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咒（十）
沈苌楚招招猛势，如疾风骤雨，打散虫雾后，竖剑再接一记猛击，剑持烈火，朝万立果胸口刺去。
万立果单手凝灵力意图阻挡，雪霰却如削泥，剑尖刺开黑气，径直洞穿他的手掌。
沈苌楚转剑横拉，割下他半个手掌。
万立果怔然，连痛都忘记，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的半个手掌，创口平滑，灵火灼烧过，血液凝固片刻，才如炸开的烟火四溅。
万立果倒退数步，懵极，不可能，不可能，她分明才筑剑基，就算有雪霰加持，如何能跨过天堑修为击伤他。
沈苌楚浴血，周身灵火四溅，不给他任何喘息机会，对准他另一只手，再砍一剑。
是这只手，打伤的师兄。
不，不管哪一只，她都要砍去。
她瞥向靠坐在树下的师兄，黑夜里，他双眼灿若朝阳，一眨也不眨地看她，柔和眸光又为她增添几分气势。
那是她的师兄。
是她目盲，没认出那是从上一世，就对他珍重良多的师兄；是她痴傻，只顾着怨恨，忘了回头看看他。
那是她捧着一颗真心的师兄。
“万立果，新仇旧恨，今日我统统还给你。”沈苌楚冷冷抬眸，雪霰剑身火光烨烨，染红她侧颊，灵府中，腾起弥天大火。
万立果修行多年，心中升腾起百年都未曾有过的恐惧！他慌不择路，旋身化作一团黑气试图遁逃。
沈苌楚心中冷哼，她沾了师兄灵剑的光，既然完好借来，就要尽力遂愿，再完好还去。
肇斯行，她的师兄还在等她。
只见她持剑直追，化作赤红灵团，隔开阻挡，招招直抵要害，冲黑雾内撞去。
这一剑，灵力流转，带着她推平筑基几阶，灵府灵气聚起又散开，数层包裹，尽数凝结至雪霰之中。
重若千钧，挥开黑雾，将万立果打回原形。
耳边，长生发出惊呼：“苌楚！苌楚！我收到主系统的升级数据包了，我，我可以派发任务了！”
荧光面板骤然出现在沈苌楚面前，可她视若无物，挥剑横砍，在万立果惊惧注视下，生生砍下他的头颅。
光头咕噜噜滚到一旁。
眼前，荧光面板上，一个条形图案向前推进最后一点，填满空缺：
【已经完成任务：获取雪霰剑，击杀万立果。】
【恭喜宿主，成功踏上修真旅途。】
长生觉得奇怪，它才刚刚派发的任务，为何一打开，进度条就已经推进到百分之九十？
沈苌楚冷冷抬眸，她不懂，她也不想懂。
抬手擦去溅在脸上的血滴，毫不犹豫，挥剑斩碎面板，转头奔向肇斯行。
黑夜中，树下，他的眼睛依旧亮得生辉。
跑了两步，沈苌楚悄然放慢脚步，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现在是不是满脸鲜血，像一个骇人的女魔头？
又看手中雪霰，剑刃染着鲜血，沈苌楚有些慌，将雪霰抱在怀中，用袖口细细地擦，玉白灵剑在她手中颤了颤，亲昵地蹭她。
沈苌楚将剑身擦得透亮，把它当做镜子照自己，见头发不乱，脸也擦干净了，才欢喜的跑向肇斯行：“师兄！”
她笑得开心，连贯上一世的仇恨，今朝亲自斩仇人，无比畅快，声音婉转：“师兄，我来还你的剑！”
她提着裙子蹲下，将雪霰递给他：“谢谢师兄。”
他不应。
“师兄，”沈苌楚歪头，看着他眼睛又唤道，“师兄？”
夏风卷过，吹干她鬓角汗湿碎发，沈苌楚圆润双眸满含不解，轻轻眨眼：“师兄？”
她想触他。
抬手，轻点了点肇斯行冰凉的嘴角，她有些委屈：“师兄。”
“肇斯行，为什么不说话？”
长生有些害怕，战战兢兢：“苌楚……他……他已经……”
