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此处空寂,远处山体崔嵬,雪雾缭绕。

    任何动静,在这般环境下都能被无限放大,而未能被吞没消音。

    听到Cario的问话,孟樱宁屏息一瞬,意外意外之余,更多的是调动脑容量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靳宴惟怎么可能会是自己的男朋友?

    咋一看这问题完全是小儿科,答案显然易见。

    但孟樱宁却是迟疑了,她在踌躇,到底是肯定还是否定。

    一是因为她不清楚Cario到底看到了多少,万一他看见自己给靳宴惟端茶倒水,还贴心备至地送上纸巾。

    认为她水性杨花怎么办?

    哪怕事出有因,孟樱宁也嫌解释起来麻烦。

    二是既然她已经编造好了借口,那么不用白不用。反正拿不准Cario态度,干脆就拿靳宴惟挡桃花的靶子,一劳永逸。

    勉强厘清头绪,孟樱宁抿一抿唇,微抬着白皙下颌,面不改色道:“嗯,他就是我男朋友。”

    话音落地,在场的两位男士表露出各异的情绪。

    Cario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虽感遗憾,但他并没有不甘。弯唇笑了笑,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你男朋友非常英俊,是我见过最帅的东方面孔了。”

    “当然,你也很漂亮,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

    Cario再次夸奖孟樱宁的美貌,用意是表达两人颜值十分匹配。

    但他显然没掌握到中文说话的艺术,有些话,落在某些人耳朵里,是变了味的。

    对于这一美貌夸赞,孟樱宁刚想客气地说一声谢谢。

    但话未出口,胳膊忽地被人轻轻一碰,一具散发着男性力量感的躯体靠近,手臂被人温柔一抓,搂住。

    原本似有若无的距离感顺间被拉近。

    更因这一动作,亲密感陡升。

    孟樱宁下意识蹙了蹙眉,表情是难以言喻的复杂,但脸是顶配,神情怎么折腾也赏心悦目。

    男人却丝毫没有表露出什么不妥。

    极为自然地握住少女纤细手腕,靳宴惟唇角弧度往上提了提,右手动作没放,像是一刻也无法跟掌中柔荑分离。

    左手轻伸,展露出绅士风度:

    “你好。”

    不论是主人翁意识,还是主场感,靳宴惟都拿捏得死死的。

    淡然、从容,让人挑不出一丝做戏的成分。

    孟樱宁被揽在他身边,呼吸间萦绕着那清冷微凉的气息。

    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似,她再次回到了那些跟靳宴惟亲密无间,毫无嫌隙的从前。

    又或者说,她和靳宴惟真的成为了一对如胶似漆的小情侣。

    简单地介绍完自己,又寒暄了几句,Cario好奇地问:“你们在一起很久了吗?”

    孟樱宁没作声。

    由靳宴惟负责回答这个问题。

    他完全没有犹豫,连平常情侣回想的时间都没有花费,薄唇淡启,吐露道:

    “我们在一起四年了。”

    听到这个回答,原本深陷在自己得的世界里的孟樱宁猛然回神。

    她下意识想要挣脱靳宴惟的束缚,但手臂被搂住,完全脱离不得。

    Cario没注意到这一小插曲,只是由衷感叹了一句:

    “哇喔,那很久了。看来你们的感情真的很稳定。”

    将人应付完,看着Cario离开的身影。

    孟樱宁再次挣脱了一下,这次她没了顾忌,用了更大的力气,成功将自己的手从靳宴惟那里抽出。

    她脸上营业性质的假笑敛得一干二净,面朝向靳宴惟,不阴不阳地赞一句:

    “靳总演技可真好。不进娱乐圈真是可惜了。”

    靳宴惟淡笑一声:“那还是得多亏了你。”

    “?”

    孟樱宁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没了要搂的人,空出来的那只胳膊重新贴合回原位,靳宴惟笔挺站着,偏头看着她:

    “刚才你不是给了我一个表演的机会吗?”

    “不可多得的机遇,靳某自当使出浑身解数。”

    “……”

    孟樱宁没想到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原本只是想将靳宴惟当成一个挡桃花的工具人,没想到这工具人最后会反将一军。

    “我刚才只是为了应付人才随便乱说的。”

    孟樱宁绷着唇,正色地对靳宴惟强调道:“你不准乱想,也不要乱代入。你充其量只是个被我拉过来救场的工具人。”

    “嗯,知道。”

    云淡风轻的口吻,仿佛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是否被当作了工具人,被毫不客气地利用。

    也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明明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孟樱宁心里仍觉得不够。

    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再次强调:

    “反正我刚才只是病急乱投医,哪怕今天我身边是个路人甲乙丙丁,我也会拉他来配合我。”

    她试图解构化这个问题,完全不提自己心路历程中的鬼迷心窍。

    靳宴惟没再为这句话开口,只是沉默地敛睫。

    孟樱宁暗吁一口气,以为就这么应付过去了。

    却听到耳边好整以暇的一句:“那我刚才帮了个大忙,孟小姐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孟樱宁嚯地抬眼。

    “什么表示?”

    却见靳宴惟深深地看着她,眸色沉邃,慢条斯理道:

    “想必哪怕是个陌生人帮了忙,你也会有所表示吧,对吗?”

    “……”

    -

    “他有受什么伤吗?”

