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晚饭自然是在将军府吃的,席间小六小七与陈誉的儿子陈然早已打成一片。不过陈然的年纪比小七还小一岁,懂的东西却比小六小七多。

    小孩有玩伴之后,便一心只想着同伙伴玩。如此一来,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小六小七居然对桌上的美味视而不见,他们只想赶紧吃饱,下桌玩耍。

    “陈然,我想看你刚才说的书,上面画有大剑、长枪之类的那本书。”小六的眼睛泛出亮光。

    陈然没想到刚认识的“小兄弟”竟然同自己有兴趣的东西一样,顿时在他的小小心中,涌现出一股名为“知己”的热流,即使他们现在的年龄差有两倍。可惜他此时还不知晓这个词。

    “那本《兵器大全》,我太爷爷的书,然后传给了我爷爷,以后应该会传给我爹爹,最后传给我。”陈然数着手指算什么时候自己能拥有这本书,小六眼中流露出羡慕,羡慕陈然竟然能拥有这本这么好的书。

    小七拉着陈然的手指,打断他的数数:“现在还没传到你爹爹那呢,传给你要很多很多年以后了。你先带我们去看一看吧。”

    陈然知道这本书被放在陈正的书房里,但仅凭他现在认字的情况与只有六岁的身高,是找不到那本书的。

    “我去找爷爷。”

    在陈正让下人把书带来的这段时间内,大人们在餐桌上相互交谈,时不时夹杂着陈然小大人似的侃侃而谈,以及小六的惊呼。

    小七只会无奈叹气:“哥哥,你的反应太夸张了啦。”

    秦纷捂着嘴偷笑:“然然难得在府上表现得这么活泼,以往老是装成熟。”

    说着她斜了一眼陈誉:“都怪你,成天只会冷着一张脸,让儿子有样学样,一点也没个正常的小孩样。”

    “嫂嫂,我们家长子的特征就是冷面将军,你还没看出来吗?”陈世开玩笑道,“要说也是然然现在不像个冷面将军的模样,哈哈。要想得到一个开朗外向的孩子,你们还是要加把劲,再来一个。看看我,是不是很活泼外向?”

    秦纷扶额:“你外向过头了,要是像你,我这一天天的要操多少心。不过,话说回来——”

    秦纷望着拿到书开始翻看的几个孩子,说道:“说不定是因为家里没有玩伴,他才沉默寡言了一点。在秦家的时候,有哥哥姐姐在,他说的话都比平时多。所以啊,陈世,你也有责任!”她心底冷笑,想催生,且看我如何催生你!

    “我……?”陈世被这口突如其来的锅砸懵了。

    “对啊。你要是早些成亲,说不定孩子早就能下地走了。有了弟弟妹妹一起玩,然然肯定就是今日的这个样子。”

    陈世回味过来,作为满脑子歪主意的人精,怎么可能让这口锅一直在自己身上呢?他顺着秦纷的话说道:“嫂嫂不必担心,然然的年纪还小,现在再来个弟弟妹妹还来得及。”

    他的目光在陈荃于夏身上来回扫视:“这不就有现成的新人嘛。”

    秦纷万万没想到,她和陈世之间的火苗燃烧到了陈荃那里。几位长辈心思各异,或许在他俩成亲之时想过这件事,但后来北吴来犯,情况危急,谁还会想此事?

    后来他们战胜归来,朝中事情一件接一件,完全没时机提起来。

    赵黎有些小心地开口:“虽然有点早,但是于夏你们可以开始计划起来了。”

    陈荃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而后恢复正常,只是她不悦的眼神转移到了陈世身上。陈世正巧接收到陈荃的眼神,寒毛立起,暗道忘了自己的这个妹妹不好惹。

    于夏拿着筷子的手重重一顿,脸上露出不自然的微笑。他心想怎么也不能让陈荃在这种尴尬的问题上回答,他咬着牙,准备推辞说是自己的原因。

    他正准备放下筷子,口还没开,已经有人先他一步把锅揽下。

    察觉到于夏的尴尬,于初解围道:“身为兄长,我还没解决终身大事,于夏因此不能……是我的问题。”大钟有个习俗,成家生子之事,兄长要在弟弟妹妹之前。虽然这个习俗不是一定要遵守,但这个借口是充足的。

    在成家这件事上,陈世与于初的位置一样。长辈要催成家生子,理应先催于初陈世二人,再怎么催也催不到于夏陈荃身上。

    陈世没想到于初以身入局,竟然为了于夏把他和自己拖下水。陈世感叹,棋逢对手!

    于夏既尴尬又想流泪:我刚刚才牵了人小手,怎么就说到生孩子了?!这进度还要好久好久吧……

    他眼珠子转到三个小孩身上,生硬地转移话题:“话说,他们为什么都喜欢看这本书?”

    秦纷“嘿嘿”一笑:“然然是因为从小耳濡目染,家里这么多人舞刀弄剑,他从小接触的东西这些占大多数。还有一个原因,他——不认字。”

    陈然不过六岁,即使将军府很早就给他请了先生教他习字,这么点大的孩子也接受不了多少知识。

    “哦。这样啊。”于夏脱离小孩子太久,自己也没有孩子,不清楚一般六岁的小孩只到开蒙阶段,只能看看图。

    他接受陈然和小七共用这个理由,那小六呢?

