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大灾已过,流落他乡的灾民陆续回到故土。

    飞燕的日子回归往常,那亩荒废了几个月的菜地也跟着回到正轨。公孙策自告奋勇担任开垦一职,挽了袖子举起锄头就直奔菜地。一个时辰不到便颤着手出来,飞燕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我就说你是文弱书生吧,还嘴硬。”边接过锄头,边笑着替丈夫擦了擦额上的汗。

    “我哪儿弱了?我可是把你这菜地都收拾好了!”公孙策不甘示弱,对着菜地开始指点江山:“你看,这里就种你爱吃的颇棱菜,再种些茭首,那边种点芥菜,再养上几棵胡荽。如何?”

    飞燕看着公孙策眉飞色舞地替自己筹划,眼眶不自觉发红。她知道,他其实并不擅农活,只因这是她的菜地,他便抢着替她开垦。她其实也并不懂这些农活,原先也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让自己不再沉溺过去的伤痛罢了。可看着菜苗破土而生,一点一滴慢慢长大,她也渐渐从自己的苦土里破茧而出。新生的喜悦,拯救了一直困于过去的她。这片菜地成了她的寄托,她重生的希望。如同那一池子荷花,是公孙策的寄托,是他等待的希望。

    不徐不疾,生生不息。

    葭月如霜,风过无痕,过往如尘,曲终一梦醒。

    “飞燕姐姐,你听说了吗?城南小巷那儿来了个瞎子乞丐。不对,是瞎子乐师,日日在那儿吹笛。我昨日带小谷去听了听,那笛声是真不错!”

    “对对对,可好听了,但还是比不过飞燕姐姐的箫声。”

    飞燕笑眯眯抱着个大水瓢从菜地里出来,得意朝小谷点点头:“我听说了,那乐师不仅吹得一曲好笛,还生得甚是俊俏,只是可惜了一双眼睛。”

    “可不是嘛!飞燕姐姐,不如我带你去瞧一瞧他,说不定你的神针七篇能助他重见天日?”

    “那明儿一早我们便去听笛。”

    展昭自觉接过飞燕手中的水瓢,小谷立刻递上净手的帕子,三人兴冲冲凑近商量明日城南之行,公孙策端着茶盏立在一旁毫无用武之地,干脆坐下笑着自斟自饮起来。

    他的娘子便是这样,看到什么热闹总爱凑到前方看个真切,碰到什么拉架便挽起袖子冲在最前面,遇到什么奇难杂症就把病患往医馆里带。这就是他的飞燕,天真烂漫的心底藏着一抹最柔软的慈悲。

    又是一夜云雨,朦朦胧胧的阳光映入屋内,浑身酸痛的飞燕揉了揉眼看看日头。

    “庞神医醒了?该起身去听笛了。”带着笑意的声音沉沉传来,飞燕又闭上眼靠回丈夫怀里,“动不了了,都怪你。”

    “那我替娘子更衣画眉。”

    飞燕合眼由着公孙策将自己扶起,一件一件穿戴整齐又被抱到妆台前。再次睁眼时,铜镜里的自己已是蛾眉淡扫,丹唇外朗。

    “公孙策,你什么时候学会画眉了?”飞燕欣喜地弯起眉眼,凑近镜子端详着自己,“以前是不是替别的女子画过眉?”

    “冤枉啊,我日日看你画眉能学不会吗?”

    “那在我之前,你就没有喜欢过别的女子?”

    “天地良心,我公孙策此生只心悦你一人。”

    “那可有别的女子喜欢你?”

