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师父派人捎了信来,说临近年关,手上军务渐多,年前便不再入宫教习。

    是有些军务在身的,这我信。

    可我总觉得若是想见,总能抽出空来。

    师父,该是躲着我吧……

    我把信件扔在地上。

    唉……

    算了算了,他不说我不想就是了,何必自己找不痛快。

    唉……

    害!其实不过就是平常关系,人家自没有必要推开事来,倒是我大惊小怪上赶着生气了。

    我又捡起信来轻轻吹了吹,一股清香入鼻。

    切,男人家的倒是比我还细腻,连信纸都是带了香气的。

    嗯~是师父平日里熏的香。

    哼,一点都不好闻,娘们唧唧的。

    没人来找我,那我便自己个玩就是了。

    我在宫里转来转去窜上窜下。侍卫宫人们都已见怪不怪了,倒让我觉得自己像个透明人似的。

    嗯?一种奇怪的味道,不同于常见的熏香,闻起来苦苦的。

    我随着味道寻去,是个稍显萧条的宫殿。

    门半掩着,没关那就是欢迎人进咯。

    院子里拾掇的倒是干净,摆着匾的木架规规矩矩的放置在小道两旁。

    我捧起一堆碎木根,刚要凑近闻背后便传来了呵斥声。

    “放下!”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当即举起了手。

    “哎呀呀,咋给我洒到地上了,真是作孽啊!”

    一个老头吼着跑到我跟前,仔细捡起落在土里的碎木根。

    “对不起。”我赶忙蹲下来帮着一起捡。

    “你”

    “嗯?”我抬起头发现老头正在盯着我看,可眼神分明是涣散的。

    “你是康乐宫里的小娃娃?”

    我点点头随即又迅速摇了摇头。

    “我是康乐宫的,但我已经不是小娃娃了!”

    老头笑了笑,随后又沉下了脸。

    “你走吧,别在到这来了!”说完老头背着手离开。

    “怎么还不走?”老头厉声一喝,吓我一哆嗦。

    “我捡完就走。”

    老头哼了一声,扭头进门。

    这老头怪的很,我在宫里十四年昨日竟是第一次见到他,我想了几天都没有头绪,后来干脆就抛到脑后了,因为元日要到了!

    宫中已有了年味,各殿门前都挂上了灯笼,成衣局也送来了新制的年衣。

    我有一件狐裘斗篷,是之前同嘉娘娘求的那件,暗红色的绸地上绣着祥云仙鹤,比师父送的大红袄不知强了多少倍……

    我喜欢过年的一切,但却不太喜欢除夕晚宴。

    这晚宴本是皇室家宴,可父皇没有兄弟姐妹,剩下皇室远亲也早在皇曾祖父在位时便分派镇守各属地。

    如今的除夕晚宴上早已没有皇室宗亲,有的只是这一年位高权重的臣子。

    往年的宴上要么是对功臣的慰问,要么就是对父皇的称赞,哦对了对了,还是那些失宠妃子东山再起的时机。

    总之无聊的很,不过好在我只管吃不必守那些规矩,饱了便可溜之大吉。

    今晚的宴会我本该同往年一样的,但当我在对面臣子席上看到师父时,我发现我溜不动腿了,怪不得嘉娘娘出门前叫我好生打扮。

    啧,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偷偷撇了师父好几眼,然后发现他压根就没看过我。

    我光明正大的直视过去,发现他正看着同席的一位女子,两人窃窃私语,师父轻摇着折扇,女子时而以衣袖掩笑,好不快活。

    你以为你在第三排我就看不见你?

    大冬天的还扇扇子,切~

    桌上的糖醋鱼再不吃都凉了,真是糟蹋东西。

    今晚的荷花酥做的这么美也没见你多瞧几眼啊。

    这是准备让宫人再给你俩整盘花生米还是咋地?聊起来还没完没了了。

    “臻儿,差不多得了,你就差没到他俩跟前去听了,想知道说的什么就直接张嘴问!往前挤桌子算什么本事?”嘉娘娘轻声开口道。

    我重新坐直身子,将目光收了回来,顺便稍稍往回拉了拉桌子。

    “那是礼部尚书沈重山的嫡女沈楹,年已及笄。”嘉娘娘继续开口。

    年已及笄?!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今晚的除夕宴上这沈老头不带儿子偏带女儿出席。

    “沈楹和父皇差这么多,这沈重山真够狠的下心的。”我啧啧叹道。

    嘉娘娘叹了口气,白了我一眼。

    “你是不是傻?她坐在哪?与何人说着话?不是倾国的美貌,又没表演才艺,你倒是说说沈重山准备怎么让陛下注意到?”

    不是和父皇,那便是……

    是和师父?

    “可师父为…为庶出,眼下又非要职,闻府日后着力培养的也是嫡系,就连护国公的爵位都继承不了,沈重山能舍得自己的嫡女?”

    不会吧不会吧

    “你这公主都乐意,他嫡女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嗯?我似乎从嘉娘娘嘴里听出了揶揄的味道,嗯?眼里似乎也有。

    我没再说话,想再看看师父但是怎么都转不动头。

    闷头吃喝了一通,向嘉娘娘说了声我便溜了出去。

    我喜欢烟火,喜欢它在黑夜里静静升空,然后突然绽放开,把满天星辰洒向人间,在惊叹中又猝不及防的离开。

    不过宫里只有在除夕夜才可以放烟火,父皇向来宠我,凡事有求必应,可无论我怎么求烟火都只能在除夕夜放。

    若按往年,这时我已奔去通天殿了,那是宫里看烟火最好的位置。

    可眼下脑袋昏沉,竟不知不觉的走去了鉴诚湖旁。

    “有两个月亮。”我自言自语道。

    “你喝酒了?”

    我闻声转头,发现师父正抱手靠着树。

    “你怎么在这?”我低着头来回走,想找块石头坐下。

    “和你一样偷偷溜到这的。”

    “别找了,再找下去酒都醒了,过来坐这里。”

    咦?师父什么时候坐在了石块上。

    我乖乖过去,发现师父的衣摆刚好盖住了我要坐的部分。

    这个人怎么这样!坐下去时也不拢拢衣摆,也不知道给人留块地方。

    脑袋沉,身子也沉的不行了,我才不客气,就当垫子坐了。

    “较真儿,边境的属地需要人去督察,父亲向陛下推荐了我,明日就启程。”

    “嗯……推荐了你啊。”

    第一次觉得师父的声音竟还有催眠的作用,让人睁不开眼。

    “这次不知需要几日,虽然我不在但你也不能放松了练习,隔两日要同我汇报一次,这回记得找个靠谱点的小厮,别再把信弄丢了。”

    “信?信…信好闻……香”

    我听到有人轻笑出了声,又来人了?我想看看是谁,但我睁不开眼。

    我晃悠着脑袋想找个地方靠,靠……终于靠住了,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送你回去可好?在这睡是要着凉的。”

    “烦。”

    怎么总有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好不容易坐着靠会。

    “不烦不烦,你不总嚷着出宫吗?我赶在上元节前回来,到时候带你逛灯会好不好?”

    “出恭?我不去,没…没感觉。”

    干嘛拉我胳膊,要动你动,你动我也不动。

    行吧,这样趴着也行,比靠着舒服。

    “没感觉?那你对什么有感觉?”

    有感觉?感觉是什么?

    懒得思考,想睡觉,老有人说话,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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