    于初微笑道:“小六也不认识几个大字。”

    “诶?你不是在外面当什么教书先生嘛,怎么你带来的学生这么大了,还不认字呢?”赵黎比了比小六的身高,“看起来有十岁了。”

    于夏补充道:“实际上这小子已经十二岁了。”

    赵黎更加吃惊:“看不出来啊,这孩子个子就这么点……不过都十二岁了还不认字,你这个教书先生做得也太差了。”

    于初摇了摇头,道:“我去清齐也没几个月,他们只有爷爷相依为命,一天学堂也没上过。我到清齐之后不久,北吴开始扰乱清齐。我们就此分开,直到北吴撤退,我们才碰上。”

    于夏心里又不舒服了,那天明明是我先同你碰上的!

    “后来得知他们的爷爷不幸离世,即使清齐恢复了和平,他们也只能在街上流浪。因此,我就把他们带在身边。路上的这两个月,我虽然也日日教习小六,但……”于初说到这眉头略皱,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在清齐的时候我就发觉小六识字很慢,但我当时自负地认为那是因为学生太多,我只能遵循大部分学生的节奏,不能顾上因材施教。”

    “我喜欢这把枪!”小六激动的声音传来,于初在教他习字上,从没见过他这么感兴趣的样子。

    于初再次无奈叹气:“从清齐回京的这些天,我一对二教他俩,总该能因材施教了,可是我迄今为止,没找到能给小六施教的好办法。”

    众人沉默,他们已经听出来小六是个不爱学习的孩子了。这样的孩子他们见得很多,只不过在京城,有条件的家庭都会从小让他们去书院,起码逼着他们识字。至于会不会写文章,都是后话。

    “不行呀,既然都带回来了,肯定不能把他俩丢在一旁不管。反正你不走了,不如去寻个好先生,让先生好好教一教。”宜远侯说道。

    他心里愁啊,于初还没成家,就带了两个小孩,还是没什么文化的小孩。这以后哪个姑娘家能看得上于初,愿意给人当后娘呢?

    “我看不用。”陈世转眼间已有主意。他不仅想到了这个主意,还很肯定于初一开始的想法就是此。

    他想,于初脑袋这么灵光,为什么有于夏这种憨憨的弟弟。虽然他的脑子很灵光,但作为妹妹的陈荃只是冷漠了一点,学什么东西还是很快的。

    “你说说?”宜远侯看着他。

    “你们还记得先前小六说了什么吗?是小六先对然然说想看《兵器大全》的。所以——”陈世说到关键处,特地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汤,吊足大家的胃口才继续说,“小六可不是因为图画才对这本书感兴趣的,他是对武器感兴趣。”

    他朝着于初挑了挑眉,于初低垂着头饮茶,掩饰一笑,没想到此次自己最想办的事被陈世这么挑明了。

    既然如此,于初也不藏着掖着了,还不如趁热打铁表明自己的想法。

    “不瞒大家,小六的情况确实如同陈二哥说的这样。他不喜欢学写字、看书,倒是经常问我大钟是怎么战胜北吴的。我告诉他之后,他非常崇拜那位单挑乌其耶成功的士兵,话里话外都想成为‘全晨’一样的人。”

    他看向陈荃,接着道:“虽然后来他知道那位‘全晨’是后来的女将军,错误地想错了性别,但他还是想同你一样厉害。”

    “你想让我收徒弟吗?”陈荃直白问道。

    “不是的,不过我此番前来确实有事相求。”于初起身朝陈正跪下,“陈将军,我希望能将小六送到军营里。”

    “你这是干什么!”陈正赶紧上前扶住他,“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商量就好。”

    即使将军府与宜远侯府不结成姻亲,于初也是好友的长子,宜远侯世子,而陈正在军中不拘泥森严的等级制度,说什么他也不会让于初跪自己。

    在场的人都觉得于初的这个想法可行,也是小六走人生之路最好的选择。但陈正有些犹豫道:“且不说他年纪太小,还不能入军营。可他字不识几个,即使入军营也只能永远当个下等士兵。”

    普通士兵训练的时候只需要听得懂口号就行,但想要一步一步往上升,不识字会拖很严重的后腿。比如排兵布阵,即使有图画,也要看文字注释;或者想学一招绝技傍身,不识字也不好学啊。

    况且,大钟现在又不是乱世,正规的军队不允许招募童子军。

    “或许可以跟他说,要是想像荃荃一样,必须要在这几年好好认字。学个几年,正好到可以参军的年纪。”陈誉提议。

    “哎呀呀,哪用这么麻烦,你不是已经走过这条路了吗?”陈世听不下去这几人乱想的办法,“直接送去武学,既能习字又能学兵法,还能学好多种武器,不正和我们与小六的意吗?”

    陈世得意,看来还是他更胜一筹,于初竟然想让人直接去军营里,明明有更好更普通的办法。

    “那就这么定了,让小六上武学。”

    在津津有味看着兵器图画的小六,还不知道大人们就这么在餐桌上替他决定了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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