    公孙策顿了顿,一时没有答话。飞燕扭过头,挑眉看向丈夫。

    “我翩翩人才,倾慕你夫君的姑娘可多了去了,当年在庐州,我可是……啊!啊!”公孙策龇牙咧嘴将那只揪住他耳朵的小手攥在手里,拉过妻子低头凑近。

    “停!我今日可是有要事在身!”一个灵巧转身退出丈夫的怀抱,飞燕迎着熹微晨光出门,“但愿这样好的日光,以后那吹笛之人也能看见。”

    事与愿违。

    笛声确实动人,可那吹笛之人却不肯随他们回医馆。

    “你们都不知道,我今日和飞燕姐姐说破了嘴皮子,那人也不肯跟我们回来治眼睛,真是固执。”展昭愤愤咬了一口饺子,又夹了几个给同样愤愤的飞燕和低头猛吃的小谷。

    “不愿意治眼疾?那人是个乞丐,莫不是担心药费?你们仨吃慢点,别噎到了。”

    “楚楚姐姐,我原也以为他是担心没钱付药费,苦口婆心和他说了半天我们医馆只为救人,绝不收他银子。”飞燕嘴里塞着饺子,含糊不清地说道:“谁料他拒绝得干脆,根本就不想治自己的眼睛,真是个怪人。”

    “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世上哪有人愿意活在黑暗里。”公孙策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仨人,勾了勾嘴角:“吃慢点,让你们吃了早饭再出门,硬是不听。”

    “你们可知他来自哪里?”

    “包大哥!我们能问的都问了,可他倔得很,一直吹笛愣是不说话。”眨眼二十个饺子下肚,展昭长呼一口气,揉了揉微鼓的小腹,终于放慢了筷子。

    “看来是个有故事的人,明日我们也去听听笛。”

    还未等公孙策和包拯听到那一曲笛音,便有人踏进了医馆的大门。

    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抱着一大包东西,塞到一脸莫名的飞燕手中。话未出口,女子已泪流满脸:“今日我听到姑娘说可以替君义治好眼睛,这是酬金,若是不够我回家再取。只要能治好他的眼睛,花再多的钱我都在所不惜。”

    飞燕打量了一下眼前人,又摸了摸包袱里的东西,摇摇头:“姑娘,是他自己不愿意治。”

    眼前女子一身锦衣,那包东西里沉甸甸的全是银子手镯,飞燕心中了然。自古富家千金都爱才子,特别是落难才子,话本子里可多这种故事了。按捺住自己想一探究竟的心,飞燕不动声色地将包袱递了回去。

    女子没有接过,抿着嘴低头静默良久。

    “飞燕,这位是?”公孙策打破沉默,立刻换来飞燕一个噤声的表情。看着妻子将手中的包袱塞回女子手中,深深叹了口气却不说话。公孙策顿时明了,自觉转身去沏茶。

    茶香四溢,烛光轻晃。

    “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三年前,我们订了亲。”

    女子抹了抹眼泪,翻出怀里因抚摸过许多次而皱巴巴的婚帖,忽而展颜一笑:“我自小便爱听曲儿,总爱缠着爹爹带我去各个乐楼听曲儿。可你知道吗?最好的乐师都是藏在乐铺里,君义便是这世上最好的乐师。我十四岁那年,他曾为我吹过一曲《幽兰逢春》,那时我便下定决心,今生非君不嫁。”

    庚帖上,两个名字紧靠一起。

    元君义,傅兰祁。

    “《幽兰逢春》,兰祁姑娘,那是他为你而作的曲子?”

    “嗯,他还为我种了一室的兰花。”说起心上人,女子苍白的脸染上红晕,止了泪,话也越发多了,对着飞燕和公孙策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们的过往。

    一壶茶装不完所有的故事,直到最后一盏茶饮尽之时,女子又低垂了眸:“原准备等我及笄便成亲。怎料那年大水,他一家未能躲过……如今元家只剩他一人了。”

    飞燕心中酸涩,那场天灾毁了太多太多,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拉过女子的手轻声问道:“那他可是那时失明的?”

