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长梦。

    长夜被划破一道血红的裂口,空气里浓浓的血腥味绽开,带着满地哀鸿,鬼魂作祟,一轮血月如斯,就连风,都带着几分躁动。

    裂口陡然划开了更大的缝隙,又是一群恶鬼逃蹄而出。

    “天裂鬼门开?这一切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沈一弦捂着胸口阵阵沉痛,眸光变幻不定。

    长衣飘飘,长发束起垂落腰间,沈一弦手中长剑闪着冰冷的光,月光炯炯,又义正言词:

    “众人合力,助我封印!”

    既使再来一次,那袭白衣还是会毅然选择苍生太平,丝毫不曾有过犹豫。

    ……

    “程锦衣?怎么是他?苍白的眸光陡然闪过一丝惊愕,手中的剑却停住了。

    “杀了他!杀了他!判官现世,永世不得安宁!”人声鼎沸,无数的声音在呼唤:

    “杀了他——“

    那袭白衣迟迟不肯抬起手中的长剑,目光紧锁,脸色惨白,他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

    “你是···鬼界之王···”

    眼前少年笑得灿烂,勾起苍白的唇角,冷冷道:

    “是”

    “你…”沈一弦眸中波光闪烁,手中却捏了一把汗,长剑,终是指向了少年胸口:“孽障!”

    少年却未反驳,夜风掠过他的衣袂发梢,清逸俊秀的少年轻轻道:

    “师尊。”

    “你杀我吧”

    沈一丝身子一抖,咬了胶唇:“你真以为我不杀你?”

    “你杀了我吧——”少年唇角微扬,缓缓上前一步,冰冷的剑锋,抵在他胸口。

    沈一弦只觉手中一颤,色苍白,双眸也

    微微湿润。

    又是一阵纠心的痛,似炽阳照在伤口带来的一阵灼伤之感,心头微颤,看着少年灿的笑容,

    “砰——”

    长剑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沈一弦苍茫一笑,他做不到。

    可为什么下东去手?明明已是臭名照著,列亦斑斑的恶鬼,可在他眼里,烂漫的笑容仿佛携着阳光,一缕银丝如霜般点缀在头顶,身形清癯瘦弱,与恶鬼的形象相去甚远。

    “沈仙君,杀了他!他害了多少人,你莫要被他欺骗了!”

    人群呼喊声更加汹涌,无数双赤热的目光凝聚,似一把锋利的剑刃,划破沈一弦的胸口。

    “你…真的杀了那么多人?”沈一弦心头一颤,长睫微卷,眸光间波光闪动,茫茫的声音喃喃道:“怎么会……”

    少年没有出声,月色裹着他纤秀的身子,久久的,才缓缓呼出一口气,一字一句道:

    “是。”

    “沈仙君,你还在犹豫什么?你亲眼见过那残酷无情的恶鬼把皇城屠尽,坐拥为王!”

    讨伐的声势越来越浩荡:“好不容易有杀他的机会,还在犹豫什么!”

    “我……”

    沈一弦抿了抿苍白的唇,掌间凝作一道雄浑的灵力击出。

    少年并未还手,硬生生接了那掌,口中鲜血喷涌,嘴角却扬起,笑着:“师尊,我没错……”

    眼前一亮。

    月朗风清,树影掘曳,漫天繁星,祭灿无比。

    “师尊,你醒了。”耳畔传来阿离喜悦的呼唤。

    “这…”

    “你中了毒,辛亏村长送了解药。”

    沈一弦揉眼,心头仍觉得一阵绞痛。

    “毒刚解,副作用还须调理。”离收拾好药箱,“师尊,我先去睡了。”

    沈一弦瞥了眼窗外,才觉夜色已晚,自己昏睡了那么久。

    “我能进来吗?”门外一道里影立在原地,伸手推开了门。

    ”你…感觉怎么样?程锦衣神情有些不自然,指了指地上的枕头、

    “我睡地。”

    “。。”沈一弦倚着枕头,蜷缩成团,思绪纷飞。

    方才梦中,那道恶鬼的模样,怎么是程锦衣呢……他从未与鬼王有过交锋,可为何会突如其来地做这一个荒唐的梦?

    沈一弦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耳畔又响起那句话:那道金符作的洗灵阵不会错,所有恶鬼都逃不过,你也探过他灵海,里面邪气漫天,不是恶灵,又是什么?更何况他邪气如此丰沛,恐怕是那个人的后人…

    微弱的烛光照少年俊朗的面庞,沈一弦眸光柔和,银白色的纹帐飘舞,透过点点缝隙间,少年的身影被勾勒。

    “咳咳——”又是一阵疼痛、沈一弦霍然捂住胸口,手帕拭去嘴角的血渍,面色依旧苍白。

    “我的灵力…不多了…”

    长夜里,那身白衣倚在枕边,喃喃自语一声长叹,眸间点点润湿。

    时光凝固成了一块巨大的琥珀,每一刻都无比漫长,光阴的影子照在田间,阳光正暖,微风不燥。

    “师尊,你也来锄地吗?”碧野里冒出个头,挽袖挽裤。

    “程哥?你怎么也来了。”几日里,沈一弦通过各类的线索才对村申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原来众人出不去,是因村边阵中花香引起体内的安眠的长青藤相冲,导致一旦未解毒离开的人,会因花香剧毒残留于身,中毒身亡。

