要聊聊天？”陈知珩盯着周在清摇晃的丸子头，突然开口。
周在清鬼使神差得答应了。
“你们说啥了，快跟我说。”夏凝急切的语气打断了周在清的回忆。
“没什么，他说他回来是因为他的培训机构要在咱们这开分校，他是负责人，正好搬回来了。”
周在清拨弄着手指边缘的死皮，死皮很顽固，怎么揪都揪不下来，她白天的时候用牙咬过，却留了个根儿在缝里，一碰生疼。
这种疼让她胸口闷地躁，她进了卫生间，把手机靠在镜子上，从浴室柜的抽屉拿出一包烟，抽了一根夹在指尖，点着以后又打开了排风扇。
“周在清，大晚上的你怎么又抽烟，你啥时候能戒了？”夏凝的声音突然大了，充满了小小的浴室。
“我抽的不多，姐姐，别絮叨了。”周在清被吵得歪了歪头，烟在手指间转了个圈儿，神思恍惚，“能戒早戒了。”
夏凝嘁了一声，接着问：“陈知珩现在啥样，变丑了还是变帅了，有没有中年发福的先兆？”
“客观的说，变帅了，而且再进一步说，普通人里也算是帅的。”周在清仰头看着天花板，转了转脖子，酒店的枕头太软，她的脖子已经痛了一天了。
沉默片刻，夏凝压低了声音，字字笃定：“周在清，我有预感，这次你完了。”
周在清抬头看着如雾的灰尘在光下飞舞，思索着夏凝的话，脖子的僵直感迫使她低头揉了揉：“不知道。”
夏凝还想问点什么，周在清赶紧接话：“哎呀快十一点了，赶紧睡觉，明天还得上班呢，挂了挂了。”
挂了电话，高中班群提示有新消息，她点开，屏幕上显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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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咯噔一下，深吸了一口烟，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想静静，但噜噜在外面挠门，她只得掐了烟出去。
给噜噜喂了猫条，小猫终于心满意足地到床上睡觉去了，她轻轻地把头靠在小猫柔软的肚子旁边，听着咕噜咕噜的声音，想打开相机，记录下这母子温馨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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