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宜夫人一众人义愤填膺的背影,海棠犹犹豫豫:“小姐不去看看么?宜夫人的神色不似作伪,老爷怕是又要大病一场了。”

    大病一场?大病一场好啊。

    这样他就没精力去管东管西了。

    “也对。”文斐面上浮起浅笑,“夫妻一场,什么都不做,确实不妥哈。”

    她点了半数丫鬟随从,全是平时跟她跟得比较紧的:“要是陆大人院子里人手不够,你们就去帮忙,别跟我出去了。”

    被点名的海棠目瞪口呆。

    文斐没等这丫头反应,抢过其手里的帷帽,一马当先溜了出去:“走了!”

    ……

    文斐等这一刻很久了。

    她一直觉得林臻儿撞棺这件事颇为古怪。以这姑娘的神智,要摆脱一众丫鬟随从并不容易,结果身边的人能齐齐跟丢。

    陆长泽自从与她决裂,便不再让林臻儿去寻她,既然在意,又怎会让她的死讯会传到妻子那里?就算是撞棺翌日来找茬的陆老夫人,言语之间也是惊闻儿媳为别的男人殉情才愤愤不平。

    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刻意引导了林臻儿,想让她死,而且要她死得光明正大。

    如今,林臻儿“大难不死”,这背后的人,会收手么?是谁?也许是陆府以外的人……

    文斐手里抓着帷帽,遮挡刺目的正午阳光,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紧紧跟随的仆从,继续在人群里穿梭。

    这些仆从在陆府有些惫懒,在外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文斐要甩脱他们也不难。但光天化日之下,她能糊弄这些人,未必能糊弄住那些藏在暗处的暗卫——这批暗卫只在她出府后跟随,也不知是陆长泽在夫人出事后加进来的,还是向来如此?

    想杀林臻儿的人,当初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才接触到她的……

    文斐饿着肚子瞎逛了半个时辰,在巷口的面具小摊上挑挑拣拣。哪知遇到一个犟种书生,非要买她手里的面具。

    她心中一动。这些天她有意散播自己的身份,林臻儿这张脸几乎成为通行证,小贩对她熟稔许多,大都同意她赊账。

    这书生专与她过不去,她挑中哪个面具,他都说自己愿出十倍买走。与其说是来砸场子的,更像是……来拖住她的。

    就在这时,十余扇厚重的屏风排成长蛇从巷子里抬出来,领头那汉子疾声吆喝:“唐突贵人,借过借过!”

    书生连忙拉着文斐贴着小摊避让。那抬着屏风的队伍浩浩汤汤出了巷口,转弯就把两人裹进了长街内侧,断断续续地隔断了陆府仆从的视线。

    每扇屏风由四位孔武有力的壮汉抬着,衔接极密,陆府有个仆从想趁机钻过去——

    领头的那汉子眼疾手快地拦住:“使不得!这些屏风皆是达官显贵定制的珍品,轻易赔不起,还请小哥稍等片刻!见谅,见谅啊!”

    屏风长蛇的另一面,书生凑到文斐耳边,悄声问:

    “夫人,您可知文斐的坟是谁毁的?”

    文斐做好奇状:“谁呀。”

    她随手抓了一个面容倒扣的面具,将正面贴着自己的腰腹,没让对方看到花色。

    书生一笑,拿过她放在小摊上的帷帽,为她系上,哄小孩似的:“请与我来。”

    时下女子出行流行帷帽,此帽外沿缀着一圈朦胧白纱,掩至颈部。她今日穿得平常,这帷帽一戴,混进人群里就不容易找得到了。

    书生自是带着她往那些帷帽多的地方钻去,不料刚没入人群,左边手臂骤然剧痛,紧接着膝盖后被人用力一踹!

    他毫无防备,惨叫一声跪倒在地!手骨已然脱臼!

    众女突逢变故,纷纷尖叫逃窜,人潮涌过,帷帽都跑丢了五六顶。

    待书生满头冷汗回过神来,身边哪里还有陆家臻夫人的身影?他既惊诧又犹疑:这还是那个疯癫贵女吗,她何时有这样的身手?

    不仅如此,为何只有零星同伴寻踪追去,他们自己的人呢?

    他有些费解,迅速扫视四周,才发现其余人散落各处,与一些寻常打扮的大汉缠斗,像是被对方绊住,又像是试图拦截对方。

    难道是……陆府暗卫?陆长泽竟派出这么多暗卫!

    此念头刚从脑中闪过,他汗毛一炸,飞快矮身翻滚躲避!只见一个陌生大汉挑剑追着他刺:“你是何人!胆敢拐带我家夫人,拿命来!”

    书生顿时相信自己方才是遭了陆府暗卫的暗算,懊恼自己太轻敌!撞棺之事一出,陆长泽怎么可能不提防!

    他狼狈翻滚而起,拔剑挡去几招,咬牙笑道:“兄台好不讲理,我几时见过你家夫人?”

    ……

    文斐几乎是怀着狂喜的心情跟着众女跑,她当然不是为了帮林臻儿揪出幕后真凶,她的真正目的是借助幕后之手摆脱陆府暗卫——她,赌赢了!

