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母在一家小企业做会计，每天的工作就是面对各类报表进行计算。
这一日，她刚处理完前一部分工作。
捶了捶因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动作而有些酸疼的肩膀，唐母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唐母抬起手前伸，在桌子上摸了几下，终于把手机拿到手中。
屏幕上赫然写着“徐老师”。
早在唐柠刚上高中，开了第一次家长会时，唐母就把徐老师的手机号码存了下来。
三年的时间即将过去，这一串数字始终静静地躺在唐母的联系人列表中，今天是它第一次彰显存在感。
柠柠在学校发生什么事了吗？
唐母疑惑地皱了皱眉，按下接听键。
来自班主任的电话总是充满了压迫感，明知唐柠不可能在学校里犯严重的错误，但唐母依然紧张起来。
至于她昨晚说的，主动打电话给老徐，问唐柠的“恋爱情况”，也是一时之间的气话。
如非必要，唐母并不是那种乐于与每个老师搞好关系的交际家长。
眼下，就是不得不面对的特殊情况。
“喂，徐老师啊。”唐母先一步开口问候。
“诶，唐柠妈妈，没有打扰你吧。”
老徐乐呵呵地客套几句，语气里并没有前来追责的气势汹汹，唐母的心情稍微放松下来，她回道：“徐老师啊，你好，你好。”
“是我们家柠柠出了什么问题吗？”
老徐换了个坐姿，将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椅背上，继续说清来意：“没有，柠柠没问题的。”
“这次来就是想向你们家长说明一下数学竞赛的情况。”
“我们学校，甚至是整个槐山区都是很重视竞赛成绩的，每年都会请名师前来辅导。”
“今年也是到培训的时候了，柠柠和你们说了吗？”
唐母捏紧手中的手机又松开：“嗯，她说过。”
“啊，那就好，大致情况唐柠妈妈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再补充点细节。”
“数学竞赛获奖是能降低高校录取分或者直接保送的，这对优秀的学生来说，也是一次不错的机会。”
唐母在老徐面前小心谨慎，不知是面对班主任时的安静，还是因为昨晚母女俩闹得不愉快，让她真正开始考虑唐柠的想法。
她轻声说：“徐老师啊，我们柠柠没有学过竞赛……”
言下之意，野路子如何比得过从小接受培训的“正统”。
老徐自然也听出来了，但他教书多年，早已见识过众多学生，也能看清楚他们每个人身上的特质。
唐柠无疑是他见过的最有灵气的学生之一。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自己的优秀弟子一定会大放异彩。
于是，老徐回答唐母的语气中都透着坚定：“唐柠妈妈，唐柠是一个很聪明而且很努力的学生。”
“我和其他老师都非常看好她，也不会故意折腾一个优秀生。”
“我知道你们身为家长，也是为孩子考虑，肯定有诸多担忧，但是，高考也好，竞赛也罢，无论哪一种方式，最后都是相信孩子。”
“柠柠可以的。”
唐母听完这一番话，沉默了一会儿，她卸下浑身的力气，将自己的身子埋进椅子里。
仿佛强撑了许久的威严被人轻轻巧巧地化解，当华丽的表面如潮水般退去，留存下来的就是朴实的实质。
唐母从昨晚开始，已经在动摇想法。
天平左右放着两件事，一个是竞赛，一个是高考。
指针来回摇摆，在一件件接踵而至的事情，例如唐柠的反抗，老徐的劝说等，把它们当做筹码进行加持，最终，数学竞赛的那一半越来越重。
天平几乎就要倾倒。
唐母平静地开口：“嗯，徐老师，我们肯定会支持学校的教学安排。”
“柠柠……我看她也对数学竞赛也挺感兴趣的……”
“我们也会尊重她的决定。”
老徐听到理想中的回答，爽朗地笑了几声：“老师与家长的初衷都是为了学生，很高兴唐柠妈妈能够体谅。”
“有一张参加竞赛课程的申请回执，需要家长签字……”
唐母应下：“明天我让柠柠带过来。”
不需要唐母的再三保证，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就代表着她同意了。
老徐对此次电话沟通结果非常满意，两人又寒暄几句，他正准备挂断电话，唐母拦住了他。
“那个，徐老师啊，我们家柠柠，在学校里有关系比较好的异性吗？”
唐母试图用词委婉些，但不论怎么修饰，问的问题还是这般直白明显。
学校，异性，关系好，一提起这些词，所有人都会想当然地想象成恋爱，亲密关系，这些类似的东西。
