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微是被一阵噼里啪啦的拍门声吵醒的。

    她头痛欲裂,勉强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雕花大木床上。脖子下面的枕头硬得像石板,身上盖了床刺眼的大红锦缎龙凤被。

    这是什么情况?大脑中一片混沌,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像走马灯一般晃过。她挣扎着坐起来时,房门已被强行撞开,一群人乌泱泱向她冲来。

    顿时,她的床被一个古装老太婆加上三五个年轻女子围住。

    等等?这几人,是戏班子里来的吗?林惜微震惊地看着她们的装束,都是花里胡哨的及地长袍,腰间扎着布带,头上挽着发髻。

    领头的古装老太婆头发已经花白,头上金银发饰却最多,仔细一看衣料也是绸缎质地,远比身后几个年轻女子打扮得更华丽。

    林惜微瞪着她们,刚要开口询问,被那老太指着鼻子吼道:“你这媳妇,太没规矩!说了一大早要准备好行装,你竟还睡到日上三竿!”

    “我不是……”林惜微张口结舌,话还没说完,一个年轻女子走上来劝道:“夫人不要生气,少奶奶定是昨日去染坊帮忙,累着了,这才晚起的。”

    一面劝,一面朝四面使眼色,于是几个年轻女子一齐上来,不由分说掀开被子,七手八脚地帮林惜微穿衣。

    林惜微意识到自己是穿越了,一时不敢多言,极力在脑子里搜索可用的记忆。

    她只记得昨晚加班改年终述职ppt直到深夜,心脏突然剧痛,之后可能直接就在工位上躺倒了。

    她在一家国营出版社做营销,顶头上司却是个内卷加上PUA高手。入职三年,林惜微在ppt和汇报材料上花去大半时间,加班加点却毫无成就感。

    可现在,她成了这古代人家的少奶奶?

    她再次环顾四周,惶恐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看这样子,像是个富贵人家,虽然老婆婆凶一点,但无论如何,终于不用做ppt了!

    此时,混沌的脑海里终于响起一个清晰的声音:“林惜微,欢迎来到大钱朝。你现在是陈府的少夫人,你目前的任务是为陈家传宗接代。”

    林惜微刚在几个丫头的协助下,奋力套上好几层衣服,听到“传宗接代”四个字,不禁两眼一黑,差点跌个跟头。

    老天奶啊,这是什么极品的设定!

    她,林惜微,985工商管理硕士毕业,一无关系二无背景,硬生生考进J市国企,成为一名兢兢业业的螺丝钉,每天被老板画的大饼笼罩着,奔波到脸黄头秃。

    因为她太忙,忙到内分泌失调性冷淡,导致三年里谈的男友跑了三个。

    最后,林惜微基本放弃了三次元,从她微薄的工资里,扣下每天的咖啡钱,养着几个纸片人男友,聊以慰藉。

    她正想着再拼三年,努力接住老板的大饼,怎么突然只剩下一个任务,生娃?没等她反驳,那个破系统的声音就消失了。

    随之而来的又是那位陈家夫人的骂声:“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呢?去染坊做点事,回来就装病!嫁进我们陈府快三年了,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要你何用?”

    周围的丫头们似乎是听惯了这骂人的话,都面无表情。很快端来水盆,按着她的头脸,一通洗洗刷刷。

    黄铜镜子里面,勉强可以看清一张姣好的年轻脸蛋。最让林惜微惊喜的是,镜中人长发如瀑,绝对没有她曾经的头秃迹象。

    这时候,门外进来一人,是个瘦高的年轻男子,生得还算清秀干净。

    他打着呵欠,慢慢踱步进来,发现房中一堆女人,皱了皱眉,朝陈夫人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元儿啊,你又跑到哪里去了,天都亮了才回来?”陈夫人似乎是骂累了,忽然就虚弱地扶着房中椅子坐下,长叹一声:“我命苦啊,陈家三代单传,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娶了媳妇这么久,还要我操心这些事!”

    原来这个男子,就是她的丈夫。

    林惜微不禁仔细从头到脚打量起这人,长相算看得过去,只是太单薄,腰身也不够直。

    所以她是要跟这个人生娃?刚才听老太婆的意思,已经结婚三年了?也不知道这老公行不行……

    不过他看起来脾气还行,淡淡答道:“让母亲担心了,是孩儿的过错。今日一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也忘了?”陈夫人继续叹气,“咱们京城医馆里来了一位妇科圣手,姓何,是太医院首席的弟子,医术极其高明,不知多少皇亲贵胄请他。你父亲托刘员外说了多次,才约好了带你媳妇今日去看诊,好好调理身子助孕。”

    陈元接过下人递来的茶,低头喝着,漫不经心地道:“那便去罢。”

    “夫人,时辰不早了,车马已经准备停当。”丫头走进房中通报。

    陈夫人点头道,“小桃,你陪着少爷和少奶奶去医馆,千万不要耽搁了时间。”

    林惜微又默默多看了小桃几眼。想必是房中的大丫头,是个容长脸儿,眉眼温柔的姑娘,第一印象不错。

    “什么?我也要去吗?”陈元听了这话,站起身来,一脸不情愿。

    “御医特地交代了,夫妇二人都要去!”陈夫人拍桌怒道,“三年了,你媳妇为娘家守孝三年,到现在才能圆房,你就听她的糊弄,自己整日家跑出去鬼混,身子都快玩坏了,还当我不知道呢!”

