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苌楚回房第一件事就是揪出系统,她甩掉潮湿衣服,气恼地坐在床上:“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肇斯行了!”

    黑莲花生气,后果很严重。

    系统害怕她使出一记‘人格修正掌’,几破罐破摔:“是,我是早就看出来了!”

    它当然能看出来,龙傲天设定清晰:一头卷毛,高鼻薄唇不失俊俏,出挑一双微微下垂的‘小狗眼’与深邃双瞳,在一众凤眸飞眼男中脱颖而出,连载期也是男女通吃的一枚奇男子!

    它嘴上说得硬气,行动上立刻秒跪,光瞬间飞到沈苌楚掌心:“我错了,我不该隐瞒,你掐死我吧。”

    长生向来能屈能伸,作系统如当社畜,老板不满意,任骂任打,绝不还手。

    沈苌楚冷哼,甩开光团,到屏风后面换衣服去了。

    系统逃过一劫,长舒一口气。

    在肇斯行身份这件事上,它确实存了些私心。

    按照黑莲花睚眦必究的性格,讨厌肇斯行情有可原,毕竟乾华山时压一头,沈苌楚做魔时面上处处作对,不讨厌才怪。

    如今重来一世,沈苌楚救活娘亲,沈少桦莫名搭上乾桦山这条路,既定入门断肠蛊发后才会相遇的乔羽率先现身,眼下肇斯行居然也没预兆地出现,剧情线已然大变,长生无法预知未来剧情发展提前还是延后,便要尽力抓住一切机会,设法改命。

    这也是一开始,它撺掇沈苌楚攻略肇斯行的原因,一个气运好到爆炸的龙傲天,还是一个自带好感系统的龙傲天,抓紧时间抱紧这条大腿,劫难不是迎刃而解?

    显然它错了。

    问题症结在黑莲花女配,她有前世记忆的啊!

    沈苌楚讨厌龙傲天,厌弃到骨子里去了,连给它搞养成培养感情的机会都没有。

    系统绝望望天,开始发癫。

    沈苌楚换好衣服,出来就一看一只光团不停撞墙,一边撞一边念:“长生啊长生,你为什么要写虐女情节,就是给自己造孽啊造孽啊造孽……”

    沈苌楚拽开发带:“你干嘛撞墙?”

    “我在赎罪,”系统留下两行海带泪,“我犯了错,就要经受如此无间炼狱般的惩罚。”

    转念,它留有一丝希望,万一黑莲花那一掌打舒心了,看肇斯行顺眼了,是不是还有机会?

    系统飞过去,主动衔起她的发带,狗腿问道:“苌楚,外面那个,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沈苌楚提起脸颊旁的头发嗅了嗅,除了一股药草香,倒没什么难闻的气味。

    “就那谁,那……”

    沈苌楚不耐烦:“啧,别叽里咕噜,说清楚。”

    “就龙……啊不,肇斯行,”系统小声问,“苌楚,你打算怎么办啊?”

    沈苌楚俾睨,一脸不在乎,捞起自己湿透的衣服抛到地上:“赶走啊,留的干嘛。”

    系统大叫:“赶走?!”

    “那不然,”沈苌楚冷静道,“我今生只想做沈家的小小姐,不想修仙,也不想沾旁门左道。”

    她蹬掉鞋袜,将脚伸进被子中:“他有他的道,我有我的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待他成三道的遂明剑君,或许我都老死了。”

    “那万立果怎么办?”系统问,尸蛊阁阁主怕是她这条路上最大的阻碍。

    “杀了,”沈苌楚眼神冰凉,配披落脸颊两侧的青丝,显得黑莲花有些可怖,“我学剑就是为了杀他。”

    “杀不了他,便自戕,我只求给沈府一条路,若不能,我也不惧玉石俱碎。”

    系统愣怔,沉默半晌。

    沈家是她的念想。

    上一世,爷爷将带血的蜜饯塞进她手中,那双将她抱在怀中,哄她的苍苍大手死死按在她嘴上,沈少桦明明很疼,却再朝她笑:“羊桃不要哭。”

    爹爹因娘亲膈应,末了仍用身子护着破缸,被万立果洞穿的胸口滚出几块带血的糕点,那时的爹爹不说话,却也在朝她笑。

    此世她不想再奢求其他。

    沈苌楚又想到方才腹中炸出的幻痛,小手攥紧被角,收了杀气,语气竟显得有些落寞:“我不想再上山。”

    “已经不再想做小师妹了。”

    乔羽不要她,执念已然随上一世消散,虚妄至此,再来一次,何必强求?