老徐沉吟一会儿，举起桌上的玻璃水杯呷了一口，杯子里还泡着茶叶，略带苦涩的茶水入嘴，温度正好。
他说：“柠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我相信你们作为家长的也会觉得省心，她从小没让你们操过心吧？”
“这倒是。”唐母回忆了一番，语气十分肯定。
“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
身为连续带了许多届的班主任，在职时长二十年，老徐也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表面上看来，班上风平浪静，同学之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但谁与谁之间，过度亲密，哪个同学最近喜上眉梢、春风满面，状态不似平常，他都一目了然。
但是只要学生的学习状态没有太大的起伏，只要学生没有明目张胆到公然违反学校的纪律的程度，老徐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贸然戳穿，可能既拆不散鸳鸯，反而激起叛逆心理，得不偿失。
老徐也在课间或是上课时目睹过几次，唐柠和谢青川相视一笑的和谐画面后，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想。
但他没有明说，而是劝唐母放宽心。
唐柠心中有数，而且——
“高三也快接近尾声，即将迎来人生的一大转折点，平稳且积极向上的情绪十分重要。”
唐母顺着老徐的话，应和了一声。
“所以，在没有出现异常情况下，保持现状是最好的。”
唐母似乎听出来了老徐话中的意思。
有些话不需要说得过分直白，没有否认便足够意味深长。
“我们家柠柠……”唐母有些着急。
在她的默认观念里，早恋几乎完全等同于堕落，只有最无可救药的差生才会在大好的青春年华里，沉湎于过家家般的情情爱爱。
一想到唐柠此后将迈入深渊，或许就此一蹶不振，唐母的音量都提高了几分。
“唐柠妈妈，您别激动。”
老徐的声音在此刻响起，平稳而有力，如同漫漫黑暗中恍然出现的一座灯塔，唐母紧紧地抓住这一点光亮。
“我们可以起引导作用，但不宜选择过于偏激的方式，否则，事情将会走向不可控的结局。”
“那将会成为所有人都最不希望看到的糟糕局面。”
“而且，唐柠妈妈，试着多相信柠柠，父母与孩子也多沟通沟通。”
唐柠妈妈轻轻巧巧地应了一声。
电话家访结束，唐母挂断电话，将手机随手放在桌面上，她保持着同一个动作久久没有行动。
等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推开，她才惊醒。
“慧琴，发什么呆呢？”
来者自然地在她对面坐下，按亮自己的电脑屏幕，没管唐母回没回，自顾自地说下去。
“慧琴啊，刘敏女儿早恋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哎哟，这小女孩，成绩下降了不说，还整天跟父母唱反调，完全看不出来以前文静乖巧的样子。”
“要说这早恋真是害人呐……”
张婉丝毫没有注意到唐母的格外沉默，最后捂着嘴笑起来：“你们家柠柠不用你担心的，那么乖的小女孩，成绩还那么好，前途无量啊！”
唐母陪着笑了几声，没有接话，装作忙碌的样子，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趁着张婉也低头忙活时，她逐渐停下手边的动作。
盯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
她在深思，并且做下一个重大的决定。
今日放学，唐柠刚回家，就收获了好消息。
至少，到目前为止，这都可算得上惊喜。
她不知道唐母究竟想了什么，或是有谁对她说了什么。
总之，结局很好，皆大欢喜。
唐柠接过唐母递过来的鸡汤，满满一大碗，捧在手心中，温暖了被屋外的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身子。
回到房间，唐柠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唐母答应了她参加数学竞赛。
真的答应了！
唐柠忍不住低声笑起来，她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期盼明天，然后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她的朋友们。
