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晚歌缓缓转身,准备走出小巷。

    “能陪我最后再试一次吗?”云翊拉住她的手。

    她顿了顿,转过头,任由他温柔地牵着自己过去,靠在墙边,她余光瞥到苏怡然正在巷口偷瞄。

    她抬眼看向他,想要多在这张脸上停留片刻。

    “可以闭上眼睛吗?”他轻声问。

    她大概猜到他要做什么,还是慢慢闭上了双眼。

    片刻。

    一个吻轻轻落到她的唇。

    柔软的,温热的,小心翼翼的。

    如厚重乌云的第一滴雨,如蝴蝶扇动的第一下翅膀,如倒下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一发不可收拾。

    她双手隐隐发麻,心脏好像要累坏了,睁眼看着面前男生,他原本白皙的脸颊通红,一路烧到耳根,粗重的鼻息扑面而来,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潮湿黏稠。

    苏怡然哭着走了,但没有人注意到。

    卢晚歌抓住他的双肩,一转身,将他抵在墙上,还来不及等他惊讶,她踮起脚尖,圈住他的脖颈,深深吻了上去。

    她的发丝被深秋的风撩起,轻柔地拂过他的下颌,酥麻感漫延,仿佛万千蚂蚁萦绕在心头。

    他躬身迎合她的吻,一只手温柔有力地托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紧紧搂住她纤细柔软的腰。

    炽热又生疏。

    她不小心咬破了他的下唇,浓重的血腥味充盈整个味蕾,她想抽离,又被他拽回去。

    热烈的,潮湿的,带着血腥味的。

    他抵在墙上喘息,将她温柔拥入怀中。

    她愧疚地用手轻抚他的伤口,转头看向巷口,早已不见苏怡然的身影。

    她抱了他很久。

    直到夕阳的余晖褪尽,秋夜的寒意袭来。

    “她已经走了,以后应该也不会缠着你了。”她缓慢松开双手,慢得像有千根藕丝黏在他身上。

    “我先走了。”

    “你可以练一下跆拳道,以后就可以保护自己了。”

    转身,似在期待着什么。

    “始乱终弃可不是好习惯哦。”一道磁性又带着少年感的声音响起。

    “说谁呢?”

    卢晚歌气愤地转身想理论,却撞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他将她紧紧圈住,在她耳边撒娇似地说道:“说你呢。”

    卢晚歌语气软了下来,“我怎么始乱终弃了?”

    他将她搂得更紧了,似是要将她拥入自己身体里。

    “你说我是你男朋友,我答应了,你现在又要抛下我,这不是始乱终弃是什么?”

    “我那只是见义勇为。”

    “我不懂,我只知道我是你男朋友。”

    “没想到你人长那么好看,居然是个无赖。”卢晚歌说着说着笑出了声,用力想推开他,却又被紧紧抱回去。

    “你又夸我好看了,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夸我好看了,第一次你说我的唇下痣长得很好看,我很开心。”

    他松开抱着她的手,神情恢复严肃,一双凤眼认真地看向她。

    紧张又郑重其事。

    “卢晚歌,我喜欢你。”

    顿了顿,又说。

    “你愿意让我当你男朋友吗?”他弯下腰,借着路灯和月光,细细看着她。

    卢晚歌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咕噜转了半圈。

    “嗯~~~那就准你先试用吧!”说完便转身跑出了小巷。

    “哎,怎么还有试用期啊?!”

    云翊说着便追了出去。

    秋夜的银杏大道,仿佛一片灿烂温暖的星空。

    树干上缠满了黄色的星星灯带,掉落的银杏叶像流星划过天边,风一吹便下起一场浪漫的流星雨。

    亮起的星星,坠落的银杏叶,奔跑的少年们......

    美好肆意的青春。

    ......