    “嗯,他料理完家人的后事便大病一场。我将他接到家里悉心照顾,寻遍了名医来替他治病。他昏迷多日,醒来时眼睛便看不见了。大夫说许是他受了刺激而失明,又或是多日高烧不退烧坏了眼睛。也许过段时日便能复明,也许一辈子也看不见……”女子哽了哽,声音也沉了下去:“他失明以后,却是异常平静,每日我送来什么他便吃什么,从不过问自己的病情。爹爹和娘亲都劝我,莫要再为了一个瞎子耽误自己。可我放不下他,他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他曾为我吹过这世上最美的曲,种过这世上最美的兰花。”

    似是看到曾经的一室兰花,女子粲然一笑,笑着笑着又落下泪来:“我日日守着他,可大半年过去了,他的眼睛还是不见起色。爹娘拗不过我,允了我与他的婚事,我心里高兴,便央着他再为我吹一曲《幽兰逢春》,他却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折了笛子,砸了房里的兰花。我从未见过他这样,我认识的君义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我认识的君义一直都是淡淡的,我认识的君义一直都是……”话语哽在喉头,女子低头轻轻抚摸了一下婚帖上的日子:“只差半个月,我们便要成婚了。他只说要回家一趟,我原以为他是为了祭奠爹娘,便差人送他回去。怎料,他却再无踪迹。这些日子,我四处派人寻他,直到上个月才得知他竟到了严州。”

    “他是怕连累你才离开吧。”飞燕见女子低垂着头,心中不忍:“兰祁姑娘,明日我会再去一趟城南,你且安心等我消息。”

    送走兰祁后,飞燕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公孙策将她圈在怀里才幽幽叹了口气:“若是你看不见了,会离开我吗?”

    等了半响没有答复,飞燕伸手戳了戳丈夫的胸口:“怎么不说话?”

    “飞燕,若是从前,我……”

    “你怎样?”

    “我会。”黑夜中,公孙策平静的声音传来:“我不愿自己成为旁人的负累,更不愿成为你的负累。若我看不见了,只会耽误你。”

    “那怎么是耽误?!公孙策,你知不知道……”忽被温热的唇堵住了未完的话,飞燕顿了顿刚松开牙关,却突然睁眼咬了回去。

    “呀!疼!”

    “叫你打断我说话,说,怎么就是耽误了!”

    被咬疼的舌尖顶了顶上颚,公孙策乖乖回话:“我都说了,那是以前。以前的我自视甚高,不可一世,若成了个瞎子,定会躲你躲得远远的,不愿你看到我落魄的模样。”

    “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两个人在一处是要互相扶持才能走下去的。从前我不懂这些,如今我都懂。飞燕,与你分开的第一年,我无数次自问,自己一介布衣又怎么配得上你?曾经许诺你考上状元便去提亲,也成了空话。我想过放下你,不再耽误你。可每次闭眼,都会想起你手腕上染血的绢布,你一个弱女子都能为我拼命至此,我又怎可放弃。后来我便想明白了,感情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也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唯心而已。”

    想起当年分离的心痛欲绝,飞燕仍微微颤抖,用额头轻轻蹭了蹭公孙策的肩:“那时我也很怕,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寄来的竹叶是我唯一的寄托。就像那曲《幽兰逢春》一样,是兰祁唯一的寄托。我们能圆满,他们也会圆满的。”

    公孙策犹豫片刻,还是凑近妻子的耳畔,“飞燕,他们之间也许并不像傅姑娘所说的那样。明日我随你去瞧瞧,今夜我们就莫要再辜负良辰了。”

    深冬的风,既是温柔到骨子里的缠绵,也是冷到心底里的刺寒。

    飞燕挽着公孙策在寒风中看了一场热闹,在兰祁的哭哭啼啼中,展昭一掌拍晕了拄着盲杖四下挣脱乱撞的元君义。等他转醒,已经被扛到了医馆。

    手腕上搭了温软的手指,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怎样?龙大夫,他的眼疾可还有救?”

    “我且给他先用药,能不能重见光明,要看他的造化。兰祁姑娘,你先去后堂歇息片刻,我要替元公子施针上药。”

    直到脚步声远去,飞燕才幽幽开口:“说吧,为何不愿治你的眼睛。兰祁还等着你再为她吹一曲《幽兰逢春》,你怎能自暴自弃?你对得起她的情深吗!”

