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城市局里，繁忙光景一如往常。各部人员来往脚步匆匆，使静立窗边的路行遥格格不入。
他的耳边不断回响江浩汤的声音：
“蓝房酒吧，有大情况。”
有风吹过后脖颈，他打了个寒战，脑中闪过一丝危险的预感。
///
时间到了半下午，挂着“五队”铭牌的办公室被困倦填满。
路行遥藏身于案卷堆积如山的桌后，百无聊赖地写着报告。其他人埋头整理卷宗，或紧盯着电脑屏幕，没有一句闲言。
“噔噔噔，”办公室门被敲响了。
所有人都抬头看去，门口是个打扮精干的年轻女生。
“路队，我是协查部新来的案件协调专员，郑秋。叫我小秋就可以。”
她捧起手上的资料，不间断道：“今天上午瓦区派出所转来的案子，上面说由五队负责。这是目前有的资料，所有的电子档案已经发送到队内文件夹。”
路行遥迎上前去，接过一沓文件：
“好嘞，多谢小秋。”
“不客气，路队，如果资料有问题，或者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找我，这个案子我负责对接。”
“嗯，今后还得多麻烦您。”
“是杜灵那个案子？”江浩汤云游归来般清醒了，三两步冲到路队面前：“看来传闻是真的，真有大情况。”
“姜汤！什么大情况？！”
“据说灯箱街，蓝房酒吧，是一种禁售药物的交易窝点。”
这句话立马吸引了整个办公室的注意力。
顾绮阳：“蓝房酒吧？是我们知道的那个蓝房酒吧吗？”
“灯箱街，还能有哪个蓝房酒吧？”路行遥翻看着手中的资料，接过话头：
“要真是像姜汤说的那样，现在可没有时间给你们闲聊了。姜汤，资料复印几份，大家熟悉一下案情，大筹绮阳，检查电子档案和监控资料，准备开会汇报情况。”
“收到！”
十分钟过去，五队的办公室里却愈发安静。在场每一位，脸上都是副吃了苍蝇有口难言的表情。
“啪！”文件夹摔到桌上的声音打破沉默。
“整整两个星期，他们就查出这些鸡零狗碎？！”江浩汤沉不住气，率先爆发了：“这也好意思直接递到市局？我要去找那姓郑的要个说法！”
“别欺负新人啊，”大筹面不改色地盯着电脑屏幕：“有本事找瓦区派出所要说法去。”
顾绮阳抬起头来，道：“而且，郑秋，也不是你能欺负的‘新人’。人家可是协查局花了大心力调来的，二十六的年龄，FBI的水平。”
大筹点头道：“这完全就是瓦区派出所的责任。但凡是以前的案件中没有出现过的问题，通通被他们归为疑难杂症，不过多追查，一律直接上交。”
“唉……”路行遥长叹口气，放下手中那仨瓜俩枣文件，揉着眉心道：“想必小秋已经尽力了，大家简单汇报一下都有什么收获。”
江浩汤：“文件里只有审讯笔录和案件报告。只能证实杜灵血液中检查出过量X物质，并且确实来自于她在蓝房酒吧中得到的药品：‘Q’。该药品与多年前禁止生产的一种镇痛药相似，主要成分都是X，而X物质，目前已被禁止在药品中使用。”
大筹：“很不幸，电子档案里只有笔录和报告的电子版，加上一段酒吧门口的监控。杜灵声称，给她药的，是当晚在蓝房酒吧认识的朋友，并且她没有对方联系方式，也描述不清对方的外貌特征。”
顾绮阳：“据监控显示，杜灵于当晚九点十八分独自进入酒吧，九点五十一分与两位同行人一起离开。口供中指认，那两位同行人是事先约好的朋友，都不认识给她药的人。”
“好吧，”路行遥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些证据很难和‘交易’联系起来，看起来只是她被诱导用药，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有药物在蓝房酒吧里流通。监控只调取了酒吧门口九点到十点的记录，酒吧内部情况还不清楚……”
