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侍郎徐琰要把徐大小姐接回京城的消息一出来,整个京城的炸开了锅。

    对于徐侍郎此次的决定,有人夸他大度、疼惜女儿,毕竟徐大小姐出过那样不体面的事情;有人骂他不顾门风、自毁前程,以后必定会后悔这个决定。

    这些人不管如何议论,话题最后都会回到徐大小姐徐暖薇本人身上,然后扼腕叹息一声,徐大小姐可惜了,想当初徐大小姐朱雀桥上一舞是何等风姿卓越、名满京城,连皇上太后都对她大嘉赞赏,甚至想让徐大小姐和太子殿下定亲。

    这样大好前程的徐大小姐怎么会做出私通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令家族蒙羞不说,自己也被世人唾弃,还连累自己的母亲一起被徐侍郎送到乡下去。

    唉,可惜呀!

    “你们快看,徐侍郎家的轿子从城门口进来了!”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

    一时间宝珠街上来往的贩夫走卒也好,公子小姐也好,见过听过徐大小姐事迹的人都停了下来,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那顶轿子,看着轿子从眼前缓缓经过,想象着里面的人此时的模样。

    然而不管外面人如何探视,徐暖薇都镇定自若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当然知道外面的人是怎样奚落、讥讽她的,正如她五年前经历的一样,可现在不会再为此痛苦、难堪了。

    徐暖薇眼睛轻阖,回想起从前的一幕幕,从京城第一才女到世人之耻再到接到父亲让她回京的书信,徐暖薇只觉得恍如隔世,只可惜母亲看不到她重回家族、拿回荣光了。

    徐暖薇想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默念:“娘,女儿一定让您重回宗祠,那薛氏跪在您面前向您磕头道歉。”

    想到这里,徐暖薇抱紧了手中的琴,这是她娘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徐老爷寒门苦读不易,这才换来了一顶乌纱帽,他最为珍视的就是自己的仕途。也因此徐琰在中榜后将一直支持他苦读的沈秋娘纳为小妾,而另娶了对他仕途有帮助的庆宁伯爵家的二小姐薛彩玲为妻。

    薛彩玲为人骄纵奢靡,自嫁入徐家起便对徐府大刀阔斧的改造,凡是不合她心意的皆要换掉,给整个徐府添置了不少白玉琉璃翡翠类的装潢。

    只除了一处,那便是被薛彩玲撵到偏院的徐暖薇娘亲吴秋娘的住所梨白院。

    轿子在徐府的西侧门停下,侍女繁棠才扶着徐暖薇下了轿就听见等着门口的嬷嬷进去通报说,“大小姐回来了!”

    繁棠将手中绣有桂花样式图案的旧毡斗篷给徐暖薇披上,又接过徐暖薇手中的琴。

    不一会儿府内跑出来一个腿脚麻利的小厮来引着徐暖薇主仆二人进去,“大小姐好,老爷现在不在府中,夫人在忙,命我先带您先去梨白院安定下来。”

    徐暖薇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墨玉似的眼眸中透露着一股乖巧可怜,像是知道自己不招老爷夫人待见,愿意听从一切安排。

    徐府的一切无一不是精巧华美的,唯有梨白院还是一如往昔破败不堪,屋内陈设积灰已久,窗纸褪色发黄,上面布满了小孔,院中花草长久无人打理已经快有半人高了。

    领路的小厮将她带到院落门口就告退回去复命了,徐暖薇在院落中寻找一番后,终于在一众枯草中找到一个树桩,这是桂花树的树桩,虽然被人砍去树干,但却沿着周边长出些许小小的枝芽,甚至开出几朵小的黄花来。

    徐暖薇伸手抚摸了一下树桩,这是母亲在她满月时种下的,却在她被陷害送到乡下时由薛氏带人砍去。

    还好,树还在。

    正这时,一阵窸窣声从院外传来打断了徐暖薇的思绪,伴随着一声讥笑,一位身着茜色彩绣蝶纹石榴裙,画着艳丽妆容的姑娘从院外张扬的走了进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徐家之耻回来了,你居然还有脸回来!”

    徐暖薇不用看,只一出声,她就知道是姨娘赵云绣的女儿,徐家四小姐徐水蓝来了。

    要说在这徐家谁最看徐暖薇不顺眼,找她麻烦最多,这位徐水蓝姑娘当属第一。

    不过徐暖薇也明白为什么这徐水蓝处处看她不爽,和她过不去。

    徐水蓝的娘和吴秋娘一样是妾室,偏生徐暖薇出落得水灵,精通才艺,得到皇上太后的嘉奖,名动京城,让父亲得了脸,受到父亲喜爱。

    徐府有三位夫人,一位是正妻薛氏,赵氏不敢惹,还有一位是便是好脾气的吴秋娘,赵氏便借着自己泼辣蛮横的性子使劲欺负吴秋娘,连带着徐水蓝也对徐暖薇嫉妒怨恨,处处为难。

    当初徐暖薇以为是自己抢走了父亲的喜爱,所以对这个妹妹总是抱有歉意,再加上母亲教导自己要大度,所以徐暖薇对徐水蓝的针对总是视而不见,不和她计较。

    直到最后自己被赶出家门时,徐暖薇看到徐水蓝得意的笑容,看到她端的是高高在上姿态对自己恶毒讽刺时,徐暖薇才反应过来,原来徐水蓝对自己早已恨之入骨。

    没想到五年过去了,自己如今是个落魄样子,徐水蓝还是没能忘了自己,还要过来奚落一番。

    徐水蓝身后跟着一批丫鬟小厮,转眼间原本不大的梨白院就被挤满了,侍女繁棠见势不对想把徐暖薇护在身后,却被徐暖薇拦下了。

    徐水蓝看着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微笑,扯着尖尖的嗓子道:“怎么?还怕我吃了你家小姐吗?”

