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霰剑不安稳,在乔羽佯装闭眼入定之际,再次从剑冢窜出。

    “叮当”声回荡剑冢,它迎面又是一记劈砍!

    乔羽坐立,隔空驱使清皎,叮叮当当剑刃相撞顿挫响起,偌大剑冢,银光青刃剑气相接,灵光闪烁。他在两剑交手中觉察出什么。

    一旁,醉酒的从旭阳忽道:“小乔,此道雪霰剑出世,它在寻主。”

    从旭阳老神在在,侧躺着,手支着脑袋,阖双眼,一手伸进内襟挠了挠:“这小兔崽子几日不消停,不是打人就是打墙,震断剑冢内数把好剑。”

    乔羽挑眉,从旭阳说‘剑’时咬死口音,似乎是在骂。

    从旭阳还道:“这剑今日打伤几个……”

    那头,空中飞舞的雪霰白光一闪,蹬地朝从旭阳撞去!

    速度极快,乔羽不及阻拦,雪霰空中调转个方向,剑柄重重撞向从旭阳腹部。从师叔大哕,将腹中酒液尽数呕出。

    乔羽:。

    雪霰打完,绕着扭曲的从旭阳转了半圈,才晃悠回剑冢,到那天地灵气之处,再没动弹。

    这剑还挺记仇。

    乔羽搀起从师叔,看他捂着腹部,指着剑冢破口大骂:“你个赔钱贱货,怨不得没人要你,寻什么主,你就在剑冢里躺着……”

    从旭阳如街边骂街的泼妇,雪霰此时又沉得住气,纹丝不动,他的骂街反倒将剑冢内其他剑惊动,集体震剑,发出阵阵嗡鸣之响。

    乔羽想开口劝阻,却不知如何劝,雪霰剑灵智丰沛,会看人下菜,打没有防备的人都知晓用剑柄,以免伤人。他只能道:“从师叔,何必与一柄剑较劲,就当它是个孩子……”

    从旭阳一怔,颇为奇怪地看乔羽,咂舌道:“啧,小乔,你在凡间带了七年小儿,说话怎么也像那包庇熊孩子的家长似得?”

    乔羽愣怔,也才反应过来,这委实不像他从前会说的话。

    “哈哈哈哈,小乔,”见乔羽诡谲表情,从旭阳放声大笑,“去凡间一趟,你身上可多了不少人味儿!”

    人味?

    乔羽不解反问:“师叔是在责怪我以前不像人?”

    “哪里是责怪,你刚上山的时候,脸又黑又臭,谁同你说话你都不开口,抱着你那小玉球一个接一个的雕。”

    从旭阳笑道:“谁惊扰到你,雕坏了,脸色更难看,比剑冢边的石头还难看,几个教习半句话都不敢与你说,都是教完就跑。”

    乔羽神色异样,从旭阳像被打开话匣子,一句接一句,全然没有做长辈的架子。

    不知如何打断酒鬼师叔,他有些头疼。正定默念静心咒。

    可一想到沈苌楚还有最后一遍静心咒没抄完,他还没检查背诵。人将他抛下不管,先搀着肇斯行那个装病的先回去了。

    静心咒念不下去,反倒更加头疼。

    脚步微微扭转腾挪,乔羽想遁逃,天穹洞口处忽然传来女子问询声响:“从师叔?乔师弟?”

    从旭阳乔羽同时仰头看,洞口处探出一脑袋,女子貌如清澈小鹿,大眼眸光璀璨如星辰,笑颜如花绽,唇红齿白,两颊圆润,愈看愈觉她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女子见二人,簇绒双睫轻眨,笑意柔和如暖阳,她双手合拢靠在嘴边,朝乔羽喊道:“乔师弟,我要往下跳了,接住我!”