    思绪重新回到昏暗的巷子里。

    男人身上的香皂味变成了木质调香水味,清瘦的身板如今有了肌肉线条,那双凤眼显得更清冷了些。

    他的力气变得很大,卢晚歌被他按住的手无法动弹。

    “你大概只对钱感兴趣吧。”

    他冷哼一声,一双凤眼黑漆漆的,路灯微弱的余光怎么努力也没法照亮它。

    大学毕业那年,卢晚歌毫无征兆地跟他提了分手,之后便消失了,一个月后嫁给了一个富二代,也就是许温文。

    当时的云翊还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在他心里卢晚歌大概就是个为了钱不择手段的拜金女,他应该很恨她吧。

    那一年她母亲心脏出了问题,需要在几个月内完成心脏移植手术,后来非常幸运,供体有了,但急需一大笔钱。

    卢晚歌是单亲家庭,早年父亲赌博欠债,家里早被败光了,后来又经常酗酒家暴,母亲好不容易跟他离婚后开了家面馆,一人拉拔着两姐妹长大,生活上还能凑合过,但根本拿不出那么大一笔钱。

    差点向高利贷伸手的她,在最关键的时刻遇到了许温文。许温文也在京市的医院,他父亲癌症晚期,遗嘱写明了需要他成家后才能继承家业,两人一拍即合,各取所需,为了不让人生疑,签了三年的婚姻合约。

    许温文给她足够母亲治病的钱,她扮演好他的妻子,婚姻期间不能有第三者,离婚后不拿一分钱。除此以外,两人互不干涉。

    当然,这一切,她都不会告诉云翊。

    当年的云翊家里很穷,除了学校的补贴,自己也经常出去兼职,当驻唱当模特,虽然那张脸当驻唱和模特都很吃香,但毕竟是学生兼职,挣到的钱并不算多,除了音乐设备和日常开销,几乎所剩无几。

    卢晚歌不希望当年的他因为穷,而觉得愧对自己,也并不想耽误他的大好前程。

    他的出身没有错,她母亲生病也没有错,错的是时间。

    现在她更没有理由告诉他这些,他的前途一片光明,不能毁在她手上,她自己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当下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放手!”卢晚歌严肃道,“你知不知道被八卦记者拍到你跟一个已婚妇女这样,会是什么后果?!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你嫂子!”

    云翊跟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

    “疼~”见威胁无用,卢晚歌的声音软了下来。

    他黑眸微动,手上力气似乎小了点。

    “许温文这个项目要是砸了,他很快就会一无所有,你现在跟他离婚,求我收留你还来得及。”他嘴角微勾,语气里噙着戏谑的笑意,右手背轻拂过她的脸颊,钳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微微往上抬。

    “我这个人啊,还是念旧。”

    复仇文卢晚歌也没少看,曾经被抛弃的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为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定是想将她勾引回自己身边,再狠狠报复,最后用残忍一百倍的方式抛弃自己。

    “你想多了,我不会离婚。”卢晚歌斩钉截铁地说道。

    趁他有所松动,卢晚歌挣脱他的束缚,一把将他推开,他的背轻轻撞到对面的墙上。

    “时候不早了,回去好好准备你明天的生日会,没事别念什么旧,对大家都好。”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卢晚歌!”

    他的声音里带着怒气,却没再追上去。

    在小巷里独自呆了片刻后,他缓缓走出小区大门,上了保姆车,助理小莫看到他阴云密布的脸,大气不敢出。

    云翊打开聊天窗口,给经纪人胖哥发了一段消息。

    【明天世纪百货谈代言,给他开高价,先拖住他。】

    胖哥一头雾水。

    【你这是想接还是不想接?】

    【你别管,先拖住,开个他接受不了的价格,慢慢谈,不要一口回绝,让他觉得有回旋的余地。】

    【行。】

    第二天。

    今天是云翊生日,也是许温文生日。

    卢晚歌打开社媒,里面铺天盖地都是云翊的热搜话题。

    #云翊生日会应援#

    #云翊银发#

    #云翊衬衫开了#

    #云翊腹肌#

    #男粉喊云翊老公#

    ......

    卢晚歌随手点开一个#云翊腹肌#的话题。

    视频中男子一头微卷的银色短发,一双凤眼迷离魅惑,好似一只化作人形的白狐。

    修身的白色衬衣原本只露出诱人的锁骨,随着爆发力十足的动作,最后两颗纽扣也缴械投降,春光乍泄,劲瘦有力的腰身随着律动若隐若现,腹肌线条紧致诱人,淋漓的汗水散发着蛊惑人心的男性荷尔蒙。

    台下粉丝尖叫失魂,台上小白狐含羞一笑,尖叫声更甚。

    #云翊生日会应援#的话题里,是全国各地粉丝给他精心准备的礼物,精巧隆重的黄色花墙,铺天盖地的大屏广告,无人机表演,各地粉丝的视频祝福,他们甚至送了他一首粉丝合作作曲填词演唱的歌......