    于她又是一世困苦罢。

    系统沉默,悄声凑近她,轻轻靠在她肩膀上。

    “对不起。”

    沈苌楚抬手,系统怕她动手,却没躲,将她一生造作成如此,无论她做什么,都是它该受的。

    可黑莲花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系统,道出一句很有现代思想的话:“我不服命,也不想随波逐流,我要对自己好点,不要再追着别人跑了。”

    长生眼皮薄,又是差点哭出来。

    它为了学习看过不少男频女频文,里面的女性大都像受了什么献舍魔咒,她们的路一开始就是定好,遭遇劫难解决劫难,遇上男主爱上男主,步入火葬场修罗场,将快感阈值拉满,求得虐身又虐心的爽感。

    或重生,或穿越,追求情节起伏,叫她们去做,推着她们向前走,从生命垂危,九死一生,到柳暗花明,拍案叫绝。

    会因为不献舍,主动追求自己想要,而被称作黑莲花。

    可到故事中,长生开始思考一件事。

    她想做什么。

    长生飘到沈苌楚眼前,她眼睛如圆润杏子,眼中却燃着永不熄灭的烈火,内里便透着倔强,这种倔强绽放出旺盛的生命力。

    那是她想做什么,而不是要做什么的骨和根。

    她早已脱离话本,真切地活在这个世上。

    系统想了想,轻声道:“苌楚,我以后再也不叫你黑莲花了。”

    *

    沈苌楚叼着筷子,有些食髓知味。

    沈重昉疑惑,夹起一块炖的酥烂的小羊排放进她碗中:“小羊桃怎么了?”

    沈苌楚将小羊排塞进口中,盯着娘亲看。

    娘亲扒几口饭,近几日吃的很香,虽说花样不及府上,但劳作庄子饭菜油盐重,极为下饭,吃得娘亲日渐圆润,头上别一朵娇艳通草花,美艳赛过杨贵妃。

    “娘子再来一片,”另一边,林弈桓夹一块夹沙肉送进沈重昉碗里,又立刻为她斟茶,“徐嬷嬷送来的洛神花茶,很是解腻。”

    她爹爹了结手里的差事,来庄子上寻她俩了。

    娘亲口中的两日变五日,五日变十日,十日又变半月,时间越住越长,本以为爹爹是来劝回的,没想到也留在山庄里了。

    林弈桓如是道:“你爹爹是生意人,全年无沐休,好不容易沾你娘亲的光,向你爷爷讨了两天,正好好好休息一下。”

    沈苌楚叹气,娘亲爹爹分别半月,黏糊打紧,间隙招呼她这个女儿,盛饭布菜多是由珑依来做,今日徐树红也来了,恭敬守在身边。

    自那日落水,沈苌楚向着徐树红,不愿看她受罚,她主持着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将此时糊弄过去。

    自是她唱白脸,当作天作地的熊孩儿,徐树红作红脸,生生受着她的脾气,倒是将那牡牛小童吹哨的过错揽成她自己的,因她吵闹玩耍惊动牛而落水。

    自然,那小牧童的公罚是不用了,她沈苌楚的私罚可少不了。

    她翘二郎腿坐在柴房,身前一个比她高一头留长生辫的小儿,正双手绷直扎马步。

    “还随意吹哨么?”沈苌楚脚尖一翘一翘,自是有仇必报。

    琅西哭丧脸:“不敢了小小姐,我再也不敢了……”

    他在柴房扎了快半个时辰,腰酸腿疼,小小姐亲自监督,不叫他休息,琅西感觉胳膊腿从关节飞离,已然不是自己的。

    虽说相比挨鞭子,这样的惩处轻不少……

    可更难熬啊!

    琅西后悔死了,就不该为糕点吹劳什子口哨,小小姐就是喜怒哀乐全然猜不透的灵娃娃,救她的乞丐都被掀了,他这个罪魁祸首又算什么!