    伸手去接实在不妥,乔羽甩出清皎,刚好趁在她脚下。女子了然,足间轻点清皎剑尖,如仙子踏花,旋身轻巧落地。

    倾身向前两步,堪堪她停在二人前。这时从旭阳总算看清她的脸,恍然一拍脑门,拉着女子介绍道:“我还拉了别峰的救兵,喝酒喝得忘了。来来,小乔,这是你百疾峰的师姐。”

    女子率先开口,笑得开朗。落落大方:“师从百疾峰,刚从蓬壶游学归来。”

    “师弟好,我叫黎清逸。”

    剑冢中心,雪霰剑微颤,不多久,便又恢复镇静。

    *

    沈苌楚拉着顾梦尧钻入医堂后院,险些迎面撞上抱着一摞医书的段蓄田。

    沈苌楚在她开口出声前,一个健步上前捂住他的嘴,小声道:“嘘,我是偷跑出来的,千万被嚷嚷!”

    段蓄田连忙点头,看向她身后:“小……啊不,你身后那位姑娘,是谁啊?”

    沈苌楚扯过顾梦尧,指了指地上晾晒药材的板凳:“陈记点心,眼熟不。”

    顾梦尧羞涩腼腆,颔首向段蓄田,当做打了声招呼。

    “哦哦,”段蓄田了然,“你是上次陈记点心铺那位姑娘!”

    “小女顾梦尧,公子幸会。”顾梦尧红着脸,怯声道。

    段蓄田哪见过如此阵仗,煞时红了脸,赶忙将手中医书放在地上,连连鞠躬:“不敢,不敢,受不得受不得。”

    “你两个文绉绉磨磨唧唧的,无趣死了,”沈苌楚眉头一拧,“段蓄田,今日带顾梦尧来见俞琳,想跟她学点东西。”

    顾梦尧一惊,学点什么不就相当于拜师,拜师更是要讲求天时地利人和,她连上门见师傅的礼物都没准备,如何拜师?

    如此想,她转身就要走。

    沈苌楚将她猜得透彻,用力拽住她:“不要想那么多,既然跟我来了,就都听我的,别想逃。”

    沈苌楚旋身,推着顾梦尧往医堂里走:“此处是俞琳开设的,专治女子疑难杂症的医堂,在此,大家都是互相帮衬的女子,不分高低贵贱。”

    “更没有人因女子学医,就会加以嘲讽阻拦,”沈苌楚同一位抱着棉褥被单的婆婆打了声招呼,继续道,“舒术堂也没有那些老古板的规矩,若你想学,要学,人人都是好师傅。”

    若问沈苌楚为何如此了解。

    当然。

    舒术堂表面是沈少桦支持,实际出钱的是沈重昉与沈苌楚。

    娘亲掏出城东南酒楼铺面年利,沈苌楚取出近几年生辰存的银钱,母女相凑,交给提出这想法的俞琳。

    沈重昉抓住眼蓄泪水,要跪地感谢的俞琳,沈家大小两位如出一辙得傲气,见不得人跪:“俞娘,你若真的感谢我,就做出些名堂。”

    俞琳就做出些名堂。

    舒术堂从建立之初被质疑,后不过几年,在山荫女子妇孺间传开。产术杂症,她们治;羞于叫男大夫看的病,她们看。不论出身高低贵贱,舒术堂一视同仁,都是病人。

    病人要治病,大夫要看病。

    岂有男女之分?又须有男女之分!

    沈苌楚给她讲舒术堂履历,直到将人带到俞琳身边。

    她开门见山:“俞娘!我这个朋友,想要学医。”

    俞琳放下正记录医方的笔,抬头,定睛看她一身黑衣,瞬间了然,打住将要脱口的小小姐,笑问顾梦尧:“姑娘要学医术?”

    顾梦尧怯生生地点头。

    俞琳看不上这一分胆怯腼腆,却耐心问:“姑娘可知我们看的是哪方面的病?”

    一问,顾梦尧羞红脸:“知……知道。”

    俞琳面色不虞,看向沈苌楚,见她始终带着鼓励,叹道:“会号脉么。”

    见顾梦尧点头,俞琳收起桌上药方:“随我来,今日刚巧有例临孕产妇女,你可在旁观摩。”

    俞琳带人到前门,沈苌楚看到李稳婆,远远打招呼,此时刚巧有人捧着干制药蝎蜈蚣路过,顾梦尧吓得险些惊叫出声,用力抓住沈苌楚的手。

    她动作有些大,将周围人吓了一跳。

    沈苌楚察觉,顾梦尧手心冷汗粘腻,问她:“你害怕虫子?”