“呼……”他又缓缓吐出一口气：“今晚去蓝房酒吧看看。大筹，你带人，找个由头调份酒吧门口完整的监控。姜汤、绮阳，你们下班回家换身衣服，晚上和我一起去酒吧。都警觉点，这次行动的重点是，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是！”
“偏偏是今晚！”无人注意的地方，顾绮阳发出一声抱怨。
见她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怎么了？”姜汤问道。
“今天是牛油果公园主唱生日，晚上在蓝房有生日演出，我期待半个月了。”
“哇，今天终于有机会见到久闻大名的林熠了。这不是挺好的嘛，工作追星两不误。”
“你懂个屁！追星是追星！工作是工作！”
///
申请了外勤的五队全员提前离开市局。
十五分钟后，路行遥已经走出华昱小区三栋六楼的电梯，却正撞见一形迹可疑的女人站在邻居家门口。
那人背对着他，精心打理过的卷发刚盖过下颚，一袭黑色缎面裙勾勒出匀称的身材线条，流苏耳环垂至肩颈，摇曳着夺目的光芒。
似乎是臂弯中的大衣夹到门缝中，她正在和门打架。脚上一双高跟鞋不时跺着地面，透出咄咄逼人的气势。
“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对方头也不回，和门僵持着，还不忘问候道：“路警官今天下班这么早？”
“白芷？！”
“怎么了？路警官这个语气，刚刚是失忆了吗？”
“你的这身打扮，有点，出乎意料……”
终于，白莫芷放弃了武力，开始狠狠戳起门锁密码。
“我就当您是在夸我了，谢谢。”
拔出大衣，白莫芷回头对着路行遥，轻巧地将头发拨到耳后，脸上一个精致的微笑，
“再见，路警官。”
“再，再见。”
路行遥回头瞥一眼白莫芷的背影，低声道：
“就当我是在夸你吧。”
///
入夜的灯箱街，除了酒吧常客，便是流浪汉在游荡。
牛油果公园主唱的生日演出，给蓝房酒吧增添了额外的人气。酒吧门口灯牌闪烁，人头攒动，与街道上其他的破败商铺仿佛不在同一时空。
路行遥一身不起眼的黑色，悄然出现在酒吧门口。不久，姜汤与顾绮阳同样两身简单的装束准时到来。
“我本来为今晚的活动准备了条绝美裙子……”顾绮阳低声抱怨。
“你要是想在出任务途中绊个狗吃屎，”姜汤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步我后尘的话……”
“行啦，想要什么补贴回局里报给我就行，今晚辛苦你们了。”路行遥拍拍二人肩膀：“进去过后先观察酒吧布局，再各自负责一块区域查看情况。”
“明白！”二人听到补贴，没再多言。
进门穿过一条昏暗的走廊，喧哗的音乐声逐渐变得清晰。再向前走上五米，眼前立马豁然开朗。
酒吧内部空间并不局促，最左侧是舞台，舞台两边各开着一扇拱形矮门，想必是通往后台的入口。右侧尽头，一个弧形楼梯连接着上方看台，看台上此时只有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正靠着栏杆喝酒。
复古的木质小圆桌和装饰酒桶，有些牛仔酒吧的味道。但炫目的镭射灯和不入流的电子音乐，使整个空间变得光怪陆离。
演出尚未开始，只因观众们的满怀热情，现场气氛早已热火朝天。
一行人并未在入口处逗留，只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便默契地各自分散。
江浩汤低头朝着舞台方向走去，顾绮阳闪身上了通往看台的楼梯，路行遥则找了远离舞台的人群角落里站定。
三人开始专注于周遭情况，音乐声却戛然而止。舞台上，聚光灯骤然亮起，四周顿时一片哑然。
聚光灯下，身材颀长的男子孑然而立，一身黑色的西装似是不合时宜，却惊艳得恰到好处。他挺拔健壮的身型已然是成年男人模样，但清俊的面庞还带着些少年气，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瞳，惹眼的异域血统特质。
