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洒在湖面,点点金光随着水波浮动,像太阳女神遗落了一件璀璨的纱衣。围着湖的,是一片森林,树木茂密苍翠。这里的风景意外地很美,珀尔看着远处出神。

    “今天想吃炸蘑菇么,希娜。”

    “不想。”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识破了他的计谋。

    希娜没有跟人斗心眼的经验,但是能学黑魔法的人不会是傻子。初见时,珀尔那样言辞锋利,每一句都在嘲讽她,现在却拖着伤腿,各种讨好。

    “吃了你做的饭,拒绝你的组队邀请就会很有压力。”

    万一吃习惯了,分别之后,希娜的生活又会十分难熬。成为同伴很麻烦,和同伴告别也很麻烦。

    她始终在摇摆。

    “我说希娜,你是魔女。”

    “对,我是魔女。”

    “那你哪儿来那么多狗屁道德压力,你吃呗,到时候想拒绝狠狠拒绝我就好。魔女不是应该踩着别人的心,脚尖用力碾么?你可真没用。”他恢复了锋利如刀的语言风格。

    “你!你怎么这么说我!”

    “因为你现在很软弱。”他朝着希娜笑,睫毛上落了一层太阳的光辉,黑羽上沾了金粉似的,摄魂夺魄地美丽着,“所以,你吃不吃?柔软的蘑菇,裹着一层糊,炸得脆脆的,蘸着干料,咯吱咯吱……”

    别说了,别说了!

    卑鄙的男人,形容食物时居然用上了拟声词。大脑已经不自觉在想象牙齿咀嚼的口感。她经不起诱惑,带上篮子,准备往出走。

    “但现在是白天。你不是害怕遇到人么,我陪你吧。”

    “哪有你说的那么胆小,今天正好要把别人预定的药水做了,我顺道收集些树果。你好好养伤。”

    “嗯,玩儿男人时就很胆大。”珀尔旧事重提。

    “其实就玩儿过你一个。”

    “……”

    她还挺谦虚。

    “你那是什么表情?”

    希娜困惑地眨眨眼睛。

    读不懂气氛是缺乏社交的必然结果,希娜很敏锐,能够察觉到他的微表情,但不知道背后的意义。

    “我纠正一下。希娜,我没有被你玩儿过。绝对没有。”

    “明白了。自尊心对吧?”

    她再次把不知该说什么的珀尔留在身后,提着篮子向树林出发。

    所谓的爱情药水,并不能让双方产生感情,但无疑会让他们的夜晚更加美妙。有效成分是迷情花的花蕊。

    然而迷情花蕊的药效实在是太烈了。要用树果榨出果汁,轻轻挑出一根花蕊,浸泡在一起发酵两天。

    希娜在脑海里回顾配方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薇拉那甜蜜羞赧的表情,可能是因为她喜欢上了一个人。她好像从来都不了解薇拉,出于谨慎,也出于胆怯。她害怕和人亲近起来。

    最近珀尔喂给她太多天花乱坠的鼓励,让希娜的胆子大了不少。

    “也许,下次见面我可以和薇拉多聊几句。”

    这样想着,她找到了所需的树果。

    时间匆匆流逝,半天时间不觉过去,她带着满满一篮子蘑菇和一兜红艳的树果回到小屋。

    名叫露西的白马正在她的屋前悠闲地嚼着青草,屋顶烟囱里冒着炊烟,隐约有食物的香气。

    她愣了愣,这种家里有人的感觉,好不真实。

    “才回来啊,魔女小姐。我给你做了土豆饼。”

    语气未免太亲切了。

    他绝对是故意的。

    他把自己的行为描述成给予,他在为她等待,他在为她烹饪。他在用食物的香气,还有过分明媚的笑容引诱她,好让希娜相信,只要答应跟他一起去狩猎魔物,等待她的将是吃香喝辣,美男在侧的生活。

    然而珀尔越是这样,希娜就越觉得犹豫。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只有这间小屋是她确定无疑的安全区,外边的世界由未知的危险组成。

    “珀尔,谢谢。”

    “太有礼貌了,要心安理得地接受啊!希娜,你不像魔女。”

    希娜洗了手,拉开椅子坐下,托起热乎的土豆饼,一边吹着气,一边道:“有什么像不像的,我就是魔女。啊!好烫!”

    但是土豆饼好好吃。

    她的指尖被烫得红红的,粘着油脂,泛着生动的光。

    “慢点吃。难道你从来没吃过土豆饼吗?”

    “真正的魔女不会做饭,”她心虚地为自己解释,“养母也不会。但是她偶尔会带我去城堡里吃好吃的。”

    “城堡?”

    “用传送阵,她会把我们变成贵族的模样,混入宴会。很久以前的事了,有好多人邀请她跳舞,我就在旁边吃东西。”

    “你会使用传送阵么?”

    希娜黯然,摇了摇头。

    “乔装的易容魔法呢?”

