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门口的侍卫,在大雪中依旧挺直地站着,像一棵不会倒下的松树。陈荃他们三人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同门外的侍卫探听一些情况。

    “各位小兄弟,你们应该听说过前两日周大人在繁楼招待北吴使臣的时候,发生了刺杀事件吧。”虎今月问道。

    几位侍卫皆点头。他们知道,除非有案件,大理寺的人基本不会来驿馆。但现在大理寺少卿却在问话,说明前两日的案件肯定有进展了,他们可不会有什么隐瞒。

    只是,为什么感觉虎大人今日办案有些仓促呢?他身后只有两位,而这两位还不是大理寺的人。难道为了查办这起刺杀案,大理寺的人手已经不够用了?竟然需要女将军协助办案。

    虎今月不知侍卫的心理活动,又问:“自那日把他们送回来之后,一直到现在北吴的那几位王子公主有没有出过这扇门?”

    几位侍卫摇头,但驿馆的侍卫是轮班制,他们在守门的时候没看到有人出来,不代表他们休息的时候那几人也没出门。

    但虎今月不管,继续第三个问题:“我们听闻北吴五公主自那日受惊之后,回来便发热一病不起。那么你们见过大夫出入驿馆吗?”

    “有。”其中一个侍卫开口道,“就王子公主们回来不久,那位三王子便急匆匆地下楼找到我们在里面守的弟兄,说是五公主发热了,让他们找个靠谱的大夫来。”

    “是我们的人去找的,说明五公主应该不是在装病。”虎今月思忖,问道,“那大夫你们认识吗?”

    “认识,是这附近一位妙手仁心的老大夫。我们这有什么意外小病,都是去他的。对了,说到这,大人,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其实那位北吴二王子最近也病得厉害,但他却拒绝老大夫的问诊。”

    于夏疑问:“你们怎么知道他也病了?”

    “不是我们知道,是整个驿馆的人就没人不知道。”侍卫小声道,害怕驿馆里的人听到自己在这说闲话,即使还隔着不近的距离。

    被他影响,周围的其他的侍卫、于夏和虎今月凑近耳朵,一副偷听八卦的样子。陈荃耳力惊人,选择在一旁望风。要是附近有人要进出,她能及时提醒这几人恢复正常。

    “那位王子本来身体就不好,好不容易在大钟玩了几天,就遇上这等意外。那日宫里不是给北吴使臣办了个宴会嘛,那夜正好轮到我们几人在这守着,他一进门,我们都听到那轿子里的咳嗽声。”

    “哦?那日比试与晚宴,他看上去除了脸色苍白一些,其他方面看起来没什么异常。”虎大人回想。

    “一直到出事那日,他也只是稍微咳一咳。出事之后,他竟一直在咳!动静比之前大多了!我们离里边那么远,有时候都能听到。找来老大夫之后,给北吴公主看完病,里边的兄弟问他要不要让老大夫进去看一看。来都来了,你说看一个也是看,看两个也是看,这不是顺带的事么,结果那王子却拒绝了。”

    “他说什么理由了吗?”于夏十分不解,难道乌其澈这人讳疾忌医?

    “他说,他这是老毛病了,吃吃他从北吴带来的药就行了。老大夫走了之后,这两日是一直咳一直咳,根本就没好转。里边的兄弟同我们说,有时候听着都怕他下一瞬接不上气。我们都想不通,他为什么不肯看病呢?万一有其他毛病呢?”

    “真是奇怪。”于夏想,“算了,待会也要进去,到时候看有没有机会知道乌其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我知道了。辛苦大家这么大雪的日子还在坚守岗位。”大致打听到自己想知道的内容后,他们在驿馆大门里登记了各自的名字之后,朝驿馆内走去。

    大钟的驿馆是安置别国使臣的地方,可不是什么能随随便便就放人进去的地方,进出的人都会记录下来。所以虎今月刚才并不去想这批侍卫休息的时候,是否有人出来。

    他们在登记的时候,翻了这两日的记录在册的名字,自从那日回到驿馆之后,后边就没有那三人的名字了。

    “这是他们说的那位老大夫吧。”于夏手指着一个名字,这名字出现了两次,距离十分贴近,说明他进出相隔的时间不长。他的名字后边写着“治病”两字,时间与事由正好对上了。

    “若是待会没意外,我们还有时间的话,就去找老大夫问问。”虎今月根据以往的办案经验,就是找线索、找人审问。

    他接着道:“不过我们也不能把这上面的记录当真,驿馆的防卫,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密不透风。”

    陈荃于夏明白,再厉害的侍卫在一天天的守门工作下,总会有松懈的时候,特别是在晚上。册子上的进出记录没错,但有些人进进出出,或许并没有记下来。

    “走吧,希望两日的时间还不算太迟。”