“没有，”沈苌楚打断，目光却无比眷恋温和，轻轻捏了捏肇斯行耳朵，“师兄为什么没听到，我来还剑啊。”
她将雪霰放在他身上，再蹲在他面前，静静等了半响，等他主动拿剑。
她偏头望自己的右手腕与他的左手腕，红绳消失了：“师兄，为什么不动呢？”
沈苌楚拧眉：“师兄，我眼睛好疼。”
在沈府，若有风沙眯了她的眼，只要她喊痛，肇斯行会来给她吹眼睛。
她哽一下，四肢着地，爬到他身边，摸他发髻旁长生辫，再看他那双亮亮的双眸，趴在他怀中：“师兄……”
她不哭，也不爱哭。
此时，她一滴泪液流不出来。
沈苌楚将脸埋在他冰凉颈肩处：“师兄，凉凉的。师兄不是主角吗，主角是不会死的。”
她将手强塞进肇斯行手中，与他十指相扣。
鼻尖蹭了蹭他颈子皮肤，酸柚味刺得她鼻尖更酸，沈苌楚哽咽：“师兄骗我。”
长生焦急地胡乱划面板：“苌楚……苌楚等等，我想办法……呜呜呜，我想办法……”
沈苌楚却像没听到一样，埋在肇斯行颈间。
光团在面板前来回跳跃，胡乱地点开了系统日志，荧蓝色光点闪现，浮现出一行歪歪扭扭的简笔字。
长生完全楞在原地，不知让她看，还是不叫她看，良久，它声音干涩：“苌楚……”
顿了顿，它才道：“苌楚，肇斯行他，给你写了留言。”
“不看，”沈苌楚埋在他怀中，“我不看。”
浓密纤长的眼睫低垂，在人颈边蹭了又蹭，她不哭，却难过到了极点。
不论他写什么，她都不想看。
他是个骗子。
骗子的话是不可信的。
他分明说，他会活。
“骗子。”
沈苌楚粗喘，片刻，撑着身子，晃悠着起身，环着肇斯行的腰，要将他抱起来：“师兄……阿行。”
她从未叫过他‘阿行’，嫌过于亲昵，此时叫，他却不应了。
“我，我们回沈府，”沈苌楚喉间颤得什么也听不清，“我们……回家。”
他们不是什么男主女配，就是沈府里的小姐与家丁。
沈苌楚双眼干涩：“我……我，你，你还有路，阿行，不论成仙，修剑，你还有你的路。”
“你要受万人敬仰，受香火供奉。”
她哽咽，抬手摸了摸眼底，一滴泪也没有，沈苌楚丧气：“不能为了我一个注定要走上邪路的魔女，丢掉性命。”
她尝试抱起人，却又摔在地上。
如此几次，沈苌楚彻底脱力，趴在肇斯行胸前。
她是不是，又做错了。
……
不知过了多久，不断尝试折腾面板的长生又按到什么，联络通讯图标过后，跳出一个不停扭曲的人形虚影。
“总算能联系上这个世界了。”
不过多时，那道虚影开始变换，化成肇斯行的模样：“女配？女配？”
“沈苌楚。”
良久，见沈苌楚不理会它，这位‘肇斯行’翻一个白眼，开始棒读：“你好我是三千世界主系统，恭喜女配成功改写剧情……”
沈苌楚听得烦躁，头也不抬，拾起脚边石子朝着虚影扔去：“闭嘴。”
不许你顶着他的脸说话……
石子穿过虚影，‘肇斯行’像没听到，继续念：“恭喜女配完成拯救剧情任务，成功消灭世界线偏移罪魁祸首……”
长生猛然惊觉：“等等！你是说我并不是女配拯救系统，而是剧情拯救系统？！”
虚影面无表情点头：“是，你的作用不是拯救女配，而是矫正世界偏移。前宿主明知故犯，利用漏洞强制重开二周目，按照三千世界规则，应当及时灭杀，避免数据错漏影响其他世界。”
“但因主系统完全失去该世界联络方式，不便远程指导，你作为本书作者，熟悉书中剧情，是本次任务不二人选；且按照原书设定，女配讨厌男主，是世界中最符合本次行动的主体选择。”
它继续道：“之后，主系统借助道具红绳微操，将女配与男主气运相连接，提取部分，助力女配改变剧情。如今，成功转移了全部气运。”
