觞小宁急急地追沈苌楚:“沈师姐……沈师姐!”

    他气恼又着急,可面对沈苌楚,觞小宁又不想展露这写情绪,喘息道:“沈师姐,你真要将那只蛇留在宗门内?”

    沈苌楚顿足。

    觞小宁趁着机会见缝插针道:“能上山的弟子尚未及笄,身负灵根,而他身上并没有灵根痕迹,已过了能觉灵的年纪,沈师姐将他留在山上……”

    越说,他力竭,声音越来越小。他想说“这样对其他外门弟子不公平”,这样带着审判意味的话。

    可他说不出口。

    沈苌楚转身,对上觞小宁眼睛,小少年尽力压制怒意,又因年龄与阅历的缘故,造就一副极其别扭的表情。

    莫名的,沈苌楚大概能明了这种感受,她叹气道:“你不是觉得对旁人不公平,是对你不公平。”

    觞小宁一怔,下意识脱口而出:“不是……我,我没有……”

    “那是什么?”沈苌楚淡然问他,“你希望他留在哪里?”

    答不上来,觞小宁吭哧一声,心中越想越窝火,眼眶里泪水开始打转:“反正……反正不能留在沈师姐身边。”

    她了然,是一种出自本真的,不加掩饰的占有欲。如孩童般对待心爱玩具,若玩具丢了,被人碰了,心里会不平衡。

    可觞小宁的话又如一只炮仗,毫不留情地,炸开了沈苌楚包裹在内心的惶恐。

    失去记忆的师兄待她,究竟是什么感觉?

    是像觞小宁那样,如破壳雏鸟见到第一人那般占有欲?

    沈苌楚不敢再往下想。

    她提着裙子蹲下,同觞小宁一般高,沈苌楚抬手揉了揉他的脸,替他擦掉眼泪:“觞小宁,同师姐如实说,你将我当做什么?”

    “师姐?娘亲?还是……”

    觞小宁脸颊骤然通红,还挂着眼泪,慌里慌张堵住沈苌楚的嘴:“师姐,不要乱说!”

    沈苌楚了然,轻笑,拨开他的手,反问一句:“那你想知道,我是如何看你的吗?”

    “……”

    “不要,”觞小宁噘嘴,嘟囔道,“无外乎师弟,弟弟,那样打发我。”

    沈苌楚摇头:“不是打发,我不喜欢哄骗别人。我待你好,就是因为你可怜。”

    她不怕这样的话伤害觞小宁,继续道:“你像过去的我,人总是会下意识的对与自我相似的人产生共情,延伸关照。或许这让你产生了什么误会。而现在我与你,就是要将这个误会说开。”

    觞小宁拽着袖抹一把眼泪,抽了抽鼻子。

    师姐心好狠,他这算失恋了么。

    过了好久,他哽气:“那……那又如何。”

    觞小宁揪着自己的衣角,局促地揉搓,揉皱了,才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扬声道:“现在是师弟,或许,将来就不是了!”

    沈苌楚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的小少年张开双臂,松松地抱着她的脖子:“反正,师姐现在,应该没有讨厌我,对吧。”

    “没有,”沈苌楚一动也不动,声音冷硬,“若你再这样没大没小,我会讨厌你。”

    觞小宁身躯轻震,迅速放开沈苌楚:“对,对不起沈师姐!”

    小少年经受打击,头也不回的跑开,没跑两步,撞上一人。

    他抬头一看,是此时最不想看到的灵蛇,觞小宁停下脚步,指着他鼻子冷哼:“你给我等着,再过三个月就是外门弟子大会,我一定比你先入内门!”

    肇斯行不解,问他:“弟子大会是什么?”

    “不告,你不知最好!”觞小宁赌气,绕开他要走,又被灵蛇伸手拽住领子。

    这灵蛇分明瘦得同竹竿一样,力气却不小,揪着觞小宁,叫他如何挣扎也挣不开。

    肇斯行面无表情道:“你不说,我不放。”

    觞小宁不挣扎,站定,眼底含恨:“那你揪着吧,咱俩谁也别动。也叫沈师姐在哪里等着,等你放手。”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灵蛇立刻松开他的领子。

    觞小宁不屑,大拇指飞快蹭过鼻底,嘚瑟道:“小爷还治不了个你。”

    稍跑远些,似乎还是不爽,觞小宁又折回来,作势抬脚,要踹肇斯行。

    不远处的沈苌楚:“咳。”

    觞小宁身躯一震,立刻收腿立正,朝肇斯行冷嗤:“以后,你就是我的敌人!”

