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级大得当他妈都绰绰有余的老女人说要包养他。

    看着台下为他呐喊的歌迷,说不舍,那是不可能的,但一想到那个步步紧逼,威逼利诱的老女人,许镜宁就恶心得想吐,纵使再不舍,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或许他的出路并不在此。

    梦想固然重要,但是为了梦想出卖□□和人格,他也做不到。

    当年,他初中毕业,没有选择继续念高中,为了更快出来赚钱养家,他选择了去烹饪技校学做菜,毕业时才18岁。

    后来在老家的饭店当了两年学徒,一直被人欺负,每天只能帮忙打下手,端盘子,洗菜,这种日子太折磨,一眼看不到未来,工资微薄,和他最初出来社会打拼的想法背道而驰,于是,他辞职了,结束了这漫漫无期的学徒生涯。

    可是外面的世界同样残酷,他没有好的学历,好的工作经历,每次求职都是四处碰壁。

    好几次,他对未来的憧憬动摇,差点就要回那个饭店继续当学徒,可那样太孬了。

    后来,他在一个大排档找了份工作,除了老板和他媳妇,只有他一个员工,很累,什么脏活杂活都要他干,大部分客人素质低,在那儿工作的日子里,许镜宁被被身上描龙画虎的□□揍过,也被看似光鲜但素质奇差的客人吐过口水。

    陆陆续续做了大半年,有一次,两个□□打团架,要不是老板娘报警及时,许镜宁差点就要被砍了。

    那次过后,他深感不能为了钱不把性命当回事,就在老板和老板娘的极力挽留下毅然决然辞了职,换了一份更安稳的工作,在连锁餐饮店披客派上班。

    每天8小时,他固定上白班,于是和前两份工作不同,他晚上的私人时间更多了,因为一个人待在出租屋没事做,他便买了把吉他回来自弹自唱,但是租的房子隔音很差,没两天就被人投诉到房东那里去,说他扰民。

    于是他就到公园,到广场,到街头去唱。

    他唱歌还行,挺有天赋,但是弹得不好,很多人一开始还有点兴趣,一听他这弹得,呕哑嘲哳,不堪入耳,最后摇摇头就走了。

    但有个小姑娘不论他弹得多难听,每次都会静静地听他唱够三首歌才离开,直到有一天,对方实在忍不住了,问他,“你就不能单唱吗,你弹奏的水平实在配不上你的歌声。”

    于是乎,为了这唯一的听众,他舍弃了弹唱,斥巨资……半个月的工资买了一个音响,一个话筒和话筒架,然后在小姑娘的提议下,选了一个人流比较多的老街开始了他街头表演的生涯。

    三年里,一边打工一边在街头演唱,从一开始只有小姑娘一个听众,到后来,慢慢地有路人停下匆忙的脚步听他唱一首歌,期间他也参加过一些歌唱比赛,但因为没有人气,每次都是陪跑。

    他虽然有固定的工作,但是工资不高,加上奶奶生病,每个月除了生活费,其余的工资他都要寄回家里,所以生活过得十分拮据潦倒,整个人面黄肌瘦,黑眼圈严重,看起来没什么精气神。

    再后来,他奶奶去世,家里只剩下他和母亲,因为他奶奶临死前希望他能好好生活,于是,过完年,24岁的许镜宁辞别母亲,和身边的许多朋友一样南下打工。

    他来到繁华的广州,在一家酒店当了一年服务员,年会表演后,许镜宁被酒店经理拉去一楼大厅驻唱,结束了每天收拾桌子,给客人催菜,摆餐盘的日常工作,偶尔还能收到一些外国客人和本地富婆给的小费。

    回忆到此结束,许镜宁放下话筒,刚喘了几口气,看到台下某张桌子的一个常客,想到她昨晚把自己堵在厕所门口说的那些包养的话,他一阵反胃。

    强忍着厌恶的情绪,随着音乐伴奏再度响起,许镜宁闭上眼睛缓缓开口,一首经典的老歌被他用独特的烟嗓演绎出一种与原唱截然不同的温柔缱绻,“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张破碎的脸,难以开口道再见,就让一切走远,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芳灯!”

    芳灯在大厅盯桌,突然,经理火急火燎地找到她,让她到一楼水吧台去拿两扎玉米汁上来,一扎送去梅花房,一扎送到桂花房。

    芳灯愣了一下,“我去吗?那我这里谁看,一会儿有人走单……”

    “这里我看,你快去快回!”经理说着急忙推了她一把,“坐电梯下去,赶紧的!”

    芳灯转过身,嘴巴动了动,无声地在心里骂了他几句,赶紧的赶紧的,这么急他自己怎么不去,就知道使唤她!

    虽然心里的小九九很多,但官大一级压死人,纵使再不满,她也只能咬牙切齿地去做这跑腿的活。

    她在三楼,坐电梯去一楼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一把带了沧桑的温柔男声飘进她的耳朵,芳灯挑了下眉,竟然对这声音一听钟情。

    “到如今年复一年,我不能停止怀念,怀念你怀念从前,但愿那海风再起,只为那浪花的手……”

    她恨不得转到舞台正面去看看,是谁唱得这么合她的心意,但是工作要紧,芳灯一路跑到水吧台,“你好,我来拿玉米汁。”

    “哪里的?”