沈苌楚听地失神，眨了眨干涩的眼，原来这一世，是她偷了他的气运。
所以娘亲活了，爷爷与乾华山搭上生意，她提早遇上乔羽，沈府无恙。
连皮三都是他亲手杀的。
胸口一阵闷痛，沈苌楚垂头，慌忙扶上胸口。
电子音了无起伏，它顿了顿，“前宿主数据任务、气运已全部转移，原系统作为数据升级包已安装完毕，恭喜你们，完满完成系统派发的任务。”
“什么？”长生震惊，“你们这个劳什子狗屁系统，从头到尾都没给我任何提示！”
它气得快说不出话，连咳好几声：“狗日的玩意儿！”
‘肇斯行’微怔，语气了无歉意：“是么，抱歉，看来是临时搭建的数据系统适应得并不好。但恭喜你依旧完美完成任务。”
“接下来，请女配享受主角气运，完成任务，补正世界……”
沈苌楚缓缓抬头，双眸空洞，打断它的话：“他去哪儿了。”
系统一愣：“谁？”
“肇斯行。”
‘肇斯行’了然点头：“他作为世界外之人，故意违背穿书指南，按照规则，前宿主灵魂已归于数据库，未来将作为NPC投放世界剧情中。”
怕她不了解何为NPC，系统还‘贴心’解释，又道：“当然，世界变化万千，能否遇上前宿主全靠缘分，若遇上，也请遵照剧情任务……”
沈苌楚拧眉，已然失去耐心，捞起雪霰剑，一剑将虚影劈碎，如琉璃炸裂般，‘肇斯行’化作明灭光点，消散于空中。
末了，电子音如同磁带卡顿倒带一般滋滋作响，它断断续续到：“享……享受……旅途……”
“闭嘴。”沈苌楚用雪霰支撑，缓缓起身，她看向炸裂开来，如星空的虚影碎屑，冷然，“夺取他人气运归作我用，我与小偷又有和异？”
她垂眼，望着肇斯行尸首。
他的眼眸如琉璃珠般明润透亮。
骗子。
连这双眼睛，都在骗她。
耳边，长生杂着哭腔哀声道：“苌楚……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不是故意要隐瞒你……”
沈苌楚沉默，捻诀，将肇斯行的衣裳清理干净，又细细为他擦去脸上血迹，鸦羽般的长睫遮盖眼底情绪，答非所问：“长生，沈府不是他的家。”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却为我留在这里，我不该欠他。”
她跌撞几步，寻了一块干净平整的土地，双手交握雪霰挖坑，掌心被剑刃划开，鲜血顺着剑身留下，同泥土混作一道，如此沈苌楚也不停。
她，要送肇斯行回家。
*
乔羽黎清逸追来时，天边已露鱼肚白。
沈苌楚怀中抱着雪霰，垂头，呆呆地跪坐在一座土堆前。
手心，泥土混着鲜血，结成黑色干裂的壳，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挖土挖到指甲开裂翻起的手指，不住地抚着右手腕间的咬痕。
乔羽心慌。
他来晚了。
雪霰剑踪迹难寻，他与黎清逸相会后，是顺着蛊虫尸体与地上淅淅沥沥的血迹，才寻到二人。
已不是二人。
他心痛，沈府如花一般，灿烂骄纵的小小姐，何时露出过这般木然神情。
乔羽几步到她身边，想碰她，又不敢碰她。
“沈苌楚……”
沈苌楚抬头，却不是在看他。
杏眼毫无神采，她开口，宛如气息从破裂纸窗中流出：“长生，他给我写了什么。”
长生听话，默默点开日志，显露两行歪歪扭扭的简笔字：
“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
“沈苌楚，生日快乐。”
荧蓝色极度扭曲的字体旁，一簇光点升起，绽放光华。
投射进她黑润眼眸中的，是在不断循环，莲花河灯形状，烟花盛放的小动画。