    孟樱宁看向一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语气尽量平静地问。

    医生刚给靳宴惟做完身体检查,听到问话,动作稍顿,放下手里正收拾着的药箱,却没第一时间看向问他话的孟樱宁。

    而是看向了一旁正慢条斯理扣衬衫上的贝母袖扣的男人。

    察觉到投来的视线,靳宴惟懒懒抬起眼,看一眼一脸茫然的孟樱宁。

    定格两秒,缓缓挪开视线,这才不紧不慢地看向那位医生。

    须臾后,他重新垂下眼,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衣袖上几不可查的微小褶皱。

    医生用两根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稍稍清嗓,这才回复孟樱宁的问题:

    “雪道坡度较陡,人体往旁边扑倒,加上怀里还抱着人,压强增大,虽然滑雪服有一定缓冲作用,但用身体硬生生扛下冲击力,虽然没伤筋动骨,但还是造成了一定的伤害。”

    “所以呢?”孟樱宁问。

    “所以,”医生又悄咪咪地往靳宴惟的方向看一眼,很快收回,轻咳一声:

    “所以这些天,靳总需要好好养伤,背上的淤青要按时抹药,悉心照料,否则淤血未能化开,将对人体会造成极大的伤害!”

    特意在“极大”俩字上进行强调,生怕人听不出严重程度。

    说完,医生分外有眼力见地从随身药箱里拿出相应的药品,递到孟樱宁手里。

    “就麻烦孟小姐你了,幸苦了!”

    孟樱宁还没来得及反应,医生就已经匆匆起身拎着药箱离开。

    走出房门后,还特贴心地关上了门。

    门合拢,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孟樱宁手里拎着药袋,目光刚从房门上收回,下一秒便对上了靳宴惟的视线。

    两人目光对上,谁也没率先离开。

    似是一场眼神的较量。证明自己内心的坦荡。

    但最后孟樱宁还是败下阵来了。

    都怪靳宴惟看她的目光太专注。

    那样冷清的一双眼眸,在一瞬不瞬盯着人瞧的时候,眸色灼亮,像是清辉聚雪,叫人心神生悸。

    孟樱宁捏了下手中的药膏包装,想起靳宴惟刚才对她说的“表示”,咬了咬牙,豁出去一般问道:

    “你身上哪里有淤血?“

    靳宴惟状若意外:“你要给我涂药吗?”

    孟樱宁没好气:“不然呢?”

    “我看看。”

    说着,靳宴惟作势要脱下身上刚系好袖口的衣衫。

    孟樱宁看他长指轻解纽扣,一副要对她坦诚相见模样,顺间慌了,“你干嘛?!”

    “不是问我哪里受伤了吗?”靳宴惟轻挑眉,好整以暇道:“不脱衣服我哪里知道?”

    孟樱宁气结:“你自己感受不到吗?!”

    靳宴惟极为有耐心地解释道:“大概能感受到,但基本集中在脊背和胸膛,如果要涂药的话,肯定是需要脱衣服的。”

    孟樱宁以为他的伤口顶多是在手臂或者脖颈抑或是锁骨什么地方,没想到还会伤及脊背,甚至胸膛处。

    那岂不是……

    目及她下意识抗拒的神色,以及仿佛下一秒就要脱口拒绝的姿态。

    靳宴惟指尖顿在一粒纽扣上,望着孟樱宁勾了勾唇,淡哂一声:

    “怎么。”

    “孟小姐是害羞了吗?”

    因为身体检查,靳宴惟脱下来外面那件黑色大衣,衬衫勾勒出优越的肩颈线条。

    领口难得没扣到最上面,而是懒散松开两粒,露出一截白皙锁骨,裸在外的肤质润泽如白釉。

    可谓是,一副,极具观赏性与蛊惑力的美好肉.体。

    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在那片锁骨处逗留了过久,孟樱宁仓促挪开眼。

    心虚之余,她更觉自己受到挑衅。

    红唇张合,拔高声势连番输出:

    “你别乱抹黑人!”

    “不就是涂药嘛,瞧不起谁呢!”

    “害羞?笑话!我见过的你们的男人裸体比看过的猪肉还多!”

    与牲畜类比,靳宴惟却丝毫不觉被贬低,面上情绪依旧从容自如。

    只因,他深知孟樱宁的行事风格。

    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从小到大没当心虚之时,想要急于撇清嫌疑,或是自求证明自己,她就会用上夸张修辞和强调语气。

    “既然这样的话——”靳宴惟漫声拖着尾音,一副恭敬不如从命的架势:

    “那就麻烦了。”

    孟樱宁:“……”

    话毕,靳宴惟敛睫,继续手头未尽动作,修长手指慢条斯理地停在衣襟下摆的纽扣上。

    随后,孟樱宁眼睁睁地看着一粒又一粒的贝母纽扣被几根如玉指节从束缚中分离出来。

    直至,最后一颗也脱离桎梏。

    “……”

    “停——”

    眼见靳宴惟一副要将衣服从身上脱下,欲跟她坦诚相见的模样,孟樱宁忙不迭叫停。

    指腹悬停,靳宴惟状若不解地抬了抬眉,发出疑惑单音节:“嗯?”

    孟樱宁抿一抿唇:“可以了!不用再脱了!”

    闻言,靳宴惟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没发表任何意见,但手上很听话地没继续动作。

    佯作镇定地挪开视线,稍顿短瞬,孟樱宁想到什么,忽觉底气十足。

    漂亮眼尾稍扬,看着靳宴惟义正言辞地谴责道:

    “你们男的出门在外都那么open吗?不知道要守男德吗?”

    “守男德?”

    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东西,靳宴惟勾唇,盯着孟樱宁看了两秒,旋即懒懒放下手,拿腔拿调地反问道:“那孟小姐——”

    “你想我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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