    陈元面上过不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嘴里含含糊糊推脱着:“母亲,我在外应酬,一夜都不曾休息好,这刚刚回来坐下,实在是疲乏得很。”

    林惜微想到自己熬夜加班,在办公室打铺盖也是常有的,第二天洗把脸,照样风风火火干活,哪里来的那么多借口?

    这陈家大少爷看起来也没多大出息,这身懒骨头,以后难保不败家。

    于是她狠狠白了陈元一眼,鄙夷道:“去看诊而已,又不是去做苦力。你若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在场的人都露出惊诧之色。夫人一时愣住,随即伸手指着何惜微,似乎被气得快要心梗,胖胖的圆脸涨得通红。

    林惜微秒懂,这何家少奶奶的原主,想必是软弱受欺惯了,从没有胆子说过这么重的话。

    她初来乍到,还没完全弄清楚状况,因此不敢太造次,只能假笑一声:“啊哈哈,我开玩笑的。咱们快点走吧,相公,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磨磨蹭蹭半天,两人总算上了轿。

    她和小桃共乘一辆轿子;她那三代单传的丈夫,陈家少爷,却独自钻进另外一辆轿子。

    林惜微无语。这夫妇俩看起来真的不熟。

    也好,她看那陈元本就没眼缘,共处一轿难免会别扭,不如跟这面善的丫头一起,还方便多打听些家中消息。

    林惜微头一次坐轿子,非常不适应。小桃见她晃得东倒西歪,连忙揭了帘子,嘱咐车夫慢一点。

    “少奶奶昨夜又没休息好吧?”她贴心地问道。

    “嗯。”林惜微随口应了一声。

    她闭上眼,扶额冥想。脑海中走马灯一样的画面正慢下来,残余的记忆碎片在慢慢定格。

    原主林惜微,年方二十,父亲曾是翰林院大学士。做了十几年书香门第的大小姐之后,家门忽遭变故,父母双亡,十七岁那年孤身嫁入何家。

    何家经营着几家大染坊,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布料供应商,家境殷实。

    记忆里林惜微婚后的日子似乎不怎么顺心。她性格懦弱,又没了娘家依仗,被何家夫人当面团子一样随意揉搓。

    尤其是她出嫁前坚持要为父母守孝三年,不肯立即同夫婿圆房,虽说陈家也同意恪守礼法,但何夫人急着抱孙子,一直耿耿于怀。

    而她和丈夫陈元的关系,似乎也比较疏远。

    打捞记忆实在是耗神。林惜微皱了皱眉,睁眼问身边的小桃:“陈元昨晚上去哪里了?”

    小桃一愣:“这……奴婢也不知。少爷兴许还是去了老地方吧。”

    “老地方?”

    “就是……牡丹阁、逍遥苑那些地方呗。”小桃低了头。

    这香艳的名字……林惜微终于有了些印象,原主的记忆里,陈元这厮真的不怎么着家,而知书达理的妻子也从不过问。

    原来是个傻白甜。林惜微怒其不争,不禁冷笑一声:“他不是跟母亲说出去应酬了?原来是去青楼妓馆应酬啊。”

    小桃又是一愣。少奶奶今日跟换了个人似的,牙尖嘴利,怕不是应了那句老话:兔子急了还要咬人?

    她不敢再多言。一路无话。

    林惜微在轿子里晃晃悠悠地打了个盹儿,不知过了多久,被外面的日光刺醒了。小桃已经帮她打好帘子,扶她下了轿。

    她实在很少出门,只觉得浑身绵软无力,要是没有小桃在旁边搀着,估计也走不了多远。

    林惜微满脸愁苦。这样一副娇滴滴的身体,真要生孩子的话,岂不是要进一遭鬼门关?

    想她穿越过来之前时虽说打工劳苦,但每周总能挤出点时间去健身房的,过了忙季甚至能跑个半马。身体是本钱,要不哪里来的体力去熬大夜?搞事业,拼的可不就是身体么。

    她抚着胸口,轻喘未定,陈元已领着她们进到医馆内,递了名帖。半晌,出来一小厮,拱手揖礼道:“我家何大人已在诊厅等候,先请少夫人随我进来。”

    小桃要跟着林惜微一起,却被婉拒,说是只许病人单独看诊。

    林惜微才无所谓。她跟在小厮身后,径直进了诊厅,只见一人站在半开的窗边,长身玉立,素色衣带随风轻摆。

    他的脸背着光,看不清楚轮廓,只有一个清冷悠扬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室内回响:“陈夫人,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这个什么妇科圣手,难道认识我?

    林惜微走近他,渐渐看清了那张优越的脸,口鼻端方,眉如墨画,一双美目似喜似嗔,正定定地看着她。

    她的脑壳儿又翻涌起来,出现的画面是少女时代的林惜微和一个清俊少年在下围棋。

    那少年一双美目,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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