    陈荃三人进来的时候,身体瞬间回温,就连虎今月手也不抖了、腿也不僵了。

    “里边竟然这么暖和,真是想不到。”虎今月打量着驿馆的陈设,猜测这里边的每个房间都装上了地龙。

    要知道,他们这些一般大臣,也仅仅只在主要的几间房内的地下挖火道。要是每个屋子都装上,冬季取暖,很多大臣都负担不起。

    于夏进来一会,后背已经冒出了些许热汗。他同陈荃虎今月一样,第一次来驿馆,还是在大雪之日。

    “毕竟要接待别国使臣,肯定要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既是让他们过得舒心,也代表着大钟的脸面。”于夏道,“同时给他们展示大钟的国力,好让这些使臣知道,大钟国力强盛,不可与之为敌。”

    虎今月赞成于夏的说法:“想到北吴那块只有草原的地,还在北边,想必过冬很艰难。肯定没有在驿馆住烧着地龙的屋子舒服。”

    于夏想到于初,他这几年南来北往,连清齐那块地都去过,说不准见识过北吴这等无山少树的地方是怎么取柴生火、怎么过冬的。但于夏一想到这个人,被莫名抛下的愤怒还是无法平复。

    “谁要去问他啊!”于夏闷闷地想,而后对二人道,“看来是太舒服了,这大堂里一个人也没有。”

    “这时候正是午睡的好时间,说不定都在房里休息。”虎今月感叹,“窗外下着大雪,屋内暖洋洋,不管是裹着被子听风雪声还是靠在窗边饮茶饮酒赏雪,真是人间舒服的大事啊。”

    “虎大人真是风雅。若非贼人,说不定我们也是屋内赏雪的一员。”于夏真是可惜今年还未到冬季的第一场大雪要在抓捕贼人中度过,便冷哼道,“可是,我们却在雪中冻了半日。若是这次扑空,说不定还要在雪中冻上半日。”

    虎今月心中一冷,脑海中幻想的赏雪场景瞬间消散:“我们行动吧。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要怎么找到他们几人?我可没有席大人出具的搜查令。”

    “谁说我们要搜查?我们可不是来办案的。”陈荃目光锁定大堂柜台后的那人。整个驿馆的大堂中,除了陈荃三人,就只剩下这人了。

    虎今月摸不着头脑:“我们不是来办案的,是要做什么?查明真相不就是要办案吗?”

    陈荃答:“闲聊。作为交过手的敌人和朋友,问问他们在这住得可好?可还习惯?”

    虎今月被自己的经验所困在找人要搜查的想法里,没想到还能询问驿馆的人员这几人住的是哪一间房。

    陈荃提步朝柜台走去,那人原本在柜台后被热气熏得困倦,趁没人的时候小小地打盹,结果在梦中一个机灵,整个人被某种力量叫醒了。

    他睁开眼,见到衣着简单的陈荃时,意识还没完全清醒,还以为陈荃是什么误闯进来的百姓。不过当他看到虎今月身上的四品官服后,瞌睡虫立即飞得远远的。

    “完了完了,被大人看到我在这昏昏欲睡的模样,玩忽职守的罪名我一定躲不过了!”那人被吓得浑身颤抖,“都怪这屋子太舒服,又静悄悄的。呜呜呜我完了……”

    在他心中懊悔怎么睡得这么熟,从而导致他听不到陈荃他们推门进来的声音时,陈荃亮明自己的身份,并询问道:“你可知北吴使臣,那位二王子、三王子、五公主分别住哪个房里么?”

    那人听到陈荃的身份,又是觉得自己要完蛋又是庆幸刚才还好自己没完全清醒。

    “若是清醒的话,说不定我已经将‘此乃朝廷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的话说出口了。”他后怕地想,“谁知道这女将军竟然穿着竟这般普通,叫我根本看不出来她并非普通人。”

    他最后看到于夏,想道:“这位少爷看起来气质矜贵,想必也是什么人物。”

    他换上笑脸,回答陈荃刚才的问题:“我们这确实有使臣住下的信息,将军请稍等片刻,马上给您找到。”说罢,他赶忙翻出那本记录使臣信息的本子,找到乌其澈乌其耶与乌雅缇三人。

    陈荃有些意外,她原先准备好的、用来说服驿馆人员的说辞还没说出来,只是问了一下,竟然就替自己找了起来。

    心中虽意外,但他们知道现在“言多必失”,便只在一旁等待结果。

    按照驿馆的规定,使臣的信息可不能轻易给无关人员看。而陈荃几人,既没有搜查令,又没有皇上的旨意,自然算在无关人员里边。

    但这位掌管使臣住宿的驿馆人员,在几人面前犯了玩忽职守的差错,一时之间只想满足几人的要求,好让他们不要追究先前的事情。

    “找到了!”他把册子摆到柜台上,正放在几人眼前,指着那三人的名字。

    虎今月没想到这么顺利,没有搜查令也能摸清他们住在哪一间屋子内。接下来,就去这几个房间内找人。

    他们决定先找乌雅缇。乌雅缇看上去心思单纯,没什么城府,先找她问话是最好的选择。况且她还生着病,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理应都要去看望她。若是装的,更要去探个究竟了。

    因为性别,于夏同虎今月不好在乌雅缇的房门前徘徊,只好在长廊的另一端站着,等待陈荃的结果。

    陈荃敲了房门,听到了房内的动静。

    很顺利,里面有人。她听到屋内的脚步声已经来到门背后,下一瞬,门就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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