    说罢,两腿倒腾飞窜,没了人影。

    肇斯行在觞小宁这里得不到答案,趁着腿长,几步跨到沈苌楚身边:“姐姐,什么是弟子大会?”

    沈苌楚并未回答,而是从上至下打量他。

    如藻般卷曲柔顺的头发,用素锦发带扎成高马尾,垂在腰际,尾部发丝如铃兰花瓣炸开;身上,牙白色校服长度刚好,可论及宽度,与他来说有些宽大,腰带勒紧,被身量架着,衬着他的腰比不少女修还细。

    至少,头发束起,衣着整洁,他身上那股颓丧气清减不少。

    沈苌楚静静地注视他腰际:“外门弟子互相切磋比拼斗法,夺得魁首的,便能入内门。”

    肇斯行忽然半蹲下,再仰头对上沈苌楚视线,清润黝黑的蛇眸盯她:“姐姐身上衣服不同,看来姐姐是内门弟子。”

    沈苌楚被他动作吓了一跳,后撤半步,却被他伸手勾住衣带,他调笑道:“姐姐为什么要躲。”

    “你凑了过来,我为什么不能躲,”沈苌楚语气平静,可只有她知,此时耳背,一块皮肤温度正不断升腾,她清嗓道,“既然穿上衣服,还叫姐姐,是不是有些不合适了。”

    灵蛇眼波流转,眼角微微下垂,不笑,却染三分笑意,如一汪春水颤颤,细看,才能见眼底暗潮汹涌的一抹紫,他道:“不,好多人都能叫你师姐,我不想,我只想叫你姐姐。”

    甜凉气味随着他气息扑了过来,沈苌楚呼吸滞塞,心中,一柄大锤不断叩击心门,胸口闷声作响。

    姐姐,姐姐。

    方才,困扰她的问题又绕了上来:了无记忆的他。是如何看待她的。

    他是蛇,直直忽略人与人之间的边界,冰冷又缠绵的游走到她身边。

    他没有记忆,那到底是凭什么。

    恍惚间,沈苌楚开始恐慌,她忽然理解师兄对她那样小心翼翼,又分外珍惜的原因。

    又是该死的气运。

    气运如一层纱,罩在她身上。笼罩薄雾,或许看到的她,也并非正真的沈苌楚。

    人在面前,她却生出了畏惧。

    沈苌楚抿了抿唇,难以克制地,嘴角向下,避开肇斯行视线,她转身,朝着房间内走去:“随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跟我来。”

    沈苌楚叫人坐在凳子上,阖上房门。这几间厢房专供教习歇息,此时正好没人,沈苌楚覆下睫羽,遮挡眼底繁杂:“先将上衣脱了。”

    她并未转身,额头抵着房门,听身后人悉悉索索除衣料,间隙夹杂着锁链碰撞细微响动,她刚想道脱好了叫她时,背后的蛇竟自己贴了上来。

    肇斯行仅脱去上衫,衣料被腰带固定,垂盖在胯部,纤薄肌肉贴在骨骼上,他一手撑着门,堪堪停在沈苌楚身后:“姐姐?”

    沈苌楚:!

    她猛地转身,仰头便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蛇瞳。他眼方才是无害的圆润,此时瞳心竖起,凝视眼前人,似乎此人张开嘴,会吐出一道分叉蛇信。

    “走开些,”沈苌楚抬手抵上他赤裸胸口,灵蛇体温极低,同她体温对撞,将两人都激了一下,沈苌楚咬牙,“你贴得太近了。”

    实际上,他距离把控的很好,两人间刚好错开半人距离,不会贴得很近,叫人难受;又能清楚看清,人表情细微变化。

    肇斯行见她眉头皱起,听话向后退了半步。

    也仅仅只有半步。

    “姐姐在想什么,那么出神?”他偏头看她侧脸,纯良如无辜孩童,“愁眉苦脸的。”

    他伸手,想为她抚平紧皱在一起的眉头,却被她偏头躲开了。

    沈苌楚坦诚道:“因为不高兴。”

    搓搓手指,肇斯行失落地问:“为什么不高兴?”

