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机舱上的危险因素已然被控制住,但为了确保全舱人员的人身安全,这架从赛绥国际机场飞往云京的航班还是被迫备降在肯菲机场。

    待排查完所有安全隐患,与其他航线协商妥善,会重新安排航程起飞,尽职尽责地将滞留的旅客安全送达目的地。

    约莫半小时后,该机降落在肯菲的备降机场。

    全机数百名旅客在机组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前往指定区域等候。

    一路上,孟樱宁都有些心不在焉。

    江芽一连喊了她好几次,她都置若罔闻。

    白皙漂亮的脸蛋绷着,密层乌睫垂落。

    深陷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无法自拔。

    “樱樱姐。”

    江芽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尝试唤回她游离在太虚之外的神思。

    孟樱宁长睫一颤,神思终于归位。

    只是清澈瞳仁仍残存一丝惘然,嗓音困惑:“怎么了?”

    江芽挠了挠脑袋,“没事,只是我看姐你好像有些魂不守舍,这里人太多,我怕你被人撞到了。”

    孟樱宁弯了弯唇,侧眸笑着看她:

    “放心,我看着路呢,还没蠢到在这个地方撞到人。要撞,也是撞到……”

    一句“撞到鬼”还未溢出柔软唇瓣。

    孟樱宁就瞥见自己身前出现了一堵高大峻拔的肉墙,她刚想顿步。

    格外倒霉的,后面的旅客忽地往她这个方向推搡挤压了下,迫使她重心不稳,往前方撞去。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

    孟樱宁感觉自己的额头贴上了一片质感冰冷却又清润的皮肤,硌着微微的骨骼感,触感熨贴。

    好像是一双手。

    还是男人的手……

    孟樱宁忙不迭站稳,后退两步。

    她抬起眼,居无定所的视线再一次跌入一双幽深清邃的琥珀眸里。

    那里如一潭落霜的清池,明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

    旋即。

    一旁的江芽看见她那素来遇事八风不动,待人从容优雅,表情管理强大无匹的樱樱姐露出了一脸“青天白日撞见了鬼”的表情。

    很快,孟樱宁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惊讶之下忘了表情管理这事。

    警铃豁然高悬。

    如同在飞机上那般,她迅速敛起了所有外露的情绪,佯作若无其事,格外高贵冷艳地道了声谢谢。

    就像是,从未与眼前人相识一般。

    说完后,孟樱宁正想绕开男人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却见一只修长匀称,骨节分明的手横现在她眼前,如玉般的指尖,此刻却捻着一枚女式耳钉。

    六芒星碎钻,款式简洁大方,价值却不菲,高达七位数。

    还是方鲤送她的礼物。

    孟樱宁这才惊觉自己左耳上的耳钉竟悄无声息地掉落,并且,还被眼前人捡到。

    她暗自懊恼一番。

    却也庆幸能够失而复得。

    孟樱宁再次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伸手要去拿。

    但像是故意跟她作对一般,男人复而举高了手,慢条斯理地将那颗六芒星拎至她无法企及的高度。

    动作气定神闲,却格外羞辱人。

    “……”

    孟樱宁鼓了鼓腮帮子,有些气急败坏地看向眼前人,昳丽眼尾一挑,似在谴责男人不干人事,欺负弱小,无耻之尤。

    男人眼底划过一丝极为浅淡的笑意。

    虽受到指控,但他依旧不为所动,只沉静安然地站在原地,垂眸专注地凝视着孟樱宁。

    不发一言,也不吐露任何情绪。

    却像是最为高明的狩猎者,不费一隙精力,只待猎物自投罗网。

    在这样明目张胆且摄人心魄的目光注视下,孟樱宁觉得她费尽心思撑起来的高大气势和冷艳气场,几近散架,崩塌。

    似乎,自己那点小心思在他面前,全然不够看,甚至是无所遁形。

    “靳——”

