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舱记录了许夜的身体数据,并把数据交给研究部分。自此首月工作圆满完成,她离开处理局往家赶。

    最开始发生异变时,她总是忐忑不安,疑神疑鬼。得知造成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后,反而放松了不少。毕竟比起未知的恐惧,现在的情况显得不值一提。

    天还没亮,路上寥寥几辆车开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消失不见,只有轮胎与地面之间的摩擦声,久久回响在耳边。

    杜浔发来消息哭诉,自从毕业后许夜忙于工作,好久没有见面了。现在时间充裕,但外面危险重重,更是无法相聚。

    为了保护员工,处理局给每个人做了一定的防护措施,从头到脚,一应俱全。

    许夜说等会去找她,对面发来好多问号,大概是觉得她疯了。

    在都市的某些角落,许夜发现了污染体,有些漂浮在空中,像水母般在空气中舞蹈;有些则依附在墙壁,如同爬山虎分裂繁殖,星星点点地点缀在颜色各异的墙面。

    好多……

    或许很早,早在没人意识到的时候,污染体种子便洒落在人间大地,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扎根发芽,蚕食气运。更有甚者,选中宿主将宿主本身的气运值据为己有,壮大自身。

    许夜把画面传送给唐樱,希望可以早日找到解决方案。

    经过超市时,许夜决定买些食材,刚一踏入,她就发现这里静得可怕,偌大的空间,连半个人影也不见,货架上的商品也少了一大半。

    她去食材区挑选了蔬菜肉食和调料,本来打算再买些饮料,略一思索便放弃了,因为实在是太沉了,她从小身体不好,吃药打针是常有的事,八百米从来不及格。她很清楚自己的体格,走路到达杜浔家,她提东西的手臂大概也不能要了。

    虽然没有收银员,她还是自行计算出价格,抽出几张新币放到抽屉。

    准备离开时,她耳边响起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她脚步一顿,这里有人?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许夜本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那道声音逐渐变大,最后还带了哭腔。

    听上去还是个小孩子,声音奶声奶气的。

    不知怎的,她想起小时候,小学时父母离异,双方都组建了新家庭,她就变成了没人要的小孩。那时她很爱哭,被人欺负后不知所措,告诉爸爸后,他反而责怪说怎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她只好悄悄蹲在天台抹眼泪。

    在那里,她第一次遇到杜浔,许是有了后盾,从此她愈挫愈勇,长大后成了这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推开沉重的楼梯门,里面漆黑无比,过了几秒瞳孔彻底适应黑暗后才可以正常视物。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倒挂的尸体,浑身上下呈现青紫色伤口,衣服因为重力的原因下坠,漏出些许浮肿的腰身。死者双眼大睁,眼白占据四分之三,甫一对视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是许夜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尸体,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她稍作震惊,敛起心神,看向蹲坐在角落的小女孩。

    她一把抱起女孩往外走,许是哭得太久,眼睛肿成了核桃,出楼梯门时,女孩开始挣扎,边哭边喊“爸爸”。

    许夜把女孩搂在怀里,温声安抚,等到抽泣声减小,才问是什么情况。

    小女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受了惊吓,说话颠三倒四,只知道她爸爸是超市的老板,三天前来了一群人将超市挥霍一空,老板阻拦了一下,便被一群人围攻,倒挂在天花板。

    ……人?

    许夜只觉得有些荒谬,这场全球性灾难才开始不到一周,这些人竟如此猖狂。她原以为是老板收到厄运影响,或者被逃窜的污染体杀害,却无论如何没有想过是因为人。

    天灾人祸面前,所谓的同胞比厄运更加危险。

    许夜原本想把小女孩送到保护站就离开,只是还没等离开,一群人浩浩荡荡冲了进来。

    她来不及躲藏,便被发现了。

    小女孩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道:“就是他们把爸爸杀死的。”

    看这群人大摇大摆的样子,便知道这几天没少来这里,女孩大概就是害怕他们才蜷缩在楼梯间里不敢出来。

    为首的男人看起来膀大腰圆,面色凶狠,满面油光,光头锃亮,他啃着手语气猥琐道:“美女好巧啊,你也来这里。”

    见许夜没说话,小弟一号站了出来:“我大哥和你说话呢,没听见啊!”

    光头“啧”了一声道:“对待女孩子态度要好一点撒,美女,现在外面这么危险,不如和我一起回基地啊!”

    许夜抓住两个关键字:“基地?”