沈苌楚瘪嘴，良久，反倒笑了出来。
“骗子。”
万立果单手凝灵力意图阻挡，雪霰却如削泥，剑尖刺开黑气，径直洞穿他的手掌。
沈苌楚转剑横拉，割下他半个手掌。
万立果怔然，连痛都忘记，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的半个手掌，创口平滑，灵火灼烧过，血液凝固片刻，才如炸开的烟火四溅。
万立果倒退数步，懵极，不可能，不可能，她分明才筑剑基，就算有雪霰加持，如何能跨过天堑修为击伤他。
沈苌楚浴血，周身灵火四溅，不给他任何喘息机会，对准他另一只手，再砍一剑。
是这只手，打伤的师兄。
不，不管哪一只，她都要砍去。
她瞥向靠坐在树下的师兄，黑夜里，他双眼灿若朝阳，一眨也不眨地看她，柔和眸光又为她增添几分气势。
那是她的师兄。
是她目盲，没认出那是从上一世，就对他珍重良多的师兄；是她痴傻，只顾着怨恨，忘了回头看看他。
那是她捧着一颗真心的师兄。
“万立果，新仇旧恨，今日我统统还给你。”沈苌楚冷冷抬眸，雪霰剑身火光烨烨，染红她侧颊，灵府中，腾起弥天大火。
万立果修行多年，心中升腾起百年都未曾有过的恐惧！他慌不择路，旋身化作一团黑气试图遁逃。
沈苌楚心中冷哼，她沾了师兄灵剑的光，既然完好借来，就要尽力遂愿，再完好还去。
肇斯行，她的师兄还在等她。
只见她持剑直追，化作赤红灵团，隔开阻挡，招招直抵要害，冲黑雾内撞去。
这一剑，灵力流转，带着她推平筑基几阶，灵府灵气聚起又散开，数层包裹，尽数凝结至雪霰之中。
重若千钧，挥开黑雾，将万立果打回原形。
耳边，长生发出惊呼：“苌楚！苌楚！我收到主系统的升级数据包了，我，我可以派发任务了！”
荧光面板骤然出现在沈苌楚面前，可她视若无物，挥剑横砍，在万立果惊惧注视下，生生砍下他的头颅。
光头咕噜噜滚到一旁。
眼前，荧光面板上，一个条形图案向前推进最后一点，填满空缺：
【已经完成任务：获取雪霰剑，击杀万立果。】
【恭喜宿主，成功踏上修真旅途。】
长生觉得奇怪，它才刚刚派发的任务，为何一打开，进度条就已经推进到百分之九十？
沈苌楚冷冷抬眸，她不懂，她也不想懂。
抬手擦去溅在脸上的血滴，毫不犹豫，挥剑斩碎面板，转头奔向肇斯行。
黑夜中，树下，他的眼睛依旧亮得生辉。
跑了两步，沈苌楚悄然放慢脚步，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现在是不是满脸鲜血，像一个骇人的女魔头？
又看手中雪霰，剑刃染着鲜血，沈苌楚有些慌，将雪霰抱在怀中，用袖口细细地擦，玉白灵剑在她手中颤了颤，亲昵地蹭她。
沈苌楚将剑身擦得透亮，把它当做镜子照自己，见头发不乱，脸也擦干净了，才欢喜的跑向肇斯行：“师兄！”
她笑得开心，连贯上一世的仇恨，今朝亲自斩仇人，无比畅快，声音婉转：“师兄，我来还你的剑！”
她提着裙子蹲下，将雪霰递给他：“谢谢师兄。”
他不应。
“师兄，”沈苌楚歪头，看着他眼睛又唤道，“师兄？”
夏风卷过，吹干她鬓角汗湿碎发，沈苌楚圆润双眸满含不解，轻轻眨眼：“师兄？”
她想触他。
抬手，轻点了点肇斯行冰凉的嘴角，她有些委屈：“师兄。”
“肇斯行，为什么不说话？”
长生有些害怕，战战兢兢：“苌楚……他……他已经……”
“没有，”沈苌楚打断，目光却无比眷恋温和，轻轻捏了捏肇斯行耳朵，“师兄为什么没听到，我来还剑啊。”
她将雪霰放在他身上，再蹲在他面前，静静等了半响，等他主动拿剑。