这一日，她刚处理完前一部分工作。
捶了捶因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动作而有些酸疼的肩膀，唐母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唐母抬起手前伸，在桌子上摸了几下，终于把手机拿到手中。
屏幕上赫然写着“徐老师”。
早在唐柠刚上高中，开了第一次家长会时，唐母就把徐老师的手机号码存了下来。
三年的时间即将过去，这一串数字始终静静地躺在唐母的联系人列表中，今天是它第一次彰显存在感。
柠柠在学校发生什么事了吗？
唐母疑惑地皱了皱眉，按下接听键。
来自班主任的电话总是充满了压迫感，明知唐柠不可能在学校里犯严重的错误，但唐母依然紧张起来。
至于她昨晚说的，主动打电话给老徐，问唐柠的“恋爱情况”，也是一时之间的气话。
如非必要，唐母并不是那种乐于与每个老师搞好关系的交际家长。
眼下，就是不得不面对的特殊情况。
“喂，徐老师啊。”唐母先一步开口问候。
“诶，唐柠妈妈，没有打扰你吧。”
老徐乐呵呵地客套几句，语气里并没有前来追责的气势汹汹，唐母的心情稍微放松下来，她回道：“徐老师啊，你好，你好。”
“是我们家柠柠出了什么问题吗？”
老徐换了个坐姿，将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椅背上，继续说清来意：“没有，柠柠没问题的。”
“这次来就是想向你们家长说明一下数学竞赛的情况。”
“我们学校，甚至是整个槐山区都是很重视竞赛成绩的，每年都会请名师前来辅导。”
“今年也是到培训的时候了，柠柠和你们说了吗？”
唐母捏紧手中的手机又松开：“嗯，她说过。”
“啊，那就好，大致情况唐柠妈妈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再补充点细节。”
“数学竞赛获奖是能降低高校录取分或者直接保送的，这对优秀的学生来说，也是一次不错的机会。”
唐母在老徐面前小心谨慎，不知是面对班主任时的安静，还是因为昨晚母女俩闹得不愉快，让她真正开始考虑唐柠的想法。
她轻声说：“徐老师啊，我们柠柠没有学过竞赛……”
言下之意，野路子如何比得过从小接受培训的“正统”。
老徐自然也听出来了，但他教书多年，早已见识过众多学生，也能看清楚他们每个人身上的特质。
唐柠无疑是他见过的最有灵气的学生之一。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自己的优秀弟子一定会大放异彩。
于是，老徐回答唐母的语气中都透着坚定：“唐柠妈妈，唐柠是一个很聪明而且很努力的学生。”
“我和其他老师都非常看好她，也不会故意折腾一个优秀生。”
“我知道你们身为家长，也是为孩子考虑，肯定有诸多担忧，但是，高考也好，竞赛也罢，无论哪一种方式，最后都是相信孩子。”
“柠柠可以的。”
唐母听完这一番话，沉默了一会儿，她卸下浑身的力气，将自己的身子埋进椅子里。
仿佛强撑了许久的威严被人轻轻巧巧地化解，当华丽的表面如潮水般退去，留存下来的就是朴实的实质。
唐母从昨晚开始，已经在动摇想法。
天平左右放着两件事，一个是竞赛，一个是高考。
指针来回摇摆，在一件件接踵而至的事情，例如唐柠的反抗，老徐的劝说等，把它们当做筹码进行加持，最终，数学竞赛的那一半越来越重。
天平几乎就要倾倒。
唐母平静地开口：“嗯，徐老师，我们肯定会支持学校的教学安排。”
“柠柠……我看她也对数学竞赛也挺感兴趣的……”
“我们也会尊重她的决定。”
老徐听到理想中的回答，爽朗地笑了几声：“老师与家长的初衷都是为了学生，很高兴唐柠妈妈能够体谅。”
“有一张参加竞赛课程的申请回执，需要家长签字……”
唐母应下：“明天我让柠柠带过来。”
不需要唐母的再三保证，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就代表着她同意了。
老徐对此次电话沟通结果非常满意，两人又寒暄几句，他正准备挂断电话，唐母拦住了他。
“那个，徐老师啊，我们家柠柠，在学校里有关系比较好的异性吗？”
唐母试图用词委婉些，但不论怎么修饰，问的问题还是这般直白明显。
学校，异性，关系好，一提起这些词，所有人都会想当然地想象成恋爱，亲密关系，这些类似的东西。
老徐沉吟一会儿，举起桌上的玻璃水杯呷了一口，杯子里还泡着茶叶，略带苦涩的茶水入嘴，温度正好。