    酒店豪华包厢。

    许温文一家坐在巨大的圆桌前,桌上山珍海味,八珍玉食,酒杯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偌大的包厢里,只有他们三人,许温文借着生日宴由头邀请的各位大老板一个都没来,只有少数几人派了助理过来送了点薄礼。

    包厢里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卢晚歌安静地吃着桌上的菜,许温文一个人喝着闷酒,唐淑慧怯生生地看着许温文,生怕他把手上的酒杯砸了。

    包厢门忽然被敲响。

    “进!”许温文不耐烦地喊了一声。

    几个服务生边唱生日歌边推着三层的大蛋糕进来,旁边的小提琴手拉着愉悦的旋律。

    蛋糕按照之前约定的时间被送进来了。

    服务生们看到房间里气氛不对,唱歌的声音越来越小,尴尬得不知所措。

    “来来来,温文,快过来吹蜡烛许愿。”唐淑慧站过去想缓和一下气氛。

    卢晚歌坐在旁边一声不吭,她知道这时候该当一个透明人。

    “哐啷”一声。

    许温文手上的酒杯还是砸在了地上。

    “滚!都给我滚!你们是来看我笑话的是吧?”他面红耳赤,领带被拉扯得七扭八歪,头发被抓得凌乱,没了平日的精致斯文。

    唐淑慧被吓得一踉跄,差点倒在地上。

    服务生灰溜溜地退出了房间,顺道把门带上。

    “都是一群拜高踩低的狗东西!老子好的时候巴不得天天舔着脸往咱们家跑,现在有困难了,人影都不见一个!”

    许温文干脆拿起酒瓶直接喝起来。

    “还有,你那儿子算个什么东西?代言费跟我开一个亿?就他个小白脸他配吗他?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宝贝了,有这个钱我还用请他?”

    “你赶紧搞定你儿子,最多50万,一年代言费!”

    “这...这这,他也不听我的啊。”唐淑慧为难地说。

    “你是他亲妈,他不听你的听谁的?他现在挣那么多钱,不应该孝敬一下你这个亲妈么?要我说你就应该直接让他给咱们免费代言!”

    “我...”唐淑慧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她嫁过来后,早就当自己没了这个儿子,连抚养费都从来没给过。

    “我把现在房子都抵押出去了,钱全投在这个新项目,要是这个项目完了,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唐淑慧惶恐地跌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四肢无力。

    许温文扔下酒瓶就往包厢外走。

    “还不出来帮我开车?”他对着还在大口吃菜的卢晚歌不耐烦道。

    卢晚歌不情不愿地放下筷子,临出包厢前还不忘提醒正在放空的婆婆把剩下的菜打包回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

    许温文每天为新项目焦头烂额,脾气越来越暴躁。

    唐淑慧每天给云翊打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好不容易打听到云翊的航班,以为在机场能堵到他,结果被一大群粉丝挤得完全近不了身,只能对着云翊的方向大喊,“云翊,我是你妈妈!是妈妈啊!”

    云翊戴着墨镜,余光往那边瞥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旁边粉丝兴奋地跟她握手,“阿姨,您也是小翊的妈粉啊?我也是妈粉!”

    “谁是妈粉,我是云翊的亲妈!亲妈!”

    她的声音淹没在一片嘈杂的尖叫声中,无人在意......

    卢晚歌一切如常,每天去舞蹈教室上课,她的目标是和白陈岑合伙开一家自己的舞蹈工作室。

    那天晚上后,她再也没见过云翊。

    只在各种娱乐头条里频频看到他的身影,各种红毯,节目,广告,晚会,年底的时候他似乎格外忙碌

    转眼到了除夕。

    舞蹈教室放假了,卢晚歌忙着家里大扫除,准备年货,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

    年夜饭还算丰盛,电视里放着全国统一的节目。

    “这不是云翊嘛?”说话的是唐淑慧,“他们团上春晚啦?哎哟。”

    “他们从出道那年就开始上春晚了。”卢晚歌说道。

    “那又怎样,不就是一群小白脸。”许温文喝着酒,阴阳怪气道。

    “那你还求着人家帮忙代言?”

