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通心意之后,希娜开始理直气壮地行使权利,满足自己由来已久的好奇。

    她要珀尔吻她,于是吻像雨点似的落下,在滚烫的皮肤上留下凉丝丝的水痕,希娜咯咯笑起来,她很喜欢。

    仰面撞见他与平时迥异的、湿漉漉的眼神,希娜突然愣住。

    她感觉洞窟里的空气有些不够,不然,呼吸怎么会变得困难?

    有点……想试试。

    然而,很快她就被它吓到了,借着火光看清之后,更是惊悚地向后一缩。

    回想起“苹果和手指”的比喻,希娜开始变得不确定。

    “要不还是等猎龙之后吧!”

    “魔女小姐不是什么都不怕么?”

    他抓住机会狠狠笑她,但也听话地停下,拉开距离,表情甚至有些温驯,柔声宽慰不安的女孩,坦诚道:“我同样……很紧张。”

    脸好红,呼吸也乱七八糟,说到丢脸,肯定是他这副样子更丢脸。之前对希娜的说教,如今看就跟笑话一样。

    他决定去洞窟外吹吹冷风。

    “也许今晚有月亮。”

    火苗摇动着,柔和的暖光让这个男人的身姿更美,锋利的轮廓隐没在幽深的暗影里,宛如坚硬的铁熔化成流体,随时可以按希娜的心意变成任何样子。

    又是一阵心动。

    欲念消失了,她依然想要靠近他。

    抓起衣服,希娜道:“我也跟你一起去。”

    下弦月,半个月亮高挂天空,静谧柔和的光辉洒落,照亮白茫茫的雪,一片令人放松的安宁。

    空气中没有任何动静,耳畔只有彼此的呼吸。

    “好美啊,珀尔。”

    “嘘——”

    他听到了别的声音。

    “在那边。”

    他用手指了方向,牵住希娜的手,领她一起去看。

    节肢动物轻轻悄悄地爬到树梢,吐出细而韧的银丝,连绵不断,丝线顺着微风慢慢漂浮,从一颗雪松,飞向另一棵雪松,形成一条纤细却异常结实的索道。

    月光下,蛛丝闪烁着如梦似幻的寒光。

    是雪月蜘蛛。

    它开始织网了。

    “原来这么小!和普通的蜘蛛差不多……”

    蜘蛛没有心脏,只有根血管似的东西,粘着一颗不足米粒大小的晶石。

    希娜的语气无比失落,珀尔猜到她在想什么:“你已经很努力了,希娜,别着急。而且,不是还可以许愿?”

    “真的灵验么?”

    “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偶尔许个愿没什么不好。把愿望说出来也一种努力吧。”

    之前他还说这只是童话故事,结果此刻的表情比希娜还要认真。

    “怎么许愿?”

    “对着它的冰网把愿望说出来就行。”

    于是希娜开始等待。

    雪月蜘蛛沿着索道,在两棵雪松之间不断行走,借着风力,结出一根又一根经线。

    它忙忙碌碌的样子,在希娜眼中几乎是徒劳的,因为那几根丝的进度,离一张网总是差得很远。

    可再次抬头时,它已经把所有经线连到一处,仿佛在挑战命运的巨力,牢牢抓住了所有的可能性,贯彻自己的意志,把万千幻象合拢成真理唯一。

    这时,雪月蜘蛛开始吐出一种温度极低的白丝,盘旋着,织出一圈圈纬线,快速地向中心聚拢。

    空气中的水分都凝结在网上,轻软的蛛网挂住无数冰晶,冰晶又生长为棱镜似的尖刺。

    网织成的一瞬,如巨大的冰花绽放,闪闪发光。

    她叹服地长大了嘴巴,珀尔也是一样的表情。

    真美,渺小的生命。

    “我的愿望是!”

    她几乎在大喊:“我希望可以变成了不起的魔女!”

    豪言壮语之后,希娜的许愿还没有停,山谷里响起乱七八糟的一阵回声。

    “我希望安妮特还平安活着,我希望薇拉幸福,我希望艾米幸福,我希望玛利亚幸福。哪怕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幸福,总之我的朋友们,我认识的女孩们都要幸福。

    我希望和珀尔一起走遍南北大陆,以后能经常吃好吃的,再也不想吃恶心的魔物心脏了!我想看海,我还想……”

    “噗嗤——”

    珀尔没忍住笑了,肩膀不断发抖:“你怎么这么贪心。谁会把这么多愿望一股脑说出来!”