    床上的人缓缓起身,摸了摸身上荷包,自嘲一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吹《幽兰逢春》了。”

    荷包上的兰花,清冷孤傲,淡雅飘逸。

    公孙策的猜测似是有了答案,“你不愿治眼疾,我们也不勉强。可你的未婚妻等了你这么久,你欠她一个解释。既然那一室兰花不是为她而栽,那便让她知道真相。男子汉大丈夫,如此扭扭捏捏。你既不愿娶她,那便请罪退亲,逃避算什么好汉。”

    飞燕震惊回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公孙策:“什么真相?”

    “飞燕,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与元公子说。”

    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那夜过后,元君义留在了医馆,按时服药,由着飞燕扎针。傅兰祁选了个不远不近的客栈住下,日日来医馆瞧上几眼,留下些草药便离开,从不多言。

    “飞燕姐姐,你的神针七篇,果然名不虚传!”在展昭第四十次感慨中,元君义终于在一片朦胧中感受到刺眼的日光。

    可他不敢撤下眼前的白布,不敢面对那个人。

    而这个人,是他的未婚妻。

    傅兰祁,县令最得宠的小女儿。自小痴迷音律,十四岁那年听过他一曲笛音后便心心念念要嫁与他。县令爱女心切,不在意他一介商人的身份,与元家定下婚约。元家攀上高枝,全家欢天喜地,没人在意他沉着的脸。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他早已有了心上人。

    “儿啊,娘知你心仪章家女儿,原想着来年开春便替你去求亲,怎料……现在你与兰祈亲事已定,你与兰絮有缘无份,迟了一步。我们家小门小户,若是得罪了县太爷,可怎么活?你的弟弟妹妹还小,君义,你就听娘的话吧。”

    他原就是个性子软的人,面对母亲的眼泪,看着年幼的弟妹,渐渐失了抗争的心。

    自他不得不接受这桩婚约后,便再没见过兰絮,也再没吹过那曲《幽兰逢春》。他不知道他要娶的女子是什么人,他也不曾想过了解。心如死灰度日,直到那场大水将他彻底拉入黑暗。他浑浑噩噩送走了家人,浑浑噩噩地失了光明,浑浑噩噩地接受了她的好。

    他一直不明白为何傅兰祁要嫁与自己,直到大婚前她央着自己吹笛,说起那一室兰花,他才恍然大悟。

    他吹奏的《幽兰逢春》原是为兰絮而作的曲子,却被兰祁听了去而心生爱意。他乐坊里栽的兰花,原是为兰絮而种下,可却被兰祁误以为是为自己而种。

    阴差阳错,皆是误会。

    岁末天寒,风刮得厉害,吹红了兰祁的眼,远远看着元君义向自己走来,她已有了答案。

    与他相处了这么久,她知道他所有的习惯,只要他稍稍皱个眉都知道他哪儿不舒服,却唯独不知道他那一屋子的兰花代表着的是兰絮,也不知道那一曲《幽兰逢春》并不是为她而作。

    今夜,她终于知晓了真相,知晓为何他总是这么淡淡的,知晓他那日为何会折断笛子,知晓他为何再没吹过那首她心心念念的曲子。

    一切原来不过是自己的误会。

    临别之际,兰祁将皱巴巴的婚帖扔进火盆里,“那时我总爱去你的乐坊选乐谱挑乐器,那年上元节,你的乐坊摆满兰花,你给我吹了一曲,笑着告诉我这首曲子叫《幽兰逢春》。你还记得那时我慌慌张张跑了出去吗?”