    芳灯想了想,哪里要的来着,“嗯……梅花,桂花?三楼包厢的。”

    拿到玉米汁,芳灯转身回到电梯口按下向上键,此时那首歌早已结束,下一首歌声一出来,她拧了下眉,心里有些惋惜,“换人了呀。”

    从那天起,芳灯开始期待被指派去一楼干活,但是一个暑假过去,直到她回校,她再没听过那个叫她心动的声音,再后来,那个撩动她心弦的声音,就那么在剩下的三年大学时光中慢慢湮灭了。

    从酒店离职,没有免费的宿舍可住,许镜宁搬出来后租了一个老破旧的小单间,拿着这一年多的积蓄,他省吃俭用,没有去找工作。

    经过一段时间观察,他找了一处可以路演,不会被保安驱赶,人流不算太差的地方当起了街头歌手,有时候遇上雨天,就到天桥底下去唱。

    路过的人觉得他唱的好,不想白听的会给他赏钱,一毛五毛,一块五块,甚至一角一元的硬币也有,许镜宁每次在台灯下数钱,都在想是不是谁买菜别人给找的零钱,揣着硌手,索性给他得了。

    有时候收入不错,一天最多可以赚两百多,少的话可能就只有几块钱,满打满算,每个月的房租是够的,但其他吃喝拉撒的消费就只能紧巴巴的。有时候穷起来,他连着一个月都在喝水配馒头。

    为了攒点钱,不过的那么落魄,他又找了一份菜市场杀鱼的工作。

    就这么白天干活,晚上路演,许镜宁唱了四年,没有什么起色,赚到的钱只能度温饱,期间,他和街头认识的两个乐手组了一支乐队。

    三人组合没有机会大放光彩,非常悲催,疫情期间他们的街头演唱断断续续,经常被人赶来赶去,没有固定的演唱地点,就没有办法积累下粉丝和人气。

    期间,许镜宁捡了一条黑白小狗,也不知道是不是疫情艰难被人遗弃的。

    因为它一直跟着许镜宁,他于心不忍,便把小狗领回了出租屋。

    键盘手胖虎说这是边牧犬,聪明得很,说他捡到宝,转手卖出去还挺值钱,但他养了几天就舍不得,说什么也不卖,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事业,当时取名想的美好,后面还要多养一只,叫有成,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寄愿了。

    为了它,许镜宁还搬了一次家,换了个可以养宠物的一房一厅。

    与此同时,大四下学年,芳灯出来实习,她不喜欢学校所在的城市,加上对广州更熟悉,妈妈也在这边工作,她就来了广州。

    她拒绝了和妈妈住的建议,无他,她实在受不了她租房的马桶,坐在上面根本拉不出屎,而且,她的屋子没有热水器,冬天洗澡太不方便,总要用电磁炉烧水,一锅对她来说很少,她怕冷,烧两锅又慢,还被她妈妈嫌弃矫情,所以思前想后,她说什么也不屈服。

    说到实习,她心里实在没底,她并不是个有信心的人,感觉自己在学校什么也没学到,突然就要出来社会独当一面,这种感觉挺叫人惶恐,加上疫情被困出租屋,很快,原有的那一点点闯荡社会的信心都被消磨殆尽,于是干脆终日窝在出租房里写小说。

    可惜没有赚到钱,没有入还要敷出,她的日子过得很穷困潦倒。

    某天她在写论文,隔壁空置的房子似乎有人入住了,除了搬东西的声音,她还听到了狗叫,她有些开心,因为她从小就很喜欢小动物,也想自己养,可惜目前她连自己都养不活。

    隔壁的人似乎很忙,每天都早出晚归,隔壁的狗子正长身体,经常饿得哼哼叫。

    某天,芳灯在晾衣服,隔壁的狗子吐着舌头从栏杆里伸出头来看她。

    芳灯被萌得晕头转向,翻遍家里找出两根火腿喂它,做晚饭的时候,想起隔壁的邻居回来得晚,又看它可怜兮兮,狗盆被舔得发亮,比洗过还干净,芳灯心疼得不得了,于是晚餐做了两人份,还大方地多放了点肉。

    把菜和米饭混在一起,它的盆太远,芳灯够不着,于是还贡献了一个盆给它盛狗饭。

    它很乖,也不护食,一边吃一边任由芳灯摸它脑瓜,可爱得芳灯心软软。

    蹲在阳台陪它玩得两脚发麻,站都站不起来,想到自己还有事要做,芳灯这才不得不依依不舍与它道别,“小狗狗,我要去忙咯,你乖乖的,我进去之后不要再把头伸出来咯,小心掉下去,听到了吗,乖狗狗……”

    磨磨蹭蹭地又拖了十分钟,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芳灯两眼一闭,狠下心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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