    “小小姐,我错了……呜呜呜呜”,琅西不过虚年七岁,还是个爱哭的。

    沈苌楚见她哭反倒笑了:“哭什么哭,我差点死了都没哭,你凭什么哭。”

    琅西一想,立刻闭嘴。

    沈苌楚心中冷哼,她假哭多年,还分不清什么是真哭,什么是假哭?

    在乾华山外门苦修,学会一记诀窍便是读时掐点,沈苌楚拍拍手,半个时辰一到,她就罚他半个小时,多了就无趣。

    他没反应过来,直到沈苌楚拍他筛糠似得手,琅西才如释重负,如每个武学新手般,一屁股坐到地上。

    “错了么?”沈苌楚再问一次。

    “错了。” 琅西垂头,乖乖认罪。

    沈苌楚满意,取出早就备好的油纸包,手指一勾,朝琅西一抛,准准砸在他怀中。

    她道:“吃吧,桂花糕。”

    “给你认错的奖赏。”

    琅西包着油纸包瞪大双眼,认错居然还有奖赏?

    这小祖宗不会给自己下毒吧。

    沈苌楚早早料到,释道:“放心,没毒,徐嬷嬷亲手做的,吃你的吧。”

    拆开油纸,里面躺着横竖八块桂花糕,方方正正,上面散着黄澄澄的桂花干,甜香扑鼻,琅西馋,忙捏起一块塞入口中。

    一块不够又接一块,看他那急切样,沈苌楚偷笑。

    她没有可没有广树敌的想法。

    沈苌楚有一套与人交往的法子,乾华山上是没办法,尸蛊阁邪道三年经历刻死,山上的自诩正道厌弃她,她又不能将那些年岁挖出扔掉,便只能受着。

    眼下,她是沈家小小姐,打交道最快的办法就是‘打一棒子给颗糖’,最能快速拉近距离。

    花几日同琅西熟路了,水牛愿意弯腰驮沈苌楚了,她便知晓时机到了。

    牛卧在地上,沈苌楚坐在牛上,对身旁的琅西说:“托你个事情。”

    琅西忙道:“什么事儿,我一定唯命是从!”

    “那人,”沈苌楚一指不远处道,“帮我拦着他。”

    琅西顺着她指尖望去。

    是那天救她的那个小乞丐。

    肇斯行端坐田埂处,见沈苌楚拿手指他,慌忙起身背对二人,好久才想起拍裤子上的灰。

    “拦着他,别让他再翻山进来了。”沈苌楚垂眸,心烦气躁。

    自那日肇斯行挨她一掌,被徐树红塞银子送衣服打发出庄子,再第二天大早,沈苌楚起床晨练,衣服银子整齐摆在房间门槛前。

    正对面肇斯行盘腿席地而坐,笑着与她摆手打招呼。

    沈苌楚砰得一声砸上门,当日没有晨练。

    叫徐树红再送,他便能再爬回来,日日爬,次次爬,沈苌楚看他是爬山生了诀窍,手上的口子都快长好了,有日清早起,看他正扣腕骨上痂子。

    见她开门,手一抖,扣深了,开始往外冒血。

    沈苌楚白眼,赶他出庄子顺手带瓶伤药,第二天,门口前只有银子和衣服,没有药瓶。

    几日下来,肇斯行腕子伤口愈合,还练出一副好腿脚,躲徐嬷嬷那叫一个灵巧,山中野猴一般,如何也抓不住。

    饭桌上,沈苌楚往嘴里扒一大口饭,胸口中憋闷的一口气如何也压不下去。

    为何?

    门外,琅西与肇斯行兄弟似得勾肩搭背,肇斯行捧着一武侠话本,正给琅西念。

    不光靠不住,还做了叛徒。

    沈苌楚冷哼,两颊鼓鼓,将口中米饭当做肇斯行,嚼个不停。

    这人真是难缠如狗皮膏药。

    不行,还是得想个办法,把那个讨厌鬼送走,沈苌楚想。

    她收回视线认真吃饭。

    肇斯行悄悄逐着她视线的尾巴,望向门内的人儿。

    倒如一条恋家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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