    希娜的声音很小,快要听不见:“不会。”

    他不禁有些同情,幼兽尚未长出尖牙利爪,就离开了强大的母亲,躲在岩穴中,瑟瑟发抖,胡乱生存。

    “希娜,你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珀尔的话很难听,语气却格外真诚。

    “为什么?因为我学不会魔法就该死?”希娜有些生气,凭什么这么说她。

    “跟魔法没关系,你太封闭了。而且你对自己很差。比如做饭,并不是把东西煮熟就行,同样是土豆,稍微过一下油,就会好吃很多。但你连这一点多余的努力也不做,你是不是觉得什么都没意思?”

    “好,土豆饼的做法我记住了。”

    “我不是让你记这个啊!!”

    她沉默着继续吃完,不再接珀尔的话,因为他是对的。

    这间小屋既是她的庇护所,也是她无形的监牢。

    漫长的孤独,时间寂静无声,生活仿佛凝固,她确实失去了这个年纪应有的活力。

    晚上,珀尔让她吃到了炸蘑菇。的确很好吃,可惜她心里装着事情,心不在焉,胃口不佳。

    珀尔有些后悔问了她太多问题,强迫她去想不愿面对的事。

    话说太重了。

    作为赔罪,他决定在希娜做药水时打下手。

    “这个果子有毒么?”

    “没有毒,就是普通的果子。”

    他们用木槌敲打着果肉榨汁,红艳的汁水四溅。

    希娜发现珀尔在看她:“干嘛盯着我。”

    “你的动作带了一股狠劲儿,跟果子有仇似的。这个时候就很有魔女的风范,好像能毁灭一切。”

    她终于笑了笑。

    不是什么好话,但是夸得她心里很舒服。

    反复敲击之后,果肉和红色汁液已经彻底分离,空气中弥漫着甜丝丝的味道,她用勺子挖了一点,尝了尝。

    酸酸甜甜。

    于是她又挖了一些,送到珀尔的嘴边,示意他也尝尝。

    珀尔愣了愣,张开嘴唇,小心翼翼地接过。

    “我觉得可以做成布丁。”

    他在思考该怎么利用这些材料,专注而沉静,比平时更加迷人。

    “珀尔,你长得挺好看的。”

    “那当然,”珀尔完全不以自恋为耻,“魔女小姐,这只是我最微不足道的优点,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们可不一定有以后,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他立刻哎呦哎呦地演了起来,顶着英俊的脸作无赖状,灵魂拖累了皮囊,十分可恶。

    “再养个一百天吧!”

    “付房租啊你!”希娜大叫。

    说说罢了,她要钱也没用,不出门,所以花不出去。

    逗了几回嘴,希娜起身去取装着迷情花蕊的瓶子。

    这些花蕊已经干枯,呈现美丽的橘红色,像凝固的夕阳,又像冬日里温暖的炉火,给人一种热气腾腾的感觉。

    她把瓶子放在桌上,转身去找一会儿用来装成品的长颈圆腹空瓶。

    “珀尔,你帮我够一下,放太高了。”

    “哦,好的。”

    坐了太久,带伤的腿又隐隐发麻,珀尔起身时猛地感到一阵疼,身形晃了一下,他连忙扶住桌子站稳。

    “没事吧?”

    “没事,稍微有点晕。”

    桌上装着迷情花蕊的瓶子却因为这一串震动,轻轻地倒了,咕噜咕噜地在桌面上滚动。

    珀尔眼疾手快,在瓶子落地之前稳稳地接住,打了个喷嚏。

    “还好,瓶盖松开了,但是没有洒。”说着,他随手拧紧盖子。

    “不,珀尔,你刚才……”

    “怎么?”

    很快,珀尔就不再需要希娜的回答。

    他的眼前好像蒙着一层红云,看什么都是火的颜色。血管里流淌着的血液也咕嘟咕嘟沸腾起来。胸口剧烈起伏,肺腑在燃烧,化为灼热的呼吸。

    他嘶嘶地喘着气,嘴唇不停地颤,拳头不由攥紧,他感觉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身体里乱窜,即使把他撑裂,也必须找个出口。

    咬着牙,极力忍耐着冲动,他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希娜,快跑!”

    希娜慌张地往后躲,这一罐花蕊有些年头了,干燥得很充分,又细又轻,他肯定吸到了肺里。

    “希娜,离我远点,别傻站着,跑啊……”

    她化作黑雾,借着雾的轻盈,快速逃出屋子。

    身后传来珀尔痛苦压抑的呻·吟,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倒在地板上,也许是他站不稳摔倒。

    紧接着,她听到珀尔挣扎着爬起,把门关上。她的心脏剧烈跳动,一口气跑到了湖边才停下来。耳边有呼呼的风声,还有男人受伤野兽一样的哀嚎。

    希娜抱着膝盖,努力思考,大脑始终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任何解除负面效果的方法。

    她是学艺不精的没用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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