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公主到”的声音响起,我缓步走入殿中,两手相握放于腹前,口含微笑,目视前方,这套规矩我早就游刃有余了。

    浅粉云纹披帛礼服配着金丝如意绸带,还有头上的步摇冠,一步一摇曳。

    我从未这般模样出现在师父面前,尽管吉灵说我娇艳的像御花园里的海棠花,但我在走过师父座位旁时还是紧张的不行,也不知……他可喜欢?

    各封地进宫带来了不少奇异宝贝,都憋着劲想在宴会上出个风头,其中最精巧的是鲁地的泰山石,石面上的黑白纹路自然形成了一个“周”字,众人都感叹天降祥兆,神佑大周,就连父皇也甚是欢喜,当即下旨赐鲁地世子“敦”字。

    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一场接着一场,觥筹交错间,气氛到达了高潮。

    然,物极必反,乐极生悲。

    “此次宴会令人回味无穷,礼部功不可没,当赏。”随着父皇声起,伴奏声渐微。

    “谢陛下!为陛下效力本是臣等分内之事,幸得陛下垂爱,更是臣之幸。然而此次宴会多亏了闻将军协助礼部对接各封地使臣,臣不敢居功。”

    听到有人夸赞师父,我心下按捺不住喜悦,悄悄看向师父,谁知他倒淡定的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敬谦啊,朕还记得第一次见你这儿子是在闻府的校场,那时你刚得一子,朕去贺喜,深秋之日,这小子穿着一件皱皱巴巴的薄衫练箭,箭都快用光了也没中一次靶,哎呀,急的朕不行。”

    席上一阵爽朗笑声,但我有些分不清真假。

    “那时鹤归刚回闻府不久,还不熟悉规矩,本想让他避开前院的宾客,不成想反而冲撞了陛下。”

    不像其他文臣脸上堆砌的笑脸,闻敬谦面部硬朗,不苟言笑,带着武将独有的刚硬。

    “想想当时他还不如朕的腰高,一转眼都一表人才了,如今怕比你还高吧。”

    “臣惶恐,平日里这孩子就没个正经,一直不懂得收敛,有点才华便张扬一番,不是能成大才的料,臣只盼他能为陛下效一份力。”

    闻敬谦撇了眼师父,那眼神到叫我心惊胆战了下。按说父皇称赞师父,那他父亲不该高兴吗?即便不喜又何至如此贬低。

    似是看出了我的不解,嘉娘娘凑到我耳边悄声言语道。

    “这武将不比文将,怕不得恩宠,又怕太得恩宠。闻家向来谨慎谦恭,父子从不同享圣恩,这才得以三代不衰。到闻敬谦这一代更是放低姿态。如今鹤归在朝中已有根基,那他父亲便该隐退,可偏偏鹤归是庶出,并非闻府中意的接班人啊”

    “敬谦啊,何必如此苛责孩子,朕看鹤归就很好嘛!和朕倒是有点像。”

    此话一出,席上众人的目光看似仍在父皇身上,可师父却已成了焦点。落到师父身上的不只偷偷打量的目光,还有暗中盘算的主意。

    正在众人各自心怀鬼胎之时,沈重山再次开口,像平静湖面的一圈涟漪,把波动慢慢扩散到每个角落。

    “陛下,老臣已快到致仕之际,对地位权力早已看淡,只是家中小女的婚嫁之事一直是心中的牵挂,臣看闻将军气度不凡,又是忠厚纯良之人,所以想向陛下求个恩典。”

    我不由自主看向师父,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带着什么情绪我琢磨不清楚,我只能听到我的心跳声,砰砰砰的感觉胸腔快要炸开。我好像突然和大家隔绝开来了,眼看着师父,却感觉他离我越来越远,整个身体在慢慢沉下去,我不知该作何反应,亏得嘉娘娘握住了我的手,随着手心里传来的温度,我这才慢慢感觉灵魂又回到了身体里。

    “敬谦啊,你是鹤归的父亲,这儿女之事自该听听你的想法?”父皇没有一丝情绪变化,大概在沈重山要给师父求个功劳时,他就已经想到了吧。只有我竟还在偷喜,怪不得母后说我愚钝。

    “沈家小姐聪慧伶俐,温柔可人,早听说是沈兄的掌上明珠,可我这儿子本非嫡子,才疏学浅,只是一个粗人,实在是担不起沈兄的赏识啊。”

    我看到闻敬谦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师父,不过师父好似并未察觉,只是眉头微皱着倒酒。

    “闻兄谦虚了,鹤归的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陛下,臣刚来都城时粗心丢了心爱之物,多亏了闻将军才得以寻回,既然闻将军在这,不如也听听他的想法?”

    “梁世子此言也有理,确实该听听鹤归的想法。”

    “陛下,臣的婚姻大事由父亲做主就是了,只是臣与沈小姐并不相熟,怕委屈了沈尚书的女儿。”

    师父嘴角又挂了浅笑,一副风轻云淡的样,似乎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婚姻。

    “沈卿啊,你的心情朕理解,朕这公主也快到婚嫁之时了,只是朕要是替她选了不喜欢的夫婿,那她还不得拆了朕的宫殿。不如这样吧,让鹤归和沈楹先相处相处,若是生出了情谊,朕再赐婚也不晚,你看如何?”

    父皇开口了,那想必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再提师父的婚事,我欣喜的看向师父,发现他好似并不轻松,望着各封地世子,眼底仍然有我捉摸不透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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