    “不高兴不需要理由,”她错开左侧锁骨缚妖索处,再用力推他,敛声道,“坐好,这个姿势,我没办法拆缚妖索。”

    “可我喜欢……”

    沈苌楚瞪他:“我不喜欢。”

    “哦,”灵蛇自讨无趣,灰溜溜的坐回到凳子上,眼巴巴地仰头看她,无比信任道,“不能直接抽出来吗。”

    沈苌楚在原地定了片刻,才朝他走过来:“它与你的心脉已经长在一起,直接抽出,你的心脉会碎。”

    她立在灵蛇面前,略微滚烫的手指顺着肩膀向下抚,划过几片乌黑反光的蛇鳞。

    蛇鳞敏感,逼着他颤了颤,又害怕尖锐边角划破她指尖,他竭力克制这种令他战栗的本能反应,带着肩颈处,交叠在一起的蛇鳞收缩挤压,如蛇游走一样蠕动着。

    霎时,他脸颊如熏醉般通红,而罪魁祸首却无知无觉,专心找他体内缚妖索的痕迹。

    “稍微有些疼,你忍一忍。”沈苌楚指尖凝结赤色灵力,打入缚妖索与皮肉嵌入之处,止住他血脉,听他闷哼随震动导向手指,她不忍道,“我要先将缚妖索抽出一寸。”

    两指掐住缚妖索根部,稍用力,他胸口震颤更甚,沈苌楚不忍,空出的另一只手绕后,轻捏他脖颈,轻声安抚:“若痛,就抓住我的手腕。”

    温热的手不断揉捏他后颈一小块皮肉。痒,酥麻,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像喝酒,晕乎乎的,口齿间水分似乎被她手掌灼热蒸干,他口干舌燥,张开嘴,不停小口呼吸。

    不住地,他缓缓向前倾,埋入她怀中,小幅度摇头:“还……还好……”

    似乎,不是痛。

    肇斯行嗅着沈苌楚身上的木质香,轻轻蹭了蹭,搭在配上,散开的马尾在凸起的尾椎骨上来回扫,惹得他更痒。

    牙根痒,胸口痒,尾椎骨痒。

    浑身都痒。

    他闷哼:“好,好难受。”

    沈苌楚不知他是哪里难受,误以为拽疼他了,拨开披散开的马尾,要去捞他脸,却被他躲开:“不……不要看。”

    他脸好烫,眼底鳞片冒出,尽数炸了起来,张大口呼吸,脸颊通红的样子一定好丑,撒娇似地,在沈苌楚腰腹处蹭了蹭:“姐……姐姐快点。”

    沈苌楚手指掐着锁链往外拖,她不敢用力,动作轻缓,似乎未缓解疼痛,反倒让怀中人呼吸起伏更剧烈。从她视线去看,脊背上,凸起的节节脊柱缩紧又舒张,肌肤不停地震颤。

    折磨他,亦是折磨她。

    忽然,肇斯行抓住她右手腕,湿凉指尖用力,竟带着她的手,往外拖缚妖索!

    “肇斯行!”沈苌楚有些惊慌,“慢……慢点!”

    “慢……慢不了。”

    低头,他看着勾连血肉的赤红锁链,一寸寸向外挪,肇斯行很难受,又烫,又疼,到手背青筋凸出,捏着沈苌楚手腕的手也愈发用力。

    沈苌楚咬牙,顺着锁链向前摩挲,等触及到他湿凉肌肤,两指凝结灵力,用力一掐。垂在外的缚妖索如碎星般碎裂,化作无数光亮碎屑,飘散在二人之间。

    沈苌楚眼前一片空白,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好久,才从后怕之中脱身。她缓缓扭动手腕,想将手抽出:“阿……阿行。”

    她顿了顿,才继续试探地叫他:“阿行,先放开我,让我看看伤口……”

    “不……”

    他仍旧用力攥着她手腕,声音闷闷地,听着很是委屈:“姐……姐姐在叫谁?”

    他额角汗涔涔的,汗水顺着下颌滑落,滴在她手腕上,聚集在她手腕坑坑洼洼的凹陷处,汇成一汪又一汪小水潭。

    不舍得抚,肇斯行只定定地看那狰狞的咬痕,声音颤得令人心疼:“是……是谁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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