    “小……小时候被毒蝎蛰过,有些害怕。”顾梦尧挪着脚步,躲到沈苌楚身后。

    沈苌楚看着笸箩上的虫蝎,上一世在尸蛊阁见多了,并不觉怕,甚至能拿在手上把玩。

    若顾梦尧怕,那离远些。

    俞琳却皱起眉头,这位小姐有些娇气,药材免不了于各类虫子打交道,若连虫都怕,如何学医?

    有沈苌楚在,她不便说,引着二人上了停在前堂的马车:“孕妇月份大,不便出门,此行舒术堂上门,探查身体状况。”

    *

    随马车速度渐渐放缓,沈苌楚掀开车帘,才发现,她们到了一处颇为熟悉的地方。

    马车绕过陈记的铺面,到了后门,才停下。

    顾梦尧悄声问:“是陈记点心铺的云娘?”

    沈苌楚点头,张望马车外。陈必功不在,由一个小厮等候后门。迎三人,这小厮话极少,埋头带路,将人带入厢房,也要跟着进房间。

    “出去,”俞琳关切云娘,早到了床边,头也不回:“外男不许进房间。”

    那小厮忽阴沉沉地卡在门槛处:“凭什么不让我进?”

    俞琳拧眉,躺在床上的云娘腹部高挺,之着中衣,连一块被褥都没有,她摸了摸云娘的脖子,一片冰凉,不禁微怒:“连被子也不给盖,孕妇身子弱,着凉怎么办。还不快关门,滚出去!”

    小厮眉眼一凛,竟要强行闯入。

    立在门前的沈苌楚挥手甩出一枚短匕,比在小厮脖子前,语气冰凉:“叫你滚,没听到吗?”

    小厮愣怔,眼神毒辣,咬牙,砰地甩上门。

    沈苌楚在门前趴了片刻,听到人离开,才快步到床边:“俞娘,上次来便是如此?”

    俞琳轻点头:“上次来便有人在旁边看着,我不叫男子进,他们便找了个女子。”

    “几次来,几次身边都要守着人。”俞琳移开搭在云娘腕子上的手,“唯独不见她丈夫。”

    沈苌楚:“陈必功?”

    俞琳问:“你说她丈夫叫陈必功?”

    “听您的意思是,他从未出现在您眼前,”顾梦尧惊讶地捂嘴,“我们上次见,以为他是个极其关切娘子的人呢。”

    俞琳也有些讶异,问及二人,才知竟与这陈记还有这么一层渊源。

    她皱眉,这家确实奇怪,不光因每次来探,云娘清醒时间少,即便醒来也状貌痴傻。

    还有一道原因就是她家里人的反应。

    只叫小厮看着,不见亲属关切,实在太奇怪,孕女本该多观察,多照顾。尤其近来云娘即将临盆,她交代过要避开油烟,搀扶着多走动些。

    可人还在这点心铺后面住着,俞琳伸手探向云娘后背,皮面冰凉,虽没有褥疮,背后却汗湿。

    这是连个翻身的人也没有,想必是根本没管她交代的事项,仍旧将人扔在床上。

    难压火气,却因是别人家的事,俞琳也不好说什么。

    俞琳叹气,打手势叫顾梦尧到床边:“姑娘会号脉,刚巧是个机会,来试试吧。”

    顾梦尧打气坐在床边,摸上云娘手腕,被她皮肤的凉意吓了一跳。

    女子怀孕,本该体热,为何如此冰凉?

    强忍疑惑,顾梦尧再覆上手指:“脉象平稳,往来流利,应指圆润。”

    看床上阖眼沉眠的云娘,体格适中,并无肥胖,脉象如珠滚玉盘,是孕妇滑脉之状。

    俞琳这才点头,算认了这结果。再出门讨要热水,替云娘清理卫生。过程中顾梦尧耐心细心,不厌污浊,俞琳对她改观不少。

    待护理完,到三人离开,也未见陈必功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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