他说：“柠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我相信你们作为家长的也会觉得省心，她从小没让你们操过心吧？”
“这倒是。”唐母回忆了一番，语气十分肯定。
“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
身为连续带了许多届的班主任，在职时长二十年，老徐也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表面上看来，班上风平浪静，同学之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但谁与谁之间，过度亲密，哪个同学最近喜上眉梢、春风满面，状态不似平常，他都一目了然。
但是只要学生的学习状态没有太大的起伏，只要学生没有明目张胆到公然违反学校的纪律的程度，老徐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贸然戳穿，可能既拆不散鸳鸯，反而激起叛逆心理，得不偿失。
老徐也在课间或是上课时目睹过几次，唐柠和谢青川相视一笑的和谐画面后，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想。
但他没有明说，而是劝唐母放宽心。
唐柠心中有数，而且——
“高三也快接近尾声，即将迎来人生的一大转折点，平稳且积极向上的情绪十分重要。”
唐母顺着老徐的话，应和了一声。
“所以，在没有出现异常情况下，保持现状是最好的。”
唐母似乎听出来了老徐话中的意思。
有些话不需要说得过分直白，没有否认便足够意味深长。
“我们家柠柠……”唐母有些着急。
在她的默认观念里，早恋几乎完全等同于堕落，只有最无可救药的差生才会在大好的青春年华里，沉湎于过家家般的情情爱爱。
一想到唐柠此后将迈入深渊，或许就此一蹶不振，唐母的音量都提高了几分。
“唐柠妈妈，您别激动。”
老徐的声音在此刻响起，平稳而有力，如同漫漫黑暗中恍然出现的一座灯塔，唐母紧紧地抓住这一点光亮。
“我们可以起引导作用，但不宜选择过于偏激的方式，否则，事情将会走向不可控的结局。”
“那将会成为所有人都最不希望看到的糟糕局面。”
“而且，唐柠妈妈，试着多相信柠柠，父母与孩子也多沟通沟通。”
唐柠妈妈轻轻巧巧地应了一声。
电话家访结束，唐母挂断电话，将手机随手放在桌面上，她保持着同一个动作久久没有行动。
等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推开，她才惊醒。
“慧琴，发什么呆呢？”
来者自然地在她对面坐下，按亮自己的电脑屏幕，没管唐母回没回，自顾自地说下去。
“慧琴啊，刘敏女儿早恋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哎哟，这小女孩，成绩下降了不说，还整天跟父母唱反调，完全看不出来以前文静乖巧的样子。”
“要说这早恋真是害人呐……”
张婉丝毫没有注意到唐母的格外沉默，最后捂着嘴笑起来：“你们家柠柠不用你担心的，那么乖的小女孩，成绩还那么好，前途无量啊！”
唐母陪着笑了几声，没有接话，装作忙碌的样子，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趁着张婉也低头忙活时，她逐渐停下手边的动作。
盯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
她在深思，并且做下一个重大的决定。
今日放学，唐柠刚回家，就收获了好消息。
至少，到目前为止，这都可算得上惊喜。
她不知道唐母究竟想了什么，或是有谁对她说了什么。
总之，结局很好，皆大欢喜。
唐柠接过唐母递过来的鸡汤，满满一大碗，捧在手心中，温暖了被屋外的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身子。
回到房间，唐柠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唐母答应了她参加数学竞赛。
真的答应了！
唐柠忍不住低声笑起来，她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期盼明天，然后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她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