“这就是林熠？”
“帅得惊为天人”，对于顾绮阳这一评价，路行遥瞬间心领神会。
舞台的阴影中，吉他声渐起。
“Fly me to the moon, and 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
低沉而充满磁性的男声和着吉他，从舞台上缓缓流淌而出。
明明是舒缓的歌曲，却惹得台下一阵骚动。
“长得这副模样，站着不动都够卖门票了……”路行遥揉揉被尖叫声震得鸣响的耳朵，暗自腹诽道。
一曲终了，聚光灯又倏地熄灭，林熠清清嗓子开口了：
“感谢大家今天的到来，我们是，牛油果公园！！！”
台下又是一波声浪。
“接下来，《精神状态是……》”
“牛油果！！！”
应和的呼声下，音响中传来清晰的布料摩擦声，随后一件西装外套从黑暗中飞落下舞台。
聚光灯在贝斯的烘托中缓缓亮起，完整的五人乐队形象出现：贝斯、主唱、吉他，和后方的架子鼓、键盘。吉他音渐入，加上延迟效果的电吉他，每一个音都撩人心弦。
舞台上，乐队中央，林熠一把将领带扯开，随意挂在脖子上，一手抓着话筒，一手把衬衣领口解得大敞。脸上挂着少年人任性肆意的笑，梨涡的阴影在灯光下清晰可见，让笑平添几分嘲弄的意味。
架子鼓轰然加入合奏，引领着舞台的节拍，台上台下一时间浑然一体，疯狂迷乱的摇滚，将人揿倒又掀起。
路行遥感到自己灵魂正在抽离，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今晚来执行公务，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
格外漫长的一小时。
快乐都是别人的，路行遥的脑子里只回闪着今晚见到的每一张面孔，又对应上他们的每一个举动。
乐队成员轮番给林熠致完生日贺词后，他已经是第八次抬腕看时间。
“感谢大家的支持，”台下呼声渐弱，林熠开始致谢。
“今天还有一位特殊的客人，我最最亲爱的……”
路行遥突然被人群中艰难挤来的江浩汤吸引了注意。
“路队，舞台两边的小门通向后台，非工作人员禁止进入。现场人员目前没有发现问题。”
“嗯，吧台和男卫生间我检查过了，没有发现问题，上去问问绮阳那边的情况。”
姜汤得令，又向旋转楼梯挤去。
///
“……替在场的所有人送给你这首歌，林熠，生日快乐！你永远挂在脸上的笑容，是明黄色的暖阳，照亮着我们。希望我们，在今天也能照亮你……”
熟悉的声音，让路行遥的目光在舞台上重新聚焦。
聚光灯下，一袭黑裙的短发女子。
“白芷！”路行遥无意识低唤出声。
意外！但似乎十分合理。他或许也期待过，她今晚会出现在这里。
但此时，她出乎意料地站在聚光灯下，温柔地阖着双目，如天神降临般，环绕着满身光芒。
他的思绪开始混乱地游离，残存的理智试图将线索拼凑起一副拼图。但心脏，却因填满了一种强烈的感情而肿胀起来，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轻盈的女声，撩拨着路行遥的思绪，将他身边的世界变成一片空白。
他无知觉般迷醉地注视着舞台上的神祗。他已经察觉到，自己心脏的一部分升华成缥缈的雾气，飘向环绕着神祗的圣光，像圣光中漂浮的粒子，应着歌声飘摇舞蹈……
“……And all the things you do…”
一曲终了，台下掌声雷动。
台上林熠大步上前，给了她一个满怀的熊抱。
人群中角落里，路行遥如梦初醒。
十米外的舞台仿佛远在天边，与他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她脸上毫不设防的明媚笑容，似是他永远可望不可及的神圣宝藏。
掌声与欢呼声中，林熠一个吻热烈地印在白莫芷脸上。
路行遥感到心脏某个位置有点点星火坠落，难以言说的刺痛感让他不禁蹙眉。