    而关于祭典方面,尚未有眉目,但时日在即,应当会露出马脚。至于叶家之事,村中竟无一人提口,又无人知晓。

    “你也是来找村里那位‘百事通’吗?叶小龙擦了擦劲间的汗珠:“恐怕只有他能知道关于叶家的事了。”

    近日盘闻了许多村中街坊,有人言东村口有位“百事通”、年已过百间,应当记得许多陈年旧事。今日我们众人若是助他把此地打理好,他也不会再三推辞,闭门不见我们了。”叶小龙又抡了抡锄头,干气十足。

    百事通膝下仅一女,曾因恶灵逝世,只留下祈愿,希望这块地能种上漫天风铃花,以慰乡思。而白事通已年老力衰,无心打理,村中众村民自发助他管理土地,可多年,此地竟无一草长成,空成一片荒废之地,无人问津。

    “阿离,你懂……农学吗?”沈一弦苦笑,面对这一片僻壤,不知所措。

    “我…试试看吧…”离皱眉,拾起一块裂土,仔细遂磨许久。

    “这土地干裂、又久久未翻过土,终日日晒,我也不知该如何…”

    “这土地贫瘠又逢夏日干旱,一般擅农之人也发愁,对于常人来讲,实属难事,但于修土而言,便不一样了。“

    负手而来,脸上笑意洋溢,懒懒地瞟了眼正发愁的旁:”你可懂了?”

    “什么”离翻了个白眼,嘟囔道。“,说人话。”

    几日里,离都被安排下与黯住在同一户村民家中,又收集各种消息线索,她越发觉得,此人懒惰成性,吊脚当不知体统,又故作君子,成天在她面前惺惺作态。

    “诶,好歹是贵门之女,怎么连听人把话说完的气度也没有?是吧小师妹,”黯又掏出袖间的折扇,看起来文文弱弱,在离眼中,却是装模作样。黯故作清了清嗓,看出离的愠怒,散声漫道:

    “仙君可曾记得,所有散修们用来洪心仪好的低阶法咒—蝶花语?”

    “啥?”叶小龙脑中一片空白:“还有这术法?”

    “此法确实有用,但也只是拔苗助长,哄人开心的把戏。”沈一弦下巴微微抬起,抿了抿唇。

    “我们不就是为了哄得那人开心吗?”

    “可……“沈仙君灵力无边,想必维持此咒一阵子也算得上轻而易举了,只要我们在,花不凋,也不了却他的心愿了吗?”

    “好像可以一试。”离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怎么弄?”

    “先把土翻一翻,如此干裂的荒土,也需松士之后才能使花更快生长。”黯指了指锄头,语句里处处带着炮火:贵家之女没干过农活吧?”

    “你!”离气得一跺脚,气愤地拿起锄头埋头开始耕地,而沈一弦与程锦衣也挽起衣袖。

    “要不我来?你去休息吧?”程锦衣瞟了眼一旁歪头凝视锄头的沈一弦,一眼便瞧出端倪。

    一袭白卦几乎快垂地,长袖虽装着袖起,可谁干活,不脱外套,穿着一双白靴在地里使锄头?

    “你…不脱外套吗…”程锦衣试探地问了句,他知道沈一弦这人脸皮厚,但在别人面前却爱面子,偶尔也会镇作成熟稳重。

    “咳咳…”沈一弦抿唇,望了望一旁奋力劳作的叶小龙,脱掉外袍,偷偷跟着挥起了自己手中的锄头。

    “死要面子。”

    程锦衣小声呢喃几句,也挥起锄头干活。夏日骄阳正躁,赤热的阳光照得人心痒,连风里也带着沉闷。

    “快来休息一下吧。”黯提了壶水过来,把碗分给众人。

    ”咕咚。”

    沈一弦连连咽了几碗,背心早已浸湿,汗水在脸规飞舞他未曾料到,农事劳作中最难耐的并非体力的极限,而是那酷热的煎熬。

    “擦擦?”程锦衣伸手递了块方帕,指了指自己脸上的汗珠。

    “这手帕是…”沈一弦脸颊被晒得红润,双眸凝视着手中的方帕。

    “上次借你的,洗完了一直没机会还你。”程锦衣咕咚咽了碗水,又挽了挽衣袖:“总算侍弄的差不多了。”

    众人忙碌了一上午,汗淋淋一身,总算把这块荒土侍弄好了。

    ”啧,玉蝶山的大掌门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离眸间带着几分不屑,一脸嫌弃。

    这半日里,黯连锄头都未碰过,更不要说去翻土耕耘了,只是散慢地立在一旁,负手站在一边,丝毫没有一点干活的模样。

    “现在可以施法了。”黯并未理会离,只是扬了扬唇角,从离身旁径直走过,笑嘻嘻地向沈一弦招呼。

    “你!”

    离气得面红耳赤,虽说这什么破掌门看起来像人人样、离咬牙切齿,才小声呢喃:

    “人模狗样!”

    而沈一弦正比划着法咒,淡金色的余光如朝阳般,迸发勃勃生机,方才荒芜的土地又冒出大片的花朵,阵阵余香人心脾,转眼间,繁花似锦,芬芳弥漫。

    “成了!”叶小龙神情激动,指了指枝繁叶茂的花簇,眼底尽是喜悦。

    轻风微醺,花影摇曳,暗香浮动,程锦衣眸光微颤,不经意见瞥过。

    那袭白衣飘飘,头上束发嵌宝的金冠闪烁光芒,墨色长发飞舞,眸光里闪着丝丝笑意,一股淡淡的木瑾香味萦绕,朝阳正盛,少年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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