她偏头望自己的右手腕与他的左手腕，红绳消失了：“师兄，为什么不动呢？”
沈苌楚拧眉：“师兄，我眼睛好疼。”
在沈府，若有风沙眯了她的眼，只要她喊痛，肇斯行会来给她吹眼睛。
她哽一下，四肢着地，爬到他身边，摸他发髻旁长生辫，再看他那双亮亮的双眸，趴在他怀中：“师兄……”
她不哭，也不爱哭。
此时，她一滴泪液流不出来。
沈苌楚将脸埋在他冰凉颈肩处：“师兄，凉凉的。师兄不是主角吗，主角是不会死的。”
她将手强塞进肇斯行手中，与他十指相扣。
鼻尖蹭了蹭他颈子皮肤，酸柚味刺得她鼻尖更酸，沈苌楚哽咽：“师兄骗我。”
长生焦急地胡乱划面板：“苌楚……苌楚等等，我想办法……呜呜呜，我想办法……”
沈苌楚却像没听到一样，埋在肇斯行颈间。
光团在面板前来回跳跃，胡乱地点开了系统日志，荧蓝色光点闪现，浮现出一行歪歪扭扭的简笔字。
长生完全楞在原地，不知让她看，还是不叫她看，良久，它声音干涩：“苌楚……”
顿了顿，它才道：“苌楚，肇斯行他，给你写了留言。”
“不看，”沈苌楚埋在他怀中，“我不看。”
浓密纤长的眼睫低垂，在人颈边蹭了又蹭，她不哭，却难过到了极点。
不论他写什么，她都不想看。
他是个骗子。
骗子的话是不可信的。
他分明说，他会活。
“骗子。”
沈苌楚粗喘，片刻，撑着身子，晃悠着起身，环着肇斯行的腰，要将他抱起来：“师兄……阿行。”
她从未叫过他‘阿行’，嫌过于亲昵，此时叫，他却不应了。
“我，我们回沈府，”沈苌楚喉间颤得什么也听不清，“我们……回家。”
他们不是什么男主女配，就是沈府里的小姐与家丁。
沈苌楚双眼干涩：“我……我，你，你还有路，阿行，不论成仙，修剑，你还有你的路。”
“你要受万人敬仰，受香火供奉。”
她哽咽，抬手摸了摸眼底，一滴泪也没有，沈苌楚丧气：“不能为了我一个注定要走上邪路的魔女，丢掉性命。”
她尝试抱起人，却又摔在地上。
如此几次，沈苌楚彻底脱力，趴在肇斯行胸前。
她是不是，又做错了。
……
不知过了多久，不断尝试折腾面板的长生又按到什么，联络通讯图标过后，跳出一个不停扭曲的人形虚影。
“总算能联系上这个世界了。”
不过多时，那道虚影开始变换，化成肇斯行的模样：“女配？女配？”
“沈苌楚。”
良久，见沈苌楚不理会它，这位‘肇斯行’翻一个白眼，开始棒读：“你好我是三千世界主系统，恭喜女配成功改写剧情……”
沈苌楚听得烦躁，头也不抬，拾起脚边石子朝着虚影扔去：“闭嘴。”
不许你顶着他的脸说话……
石子穿过虚影，‘肇斯行’像没听到，继续念：“恭喜女配完成拯救剧情任务，成功消灭世界线偏移罪魁祸首……”
长生猛然惊觉：“等等！你是说我并不是女配拯救系统，而是剧情拯救系统？！”
虚影面无表情点头：“是，你的作用不是拯救女配，而是矫正世界偏移。前宿主明知故犯，利用漏洞强制重开二周目，按照三千世界规则，应当及时灭杀，避免数据错漏影响其他世界。”
“但因主系统完全失去该世界联络方式，不便远程指导，你作为本书作者，熟悉书中剧情，是本次任务不二人选；且按照原书设定，女配讨厌男主，是世界中最符合本次行动的主体选择。”
它继续道：“之后，主系统借助道具红绳微操，将女配与男主气运相连接，提取部分，助力女配改变剧情。如今，成功转移了全部气运。”
沈苌楚听地失神，眨了眨干涩的眼，原来这一世，是她偷了他的气运。
所以娘亲活了，爷爷与乾华山搭上生意，她提早遇上乔羽，沈府无恙。
连皮三都是他亲手杀的。
胸口一阵闷痛，沈苌楚垂头，慌忙扶上胸口。