他掏出口袋中的烟盒，想要穿过人群，走出酒吧透口气……
他的耳边不断回响江浩汤的声音：
“蓝房酒吧，有大情况。”
有风吹过后脖颈，他打了个寒战，脑中闪过一丝危险的预感。
///
时间到了半下午，挂着“五队”铭牌的办公室被困倦填满。
路行遥藏身于案卷堆积如山的桌后，百无聊赖地写着报告。其他人埋头整理卷宗，或紧盯着电脑屏幕，没有一句闲言。
“噔噔噔，”办公室门被敲响了。
所有人都抬头看去，门口是个打扮精干的年轻女生。
“路队，我是协查部新来的案件协调专员，郑秋。叫我小秋就可以。”
她捧起手上的资料，不间断道：“今天上午瓦区派出所转来的案子，上面说由五队负责。这是目前有的资料，所有的电子档案已经发送到队内文件夹。”
路行遥迎上前去，接过一沓文件：
“好嘞，多谢小秋。”
“不客气，路队，如果资料有问题，或者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找我，这个案子我负责对接。”
“嗯，今后还得多麻烦您。”
“是杜灵那个案子？”江浩汤云游归来般清醒了，三两步冲到路队面前：“看来传闻是真的，真有大情况。”
“姜汤！什么大情况？！”
“据说灯箱街，蓝房酒吧，是一种禁售药物的交易窝点。”
这句话立马吸引了整个办公室的注意力。
顾绮阳：“蓝房酒吧？是我们知道的那个蓝房酒吧吗？”
“灯箱街，还能有哪个蓝房酒吧？”路行遥翻看着手中的资料，接过话头：
“要真是像姜汤说的那样，现在可没有时间给你们闲聊了。姜汤，资料复印几份，大家熟悉一下案情，大筹绮阳，检查电子档案和监控资料，准备开会汇报情况。”
“收到！”
十分钟过去，五队的办公室里却愈发安静。在场每一位，脸上都是副吃了苍蝇有口难言的表情。
“啪！”文件夹摔到桌上的声音打破沉默。
“整整两个星期，他们就查出这些鸡零狗碎？！”江浩汤沉不住气，率先爆发了：“这也好意思直接递到市局？我要去找那姓郑的要个说法！”
“别欺负新人啊，”大筹面不改色地盯着电脑屏幕：“有本事找瓦区派出所要说法去。”
顾绮阳抬起头来，道：“而且，郑秋，也不是你能欺负的‘新人’。人家可是协查局花了大心力调来的，二十六的年龄，FBI的水平。”
大筹点头道：“这完全就是瓦区派出所的责任。但凡是以前的案件中没有出现过的问题，通通被他们归为疑难杂症，不过多追查，一律直接上交。”
“唉……”路行遥长叹口气，放下手中那仨瓜俩枣文件，揉着眉心道：“想必小秋已经尽力了，大家简单汇报一下都有什么收获。”
江浩汤：“文件里只有审讯笔录和案件报告。只能证实杜灵血液中检查出过量X物质，并且确实来自于她在蓝房酒吧中得到的药品：‘Q’。该药品与多年前禁止生产的一种镇痛药相似，主要成分都是X，而X物质，目前已被禁止在药品中使用。”
大筹：“很不幸，电子档案里只有笔录和报告的电子版，加上一段酒吧门口的监控。杜灵声称，给她药的，是当晚在蓝房酒吧认识的朋友，并且她没有对方联系方式，也描述不清对方的外貌特征。”
顾绮阳：“据监控显示，杜灵于当晚九点十八分独自进入酒吧，九点五十一分与两位同行人一起离开。口供中指认，那两位同行人是事先约好的朋友，都不认识给她药的人。”
“好吧，”路行遥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些证据很难和‘交易’联系起来，看起来只是她被诱导用药，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有药物在蓝房酒吧里流通。监控只调取了酒吧门口九点到十点的记录，酒吧内部情况还不清楚……”
“呼……”他又缓缓吐出一口气：“今晚去蓝房酒吧看看。大筹，你带人，找个由头调份酒吧门口完整的监控。姜汤、绮阳，你们下班回家换身衣服，晚上和我一起去酒吧。都警觉点，这次行动的重点是，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是！”