    很快,她甩脱了追踪她的零星数人,窜入文氏成衣铺。

    鬓角微白的包掌柜正在算账,抬眼就见一个带着帷帽的高挑女子绕开伙计疾步行来,那飘起的白纱之下还覆着一个白面笑唇的面具。

    对方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从怀中抽出一张叠好的信笺,哑声道:“包掌柜,这是故人叫我交给你的。”

    包掌柜面上带着一贯和气的微笑,接过一看,笑容略有凝滞,但他很快掩饰过去,扬声笑道:“原来是大舅哥介绍来的绣娘,听说前些日子你脸上让灯油烫伤了,可好些了?”

    文斐在面具下的嘴角翘了翘:“大夫说治不好了,怕是以后要戴着面具过日子,还望包掌柜不要介意。”

    “这话说的……你也是不容易。”包掌柜情真意切地叹气,眉宇之间很是惋惜,“我在此等候你多时了,上回寄来的绣样,瞧着有些需要斟酌的地方,还请入内一叙,请!”

    待两人进入茶室,包掌柜掩好门,回身已是恭谨姿态:“不知该如何称呼贵人?”

    文斐负手而立,刻意压粗嗓音:“叫我……二姑娘。”

    包掌柜又细细看了一遍信,捏着信笺的手指有些发抖。家主已逝,亲笔信才传到他手中,他痛心入骨,眼中已有泪意。

    但他没有多问,强忍悲痛给出承诺:“既是文三爷所托,包某必不辱命。请二姑娘在此稍待片刻,信里说的那些东西,很快就会备齐。”

    “有劳了。”

    文斐目送这位心腹,眼见他的后背又佝偻了几分,心中暗叹,也有些心酸。

    包掌柜明面上在天子脚下经营一家成衣铺,实则是她在文氏家族中最信任的人之一。

    如今她借助“文斐”的亲笔信向他寻求庇护,字迹是对的,信中还提及一些只有他二人才知晓的往事,由不得他不信。

    在信中,除了拜托他往后照拂一二,还让他去准备一束迷香、一盒火折子、两套便于夜行的行头、两套日常出行的劲装、一柄长剑、一柄短匕和一套笔墨纸砚——

    且必须是寻常材质,落入别人手里不会教人发现来源。

    文斐亲自去买这些东西过于惹眼,旁人只要有心就能查出来,更别说这时候盯着她的人那么多……她需要有人来办这件事。

    她低头揉揉自己红肿的手掌,自觉有些失策,为什么忘记跟老包要些伤药呢?

    林臻儿的皮囊委实太娇弱了,不过是一个把别人胳膊扭到脱臼的动作,能把手弄成这样。啧。

    ……

    文斐作为洪丰文氏的宗主,素有乐善好施的美名,其名下产业前门开张做生意,后门则常有贫民乞儿流连不去。

    哪怕这位宗主的死讯传遍天下,文氏成衣铺的后门也循着旧例,由一个婆子主持施粥。

    说来也巧,几个陆府暗卫正好与那些不明人士厮打到了这条死胡同,双方打红了眼。无辜路人躲避不及被踹飞,纷纷作鸟兽散,连围观都不敢。

    文氏的施粥婆子耳聋眼花,模模糊糊听到些动静,只当是今日求粥者众,满头大汗地喊:“莫抢莫抢,人人都有!”

    有好心的乞儿凑到她耳边大声嚷嚷:“他们马上打过来了,婆婆快逃啊!”

    施粥婆子怒目相对:“再饿也不能插队,去后头排好!”

    “哎呀!”乞儿鸡同鸭讲,嘴角都急咧了,一手指着逃跑的众人,一手直接去拽,“你看,别人都跑了,快与我来!”

    “好不讲理的孩子,不让你插队,你就要把人骂跑?”施粥婆子扬起长勺要去敲乞儿的脑袋,“看我不收拾你——”

    那乞儿本就瘦弱饥饿,拽她只觉纹丝不动,再一看,那些壮士的战场已然席卷到眼前,屁滚尿流撒手就跑。

    “知道怕了?”施粥婆子哼了一声,愈发卖力地盛粥,八分满的碗,呈直线摆了半条长桌。然而她一转头,便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抱住一个精瘦男子的腰——

    他大吼一声,要将其摔到施粥的长桌上!其角度之刁钻,竟是要借着桌沿生生砸断那人的腰椎!

    说时迟那时快,婆子立刻垫着抹布抬走热气腾腾的大锅,而一个扎着长马尾的身影及时从门内冲出,一手扣住桌沿飞速后撤!

    碗在桌面跳动,叮叮咚咚,粥水晃着漾着,竟也没洒出多少!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精瘦男子被结结实实摔到了地上,总算逃过当场瘫痪的下场。

    大汉见有人搅局,狞笑一声大步追去,跃上长桌两脚一沉,生生止住拖行之势:“一个女子敢来插手,不自量力!”

    那搅局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文斐——她回身撑桌一跃,踩上长桌另一端的瞬间,伸腿扫飞那些热气蒸腾的粥碗!

    大汉没料到对方身手如此敏捷,才看清她脸上的面具,就有几个瓷碗迎面飞来,噼噼啪啪砸了他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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