    说罢徐水蓝呵呵笑了两声,接着啐了一口道:“她也配!我要是吃了她这个徐家耻辱,只怕恶心得很!”

    徐水蓝对着徐暖薇一通骂,就差把徐家耻辱这四个字贴在徐暖薇脸上了,徐暖薇却对此毫不在意,这样的骂她听多了,现在她只觉得这只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话罢了。

    徐水蓝见自己的话对徐暖薇一点作用也没有,就像从前徐暖薇还是徐家的掌上明珠一样,不管自己如何说她,徐暖薇都一笑了之,毫不在意。

    徐水蓝见状更是怒火中烧,她徐暖薇凭什么,现在不过只任人欺凌的蝼蚁罢了,凭什么还是瞧不起自己!

    想到这里,徐水蓝往梨白院屋内一指,“砸。”

    底下的的小厮丫鬟们听到均是一愣,不敢动。

    徐水蓝握紧了手,尖锐的指甲戳着她的掌心,愤怒的面孔都扭曲了,用刺耳尖锐的声音说道:“尽管砸,否则回去有你们好果子吃!”

    话罢,徐水蓝身后的小厮丫鬟们立刻动了起来,屋内响起了瓷器清脆的摔碎声、桌子被砸的断裂声、甚至窗户纸被捅破的撕拉声。

    这些声音让徐水蓝听得格外高兴,她得意的望着徐暖薇,像是在说徐暖薇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吧!

    繁棠看着屋内被砸的稀碎终究还是忍不下这口气,想往屋内冲,徐暖薇一把拉住了她,却扭头看向徐水蓝,开口道:“今日初到,妹妹就立刻到我这儿来摆出架势欢迎我,我可真是有福,竟然让妹妹这么挂念。”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立刻就把徐水蓝点燃了,“谁来欢迎你了?你这个贱人,少往脸上贴金!”

    “妹妹若是生气,尽管砸了那屋子里的东西就好,千万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徐暖薇话说得那叫一个诚恳,再配上适当的关切表情,简直叫人瞧不出她是真关心还是假敷衍。

    “你!”徐水蓝气急败坏,想再说些什么,眼睛一转看见已经被毁的不成样子的梨白院,又是一笑,“我气不气坏身子不要紧,只是这秋风萧瑟,姐姐晚上可别冻坏了身子。”

    “多谢妹妹关心,只是父亲愿意把我从乡下接回京城,暖薇已是感激不尽,不奢望能住在多好的院落,还能住在梨白院内暖薇就心满意足了。”

    说罢,徐暖薇还配合着咳嗽了两声,巴掌大的小脸瞬间苍白,桃花似的眼睛沾上点点泪光叫得人无端心疼。

    徐暖薇故意又拢了拢身上的旧毡斗篷,一副可怜无依的模样就这么活脱脱勾画了出来。

    这正中了徐水蓝的心思,她就乐意看到徐暖薇在她面前落魄、可怜、比不上她的模样。

    这东西砸也砸了,徐暖薇落魄的样子也看到了,徐水蓝顿时心情舒畅,拍了拍手,朝屋内道:“好了,别砸了,还得给大小姐留点过冬的东西呢!”

    小厮侍女们听了马上退了出来,他们本就不想砸,毕竟他们只是府上的下人,谁都不想得罪,只是这徐四小姐实在厉害,不听她的回去又是一顿毒打。

    徐水蓝气撒完了,这才想起薛氏叫她来梨白院的主要目的,她冷哼一声,叫道:“翠珠、玉萍,你们出来。”

    说完叫了个小厮,“阿棋,你也出来。”

    见三个人站出来后,徐水蓝朝徐暖薇盈盈一笑说道,“这是大娘叫我送来伺候你的,姐姐可千万要收下。”

    徐暖薇微微一笑,点头道:“这是自然,大娘的情谊可万万不能辜负。”

    徐水蓝见她这么低眉顺眼的样子越发得意,扔下一句,“好了,那你就在你这破院里好好待着吧!”

    徐暖薇却是点头应是,赔笑道:“那是自然比不过妹妹的厢房,妹妹的厢房一定是府里数一数二的好。”

    徐水蓝被徐暖薇这么一夸,立刻就飘了,笑道:“那是自然,整个徐府父亲最疼爱的就是我,什么好东西都往我这儿送!”

    “是吗?”一声冷冷的声音传来。

    不知何时徐家三小姐,薛氏的女儿徐清雅站在了院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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