“偏偏是今晚！”无人注意的地方，顾绮阳发出一声抱怨。
见她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怎么了？”姜汤问道。
“今天是牛油果公园主唱生日，晚上在蓝房有生日演出，我期待半个月了。”
“哇，今天终于有机会见到久闻大名的林熠了。这不是挺好的嘛，工作追星两不误。”
“你懂个屁！追星是追星！工作是工作！”
///
申请了外勤的五队全员提前离开市局。
十五分钟后，路行遥已经走出华昱小区三栋六楼的电梯，却正撞见一形迹可疑的女人站在邻居家门口。
那人背对着他，精心打理过的卷发刚盖过下颚，一袭黑色缎面裙勾勒出匀称的身材线条，流苏耳环垂至肩颈，摇曳着夺目的光芒。
似乎是臂弯中的大衣夹到门缝中，她正在和门打架。脚上一双高跟鞋不时跺着地面，透出咄咄逼人的气势。
“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对方头也不回，和门僵持着，还不忘问候道：“路警官今天下班这么早？”
“白芷？！”
“怎么了？路警官这个语气，刚刚是失忆了吗？”
“你的这身打扮，有点，出乎意料……”
终于，白莫芷放弃了武力，开始狠狠戳起门锁密码。
“我就当您是在夸我了，谢谢。”
拔出大衣，白莫芷回头对着路行遥，轻巧地将头发拨到耳后，脸上一个精致的微笑，
“再见，路警官。”
“再，再见。”
路行遥回头瞥一眼白莫芷的背影，低声道：
“就当我是在夸你吧。”
///
入夜的灯箱街，除了酒吧常客，便是流浪汉在游荡。
牛油果公园主唱的生日演出，给蓝房酒吧增添了额外的人气。酒吧门口灯牌闪烁，人头攒动，与街道上其他的破败商铺仿佛不在同一时空。
路行遥一身不起眼的黑色，悄然出现在酒吧门口。不久，姜汤与顾绮阳同样两身简单的装束准时到来。
“我本来为今晚的活动准备了条绝美裙子……”顾绮阳低声抱怨。
“你要是想在出任务途中绊个狗吃屎，”姜汤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步我后尘的话……”
“行啦，想要什么补贴回局里报给我就行，今晚辛苦你们了。”路行遥拍拍二人肩膀：“进去过后先观察酒吧布局，再各自负责一块区域查看情况。”
“明白！”二人听到补贴，没再多言。
进门穿过一条昏暗的走廊，喧哗的音乐声逐渐变得清晰。再向前走上五米，眼前立马豁然开朗。
酒吧内部空间并不局促，最左侧是舞台，舞台两边各开着一扇拱形矮门，想必是通往后台的入口。右侧尽头，一个弧形楼梯连接着上方看台，看台上此时只有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正靠着栏杆喝酒。
复古的木质小圆桌和装饰酒桶，有些牛仔酒吧的味道。但炫目的镭射灯和不入流的电子音乐，使整个空间变得光怪陆离。
演出尚未开始，只因观众们的满怀热情，现场气氛早已热火朝天。
一行人并未在入口处逗留，只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便默契地各自分散。
江浩汤低头朝着舞台方向走去，顾绮阳闪身上了通往看台的楼梯，路行遥则找了远离舞台的人群角落里站定。
三人开始专注于周遭情况，音乐声却戛然而止。舞台上，聚光灯骤然亮起，四周顿时一片哑然。
聚光灯下，身材颀长的男子孑然而立，一身黑色的西装似是不合时宜，却惊艳得恰到好处。他挺拔健壮的身型已然是成年男人模样，但清俊的面庞还带着些少年气，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瞳，惹眼的异域血统特质。
“这就是林熠？”
“帅得惊为天人”，对于顾绮阳这一评价，路行遥瞬间心领神会。
舞台的阴影中，吉他声渐起。