    据她所知,上边可没有建立过所谓的基地,又不是末世,大家还是呆在自己家里。

    “对哦,只要加入我们基地,上头会罩着你,百分百不会出事故的喽。”

    许夜敷衍笑笑,内心翻了一百个白眼,面上还要客气一点。开玩笑,对方十几个人,她个小弱鸡可打不过。

    虚与委蛇了一会,面前的路依旧被挡得严严实实,她心底骂了句脏话。

    见许夜不说话,光头以为她被自己说服了,伸手就要碰她的肩膀。

    许夜看到他们身后,有一个看上去两米左右,通体墨绿,滴滴答答流淌着粘液的污染体,而他们浑然不觉。

    最后排的小弟突然叫道:“谁往我脸上喷水了?”而后“啊”的一声大叫。

    “吵什么,都给我安……”

    扭头看到污染体的全貌后,光头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队伍如鸟兽般散去。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许夜已经跑了三百米远,此刻还在拼命往前跑。

    污染体很强,前面十几个人不多时就躺成一片,面色极为痛苦,一个个要么捂着肚子要么捂着胳膊腿,疼得在地上打滚。

    在污染体越过他们,即将碰到她的一瞬,一张浅蓝色的透明网横在二者之间。

    许夜抬眼望去,远处的男人一身干练的黑衣,宽肩窄腰,面容俊朗。即使隔着层层布料,也能看出他的胸肌蓬勃。

    视线下移,修长的双手紧握住一把筒体银白的……玩具枪?

    数位训练有素的巡逻员列队走来,以此给他们戴上手铐。

    许夜感动无比,一个劲地道谢。

    男人眼神波澜不惊,“不客气。”

    许夜又道:“如果方便的话,我请你们吃饭吧。”

    男人言简意赅:“下次。”

    许夜懂,这是对方的托词,“好,下次我一定补上。”

    男人点点头,许夜莫名从他身上感受到呆滞。她又看了眼几乎要撑爆衣服的胸肌,脑海中浮现一个词“胸大无脑”。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她锤了下自己的脑袋:许夜,你怎么可以用这么猥琐的想法揣测你的救命恩人呢?

    真是罪过!

    小女孩虽然瘦弱,但也有三四十斤,她想把女孩放下,但小女孩紧紧搂住自己的脖子。

    看来这小女孩有心理阴影了,小可怜。

    话是这么说,但她真觉得自己抱不动了,托着女孩的手开始有些颤抖。

    “我来吧。”

    咦?你还没走?

    “我还要在附近巡逻。”

    许夜微囧,自己怎么把心里话说出声了。

    她顺势把女孩送到他怀里,就要准备道别了。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十点了,差点要来不及做午饭了。

    小女孩好像很依赖她,但她铁石心肠,扭头就走。

    一时的善意可以,但是要是让她长期照顾小孩,她可受不了,还是交给政府吧。

    *

    “去做饭。”

    许夜躺在两米的大床上,指使起杜浔来。

    杜浔故作惊叹:“天呐,我好久没吃过这些菜了!”

    她看着许夜,良久后疑惑道:“我怎么觉得你变了。”

    许夜坐直身体,准备迎接夸奖。

    “你好像变黑了,”边说边拿出手机,“这是我们之前的合照,你看看当时你白到发光。”

    许夜无语。

    许夜打打下手,杜浔做饭,不多时饭菜已经做好。

    刚准备吃饭,杜浔电话响起。

    许夜看到到手机显示的名字,是杜实登。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杜浔道:“没有,我自己一个人。”

    电话挂断。

    “和你父亲还没和好?”

    杜浔面色一僵:“别提他了,晦气。”

    杜浔的父亲杜实登是A大教授,主要研究生物病毒方向,打算读研时许夜特地研究了A大所有的研究生导师,虽然最后不了了之。

    杜浔的研究方向和父亲重合,但不知为何,他们的关系很僵,杜浔投入另一个教授门下。更神奇的是,那位教授和她父亲差不多可以算得上敌对关系。

    许夜对杜实登不算了解,为数不多的接触中只知道他是一个堪称温和的人,不管何时总是挂着浅谈的微笑,从未对学生冷脸。他是少年天才,多次在国际拿到大奖,在别人面前的交流游刃有余,却无法和自己的女儿搞好关系。

    *

    因为意外频发,大家逐渐理解些技巧,做好了防护措施,死亡率稍有缓解。

    一月眨眼而过,许夜参加了几次任务,依旧是以NPC的身份。

    她总结最佳手段永远是武力,然而个体差异化,使得完成任务的方法不可能只有单一的一种,因此许夜必须找到自己的长处,找到属于她自己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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