    她最终还是松了口,主动扯开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无形屏障。

    刚想喊他名字,就见男人很轻地抬了下眉梢。

    迫于耳钉落入敌窝,孟樱宁知情识趣地改了口,但表情却是极为不情不愿,语气也憋屈:

    “宴惟哥。”

    -

    这班旅客前往等候区,而靳宴惟带着孟樱宁她们去了一个专门的接待室。

    一靠近,就有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前来接待,表情恭敬而殷切。

    这是一个西班牙语国家,靳宴惟驾轻就熟地运用着他的语言天赋与人交谈,孟樱宁听不懂,意兴阑珊地撑腮欣赏风景。

    可任她视线往四周左探右望,上瞧下挪,目光千回百转。

    最终,还是没忍住落到了不远处的男人身上。

    似乎,他永远都有一种将四周的目光聚焦于他一人的魔力。

    自靳宴惟从藤校毕业,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接管靳氏集团,不到两年时间,便将家族企业带动得蒸蒸日上,如日中天,成为横跨多个领域、产业链全覆盖的龙头企业。

    一番震古烁今的成绩,让无数富家小开公子哥望尘莫及,也让他一举成为上流圈子津津乐道的神话。

    只是在两年后,靳宴惟在某个行业峰会正式宣布带领团队前往欧洲开拓海外市场,以扩大集团海外影响力与商业版图。

    也是在那次之后,两人便未曾再见过面。

    孟樱宁想过两个人会再次相遇。

    却从未没设想过两人是在飞机上相遇,还是在那样惊险悚怖的场景下。

    ……

    有工作人员送来茶点。

    登机前本就没吃多少,经过一番折腾,孟樱宁肚子也唱起了空城计。

    她扫了眼桌面,焦糖奶冻色泽诱人,牛奶米布丁雪白嫩滑,还有经典的杏仁牛轧糖,令人食指大动。

    她招呼上江芽一起吃。

    浓郁的肉桂味道在唇舌间化开,孟樱宁第三次接收到小助理偷瞄她的视线,像是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

    再这样下去,自己也无法安然享受美食了,孟樱宁索性主动出击:

    “芽芽,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心思被看穿,江芽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凑近,小心翼翼地问:

    “樱樱姐,那个,你是认识那个救命恩人吗?”

    救命恩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孟樱宁这次没隐瞒,点了点头:“嗯,认识。”

    “我刚才听见你叫他哥哥,他是你的亲哥哥呢,还是说亲戚关系层面上的哥哥呀?”

    “都不是。”

    江芽啊一声,困惑道:“哪你们是什么关系呀?”

    “就是他父母跟我家里人关系好,小时候认识,让我喊他哥,我就喊了。”

    想到什么,孟樱宁舀布丁的动作顿了下,旋即若无其事地挖了勺放嘴里,含糊不清道:

    “不过我和他不熟,关系很一般,就是个点头之交。”

    江芽眨了眨眼:“这样啊。”

    空气静默两秒。

    孟樱宁舔了舔唇,?艳唇色更显莹润,她犹豫了下,还想补充一句,但唇微启,字音尚未吐出。

    就看见江芽眸色一亮,视线越过她看向后方。

    一个不好的预感涌入颅内,孟樱宁脊背陡然僵硬。

    她一丝、一丝地挪动脖子,看向了自己的斜后方。

    果不其然。

    靳宴惟正气定神闲地站在她身后,长身玉立,身型笔挺清悍。

    像是棵冬日落雪后却愈发锋芒凛然的柏。

    那张疏淡如雪的脸上,此刻挂着高深莫测的表情,眸色深沉,让人挪不开眼。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自己刚才说的话。

    孟樱宁有些心虚,贝齿下意识地咬了咬唇瓣,靡艳的殷红肉色瞬间被碾出一抹清浅的透白。

    孟樱宁心下打着摆子。

    但某一刻,她转念又想起某些前尘往事,霎时间,一股恼怒的情绪将原本满坑满谷的复杂心绪挤走。

    对啊。

    她干嘛要心虚?