    兰祁轻轻地笑了起来,不悲不喜的笑着:“我连选好的乐谱都忘了取,你怎么喊我都没回头。我一直以为你是借曲向我示意,心里欢喜得很,便求着爹爹让我嫁你。可原来,这世上有个姑娘叫章兰絮,而我是傅兰祁。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终究是曲终人散。”

    “对不起。”

    兰祁看着心上人,心里万般滋味,她不是没有怨的,可到了嘴边却是一句温柔的叮嘱:“以后照顾好自己。”

    元君义的复明让飞燕彻底名扬严州,可她却是怅然若失。就在她替兰祁不值之时,竟收到了傅家送来的喜帖。

    上面依旧是那两个名字:元君义,傅兰祁。

    飞燕对着请帖想了半日,终是忍不住冲到书房。

    “公孙策,你怎么知道元君义的心上人并非兰祁?那日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为什么他突然就答应治疗眼疾了?他爱的不是章兰絮吗?怎么又要娶兰祁了?”

    公孙策笑着收了书卷,将案几上的热茶捧起来不缓不急地喝了一口,又气定神闲地放下,“这么多问题,我该答哪个呢?有个故事,一直想说给你听,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来,坐下。”

    拉过妻子坐到自己腿上,公孙策半响才悠悠道:“那年,有个书生科考失意,却意外因那次落榜而遇到了倾心之人。可那书生属意的姑娘是位权贵千金,他们之间的门第之差太大了。而且,那姑娘起初总不待见书生,每每见着他不是打就是骂。”

    缩在公孙策怀里的飞燕噗嗤笑出声,伸出白嫩的小手一点一点轻轻扣着他的心口。

    “那书生不敢将自己的心意泄漏半分,只能一直跟在姑娘身后小心示好。他好不容易等到心仪之人与自己心意相通,刚许诺姑娘等高中之日便登门提亲,却又因为一桩案子而断送了科考之路。书生心灰意冷回到家乡,日日魂不守舍惦记着心上人。”感觉到一直在自己胸前画圈的手指停了下来,公孙策笑着拥紧了妻子。

    “突然有一天,莫名其妙冒出了四个所谓的才子来挑战书生,但那书生可是才貌双全。”

    “公孙策!”

    “我可是实话实说,那书生同时应战四位才子,琴棋书画,赢了个漂亮。后来……”

    “后来怎样?”

    “后来又莫名其妙冒出了两个姑娘来测试书生,但那书生早已心有所属,又怎么会多看旁人一眼。”公孙策皱了皱眉,轻轻将下巴塞到飞燕颈窝才继续说道:“那两个姑娘自称,陆湘湘。”

    “谁是陆湘湘?”

    “她……她曾与那书生有过婚约。”

    见飞燕不说话,公孙策急急解释:“我已经与她解除婚约了。飞燕,我发誓,我绝非三心二意之人,我是真不知道怎么会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待我弄清楚她的来意之后,当即与她说清楚了。她也并非扭捏女子,知晓我已有心上人,便同意退婚之事。”

    “那日我问你,是否有女子喜欢你,你没有答话,便是想到她?”

    公孙策愣了愣,想开口反驳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语塞。

    “你的退婚,怕是没有说的那么简单吧?”

    公孙策笑着点头,“你的夫君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确实费了些心力才解了婚约。所以,你就莫要再为那元君义忧心了,他虽有千般无奈与不愿,可他当年终究是应下了婚事,放弃了兰絮,这是他的选择。”

    “那他爱兰祁吗?”

    “也许是爱的吧,他依赖她的照顾,在他失明的那大半年,是兰祁一直陪在他身旁,陪他熬过最艰难的时刻。大婚前才知晓,这个婚约竟是一场误会,确实打击很大。可他原有机会拒绝这门亲事,也有很多时间去搞清楚这误会,可他不曾做过什么,就这么放弃了自己心爱之人。一时的悔恨与懊恼,致使他选择了逃避,他不愿治眼疾不过因为过不了自己良心那一关。”

    “真不知是该替那素未谋面的兰絮不值,还是替兰祁不值。”

    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可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能守住初心,曾经海誓山盟过地老天荒的人,说不定哪一天就走散了。

    “若你像那元君义一样眼睛失明,与我分开了,身边还有个不离不弃的未婚妻,你会怎么做?”

    “我不会与你分开。”

    “我是说如果嘛,如果你真与我分开了呢?”

    “那我会和包拯展昭策马天涯。”

    (中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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