“Fly me to the moon, and 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
低沉而充满磁性的男声和着吉他，从舞台上缓缓流淌而出。
明明是舒缓的歌曲，却惹得台下一阵骚动。
“长得这副模样，站着不动都够卖门票了……”路行遥揉揉被尖叫声震得鸣响的耳朵，暗自腹诽道。
一曲终了，聚光灯又倏地熄灭，林熠清清嗓子开口了：
“感谢大家今天的到来，我们是，牛油果公园！！！”
台下又是一波声浪。
“接下来，《精神状态是……》”
“牛油果！！！”
应和的呼声下，音响中传来清晰的布料摩擦声，随后一件西装外套从黑暗中飞落下舞台。
聚光灯在贝斯的烘托中缓缓亮起，完整的五人乐队形象出现：贝斯、主唱、吉他，和后方的架子鼓、键盘。吉他音渐入，加上延迟效果的电吉他，每一个音都撩人心弦。
舞台上，乐队中央，林熠一把将领带扯开，随意挂在脖子上，一手抓着话筒，一手把衬衣领口解得大敞。脸上挂着少年人任性肆意的笑，梨涡的阴影在灯光下清晰可见，让笑平添几分嘲弄的意味。
架子鼓轰然加入合奏，引领着舞台的节拍，台上台下一时间浑然一体，疯狂迷乱的摇滚，将人揿倒又掀起。
路行遥感到自己灵魂正在抽离，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今晚来执行公务，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
格外漫长的一小时。
快乐都是别人的，路行遥的脑子里只回闪着今晚见到的每一张面孔，又对应上他们的每一个举动。
乐队成员轮番给林熠致完生日贺词后，他已经是第八次抬腕看时间。
“感谢大家的支持，”台下呼声渐弱，林熠开始致谢。
“今天还有一位特殊的客人，我最最亲爱的……”
路行遥突然被人群中艰难挤来的江浩汤吸引了注意。
“路队，舞台两边的小门通向后台，非工作人员禁止进入。现场人员目前没有发现问题。”
“嗯，吧台和男卫生间我检查过了，没有发现问题，上去问问绮阳那边的情况。”
姜汤得令，又向旋转楼梯挤去。
///
“……替在场的所有人送给你这首歌，林熠，生日快乐！你永远挂在脸上的笑容，是明黄色的暖阳，照亮着我们。希望我们，在今天也能照亮你……”
熟悉的声音，让路行遥的目光在舞台上重新聚焦。
聚光灯下，一袭黑裙的短发女子。
“白芷！”路行遥无意识低唤出声。
意外！但似乎十分合理。他或许也期待过，她今晚会出现在这里。
但此时，她出乎意料地站在聚光灯下，温柔地阖着双目，如天神降临般，环绕着满身光芒。
他的思绪开始混乱地游离，残存的理智试图将线索拼凑起一副拼图。但心脏，却因填满了一种强烈的感情而肿胀起来，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轻盈的女声，撩拨着路行遥的思绪，将他身边的世界变成一片空白。
他无知觉般迷醉地注视着舞台上的神祗。他已经察觉到，自己心脏的一部分升华成缥缈的雾气，飘向环绕着神祗的圣光，像圣光中漂浮的粒子，应着歌声飘摇舞蹈……
“……And all the things you do…”
一曲终了，台下掌声雷动。
台上林熠大步上前，给了她一个满怀的熊抱。
人群中角落里，路行遥如梦初醒。
十米外的舞台仿佛远在天边，与他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她脸上毫不设防的明媚笑容，似是他永远可望不可及的神圣宝藏。
掌声与欢呼声中，林熠一个吻热烈地印在白莫芷脸上。
路行遥感到心脏某个位置有点点星火坠落，难以言说的刺痛感让他不禁蹙眉。
他掏出口袋中的烟盒，想要穿过人群，走出酒吧透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