    他俩!

    本来就不熟!

    思及此,孟樱宁心绪平复下来,漂亮脸蛋绷着,心安理得地回视靳宴惟,理直气壮地诘问: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跟个阴魂不散的鬼一样。

    知不知道这样很吓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

    面对她的控诉,男人坦然自若地看着她,嗓音低而从容。

    孟樱宁觉得莫名:“什么可能?”

    靳宴惟深深地看她一眼,语气两分无奈:“是你们太专注了,太投入了。”

    “……”

    孟樱宁也自觉自己无理取闹了,顿了顿,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你刚才不是说要用私人飞机带我回去吗?现在还不能起飞吗?”

    靳宴惟对她总是有用不完的耐心,好脾气地解释道:

    “私人飞机需要申请航线,所以得暂缓一天回去。”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让助理订好了酒店,先去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喔。”

    -

    云京时间十一点半,孟樱宁坐上靳宴惟的车,前往附近的酒店。

    开车的司机是靳宴惟派遣在肯菲子公司执行任务的一位助理,他显然也不清楚孟樱宁和他家老板的关系,虽然好奇极了,但碍于靳宴惟在的缘故,并不敢恣肆打量。

    江芽坐在他旁边的副驾驶座。

    宽敞的后座则是留给了孟樱宁和靳宴惟。

    原先孟樱宁是想去副驾驶那的,但这样一来,江芽就得和靳宴惟共处一块。

    接收到小助理可怜兮兮的求助目光,孟樱宁还是硬不下心,勉为其难地去了后边。

    只是一上车,她就将身子贴向车门,扭头转向窗外,一副“我要欣赏风景,闲杂人等勿扰”的冷艳姿态。

    本就宽敞无比的豪车后座,因着她这一举动,更是能塞得下两头安格斯牛。

    靳宴惟倒也没太大反应。

    只在上车后看了她一眼,依旧是那副惜字如金的冷清做派。

    吩咐完助理,便抟心揖志地处理起公务来。

    车子抵达酒店门口,靳宴惟的助理手脚麻利地下车,帮忙拿行李。

    只是在拎起孟樱宁的东西时,一道音质如玉般清冽的嗓音自耳畔响起:

    “这个我来拿,你拿好其他的就行。”

    “好的,靳总。”

    助理忙不迭应下,毕恭毕敬地将孟樱宁的行李递给靳宴惟。

    孟樱宁觉得莫名,本想颐指气使地对靳宴惟说一句“莫挨本小姐的东西”,但想到她那装得满满当当的箱子,默默将话咽了回去。

    爱拎多拎。

    累不死你。

    但显然,这点重量对靳宴惟而言不足挂齿,轻轻松松地提到酒店,且贴心地送至房间门口。

    到了总统套房门口,孟樱宁便作势要拿回自己的行李。

    但靳宴惟没让,长臂一推,将行李箱拉到了一旁。

    孟樱宁美眸圆瞠:“你干嘛?”

    靳宴惟云淡风轻:“我帮你提到里面去。”

    “不用。”孟樱宁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就那么几步路,这行李也不重,我自己来就行。”

    “而且,”她不避不让地看向靳宴惟,一字一顿道:“我不想让男的进我的房间。”

    靳宴惟挺想赞同她这话,但前提是,这话不能对着他说。

    沉默两秒,靳宴惟盯着她,薄唇轻启:“那么见外?”

    孟樱宁腹诽:我们本来也没有很熟。

    靳宴惟像是读出她的心声一般。

    忽地发问:“还记得吗?”

    孟樱宁最讨厌他这样说话只说半截的人了。抬睫斜睃他,没好气道:

    “记得什么?”

    “我想,我们关系应该没那么不熟。”

    靳宴惟好整以暇地回望孟樱宁,风清月白的脸上难得漫上一丝笑意,唇角有弧,慢条斯理地举着事实例证:

    “毕竟——”

    “你小时候第一次尿裤子,还是尿在我身上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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