    而且提到了那么多人,还把他放在了最后。

    但,这是不是意味着希娜的未来里一直有他?

    “不许愿更多美男情人么?就像你的养母安妮特那样。”他小心地试探。

    希娜立刻惊恐地想到了刚才所见的男人身体。不自觉地后退半步,然后,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看向珀尔。

    “不,如果不是你,我一个都不想要。”

    已经不再需要模仿安妮特了,希娜有自己的判断:“我没那么喜欢男人,我只是喜欢你啊。”

    冰凉的月光中,珀尔看到希娜温暖的棕眸,倔强的嘴唇还有越来越闪耀的金发,大脑一片空白。

    “别发呆!你也快许愿。”

    她催促珀尔,生怕过一会儿这美丽的网会消失。

    “我的愿望是希娜的愿望都实现。”

    “这……这不同样很贪心?而且,你要许有关自己的才对。”

    他妥协了,重新开口:“我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和生父截然不同的人。永远不向他那种人低头。”

    冰网“哗啦”一声碎了,仿佛一个不祥的预兆,持续蔓延,笼罩在珀尔的灵魂上方。

    她紧张地捏住珀尔的手,怕他往心里去。

    谁料,珀尔表情凝固了片刻,突然绽放出笑容。

    “是白尾鹿!白尾鹿在靠近,它有节奏的脚步把网震碎了。希娜,你的愿望立刻就实现了一个,马上就有真正的美味佳肴!”

    他庆祝似的,把她高高抱起来,转了满满一圈才放下,畅快地忘记令他不安的事情。快速回到洞窟,取来长剑,准备狩猎。

    希娜也喜不自胜,跟着他一路小跑。

    他们配合得十分默契,希娜用黑暗切割远程制造伤口,不必顾忌魔物的重蹄踩踏。

    珀尔则准确地趁机出剑,猛力刺穿,弥补希娜切割速度不够快的不足。

    他们撂倒了一头中等体型的白尾鹿,珀尔利落地取出心脏,剖出一半黑一半白的不规则晶石,收到口袋里。

    “怎么吃!怎么吃!”

    她嚷嚷着,迫不及待的模样让珀尔心头一阵柔软。

    “这么晚,你还吃得下吗?或许,先用鹿心炖汤,喝完暖暖和和的,正好睡个好觉。”

    他们乘月而归,把心脏带回洞窟,其他鹿肉则冻在洞窟外,寒冷的天气让他们不必担心食物储存。

    鹿肉有种淡淡的铁锈味,可白尾鹿的腥味淡极了,只有软嫩的口感,和浓郁的肉香,别无其他。

    连珀尔也跟着喝了一大碗。

    “副作用怎么办?”

    “没问题,白尾鹿一直写在魔物猎人的食谱里。”

    希娜喝着鹿心汤,感受着美味、充盈的魔力,还有爱意,她喜欢的东西全都融在一起,她觉得自己很幸运。

    也许雪月蜘蛛的传说是真的。

    别的愿望也会逐一实现。

    与此同时,灿白月光下,圣骑士也有所发现。

    雪地上遍布幽灵兔尸体,它们全都被挖走了心脏。

    挖心取石是狩猎魔物的一般流程,但只有晶石是有价值的,心脏本身应该和魔物腥恶的肉留在一起被抛弃才对。

    魔物的心脏有什么用呢?

    魔物的心脏富含魔力,那是普通人类无法驾驭的能力,会带来各种未知的副作用。

    他突然想到村民口中魔物猎人的样貌。

    “圣骑士大人,那是一个金发女孩,和一个英俊的男子。”

    村民口中的“英俊”一词让他感到莫名其妙,没有过多思索,只继续问:“他们来做什么?”

    “他们杀死安息兽,挖了心脏就走了,除了他们,我们村里就没有外人来过。”

    “村子原本的人呢,有没有突然回来的?”

    “没有。我们这里人只会搬去城镇,谁会回来?太穷了。”

    英俊的男人,魔物心脏……

    一切线索都串联了起来,他在月下眯着眼睛,看着魔物狼藉的尸体。

    看来只能是魔女和她的情人了。

    差点被那名字骗到了,哪有魔女会叫希娜?

    神从不会对魔女仁慈。

    任务从抹杀逃走的木匠,变成和魔女作战,难度无疑大大增加。这时候,圣骑士就更生利斯塔的气,接下来他不得不一打二。

    “啊,但愿那男人真的很英俊。”

    在魔女没玩儿腻之前,情人还是有点价值的吧?他想,也许可以先解决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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