电子音了无起伏，它顿了顿，“前宿主数据任务、气运已全部转移，原系统作为数据升级包已安装完毕，恭喜你们，完满完成系统派发的任务。”
“什么？”长生震惊，“你们这个劳什子狗屁系统，从头到尾都没给我任何提示！”
它气得快说不出话，连咳好几声：“狗日的玩意儿！”
‘肇斯行’微怔，语气了无歉意：“是么，抱歉，看来是临时搭建的数据系统适应得并不好。但恭喜你依旧完美完成任务。”
“接下来，请女配享受主角气运，完成任务，补正世界……”
沈苌楚缓缓抬头，双眸空洞，打断它的话：“他去哪儿了。”
系统一愣：“谁？”
“肇斯行。”
‘肇斯行’了然点头：“他作为世界外之人，故意违背穿书指南，按照规则，前宿主灵魂已归于数据库，未来将作为NPC投放世界剧情中。”
怕她不了解何为NPC，系统还‘贴心’解释，又道：“当然，世界变化万千，能否遇上前宿主全靠缘分，若遇上，也请遵照剧情任务……”
沈苌楚拧眉，已然失去耐心，捞起雪霰剑，一剑将虚影劈碎，如琉璃炸裂般，‘肇斯行’化作明灭光点，消散于空中。
末了，电子音如同磁带卡顿倒带一般滋滋作响，它断断续续到：“享……享受……旅途……”
“闭嘴。”沈苌楚用雪霰支撑，缓缓起身，她看向炸裂开来，如星空的虚影碎屑，冷然，“夺取他人气运归作我用，我与小偷又有和异？”
她垂眼，望着肇斯行尸首。
他的眼眸如琉璃珠般明润透亮。
骗子。
连这双眼睛，都在骗她。
耳边，长生杂着哭腔哀声道：“苌楚……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不是故意要隐瞒你……”
沈苌楚沉默，捻诀，将肇斯行的衣裳清理干净，又细细为他擦去脸上血迹，鸦羽般的长睫遮盖眼底情绪，答非所问：“长生，沈府不是他的家。”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却为我留在这里，我不该欠他。”
她跌撞几步，寻了一块干净平整的土地，双手交握雪霰挖坑，掌心被剑刃划开，鲜血顺着剑身留下，同泥土混作一道，如此沈苌楚也不停。
她，要送肇斯行回家。
*
乔羽黎清逸追来时，天边已露鱼肚白。
沈苌楚怀中抱着雪霰，垂头，呆呆地跪坐在一座土堆前。
手心，泥土混着鲜血，结成黑色干裂的壳，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挖土挖到指甲开裂翻起的手指，不住地抚着右手腕间的咬痕。
乔羽心慌。
他来晚了。
雪霰剑踪迹难寻，他与黎清逸相会后，是顺着蛊虫尸体与地上淅淅沥沥的血迹，才寻到二人。
已不是二人。
他心痛，沈府如花一般，灿烂骄纵的小小姐，何时露出过这般木然神情。
乔羽几步到她身边，想碰她，又不敢碰她。
“沈苌楚……”
沈苌楚抬头，却不是在看他。
杏眼毫无神采，她开口，宛如气息从破裂纸窗中流出：“长生，他给我写了什么。”
长生听话，默默点开日志，显露两行歪歪扭扭的简笔字：
“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
“沈苌楚，生日快乐。”
荧蓝色极度扭曲的字体旁，一簇光点升起，绽放光华。
投射进她黑润眼眸中的，是在不断循环，莲花河灯形状，烟花盛放的小动画。
沈苌楚瘪嘴，良久，反倒笑了出来。
“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