    许温文惊讶地看着卢晚歌,这是她第一次呛他。

    “还不是以为他会卖面子,能便宜给咱们代言,谁知道这狗东西这么不识好歹,漫天要价,把我当大傻子呢?!”

    “谁说不是呢。”

    “你说什么?”

    “说你说得对!”

    许温文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吃完饭搞完卫生,已经接近凌晨。

    卢晚歌这两天累得腰酸背痛,准备好好泡个澡放松一下。

    浴室蒸汽弥漫,水温蒸腾着血液,卢晚歌额上微微出汗,她小抿一口红酒,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此时音响里的钢琴曲平静悠扬,全身神经都放松下来。

    眼皮越渐沉重。

    她,睡着了。

    朦胧中听到头顶烟花炸开的巨响,听到周围嘈杂的人声,有人在着急地拍打着她的脸颊。

    “小翊!小翊!你快醒醒啊,别吓我!”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肥胖的圆脸,那人戴着方形的黑框眼镜,着急得面红耳赤。

    “哎,哎,醒了醒了!”

    她撑着身体艰难地坐起来,发现自己正穿着红色西装,黑色裤子,浑身湿透地坐在地上,她举起自己的手放到眼前,那是一双白皙修长的男人的手。

    “你是谁?”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变成有磁性的男声,而且有点熟悉。

    “哎哟,你是还没清醒过来吗?我是你经纪人胖哥啊!”

    她环视四周,背后是个恒温泳池,周围围了一圈人,大都是陌生的面孔,只有几个人比较熟悉。

    从夏,解思博,苏向晨。他们三个也在。

    她是谁?

    她需要一面镜子。

    “我手机呢?”她问。

    “手机,手机。”胖哥双手在她西装口袋里摸了一圈,“这呢,这呢,不知道湿水还能不能用。”

    手机还能亮,她用指纹开了机,点开相机,转换成前置摄像头。

    看到手机里这张脸,她惊讶得瞪大了双眼,她第一次看到这双凤眼瞪得这么圆不溜秋。

    相机里的人五官极其精致,一双漂亮的凤眼,挺拔的鼻梁,莹润的嘴唇,还有那颗诱人的唇下痣,头发虽然湿得乱糟糟,但丝毫没有影响这张脸的颜值。

    这是她最熟悉不过的脸。

    云翊。

    她的手在脸上来回抚摸,又重重地掐了一下。

    疼!这不是在做梦?!

    她要镇定,不能慌,不然下一秒可能就会被送去医院检查脑子有没有进水。

    “我想洗个澡换件衣服。”她对那个胖哥说。

    “对对对,你赶紧回房间洗澡换衣服,不然待会要感冒了。”胖哥说着就把他扶起来,“小莫,你带小翊回房间。”

    一个叫小莫的年轻人领着她往前到电梯口,上了电梯后按了19层。

    这看起来是个五星级酒店,他们刚才应该是在顶楼聚会,云翊身上有点酒味,应该喝了点酒。

    小莫将他领到了1903房,用房卡帮他开门,房卡插进电槽后,整个房间瞬间亮了起来。

    这是个豪华套房,欧式装修风格,空中的烟花在剔透的落地窗前一览无余。

    “您待会可以换这套睡衣,拖鞋也放这了,湿衣服和鞋子放着就行,我明天会处理,那翊哥,我先不打扰啦,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好,谢谢。”

    “不用不用,这都是我该做的!”小莫对他忽然的客套有些无所适从,说完便带上门出去了。

    卢晚歌换了鞋,跑到浴室,呆呆看着镜子里的脸,小心翼翼伸出手,轻柔抚摸,从额头,眉毛,眼睛,鼻子,一直到嘴巴,最后停在那颗唇下痣上,她手指细细地摩挲着脸上的痣出神。

    手机铃声响起。

    是一串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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