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凝凝唱完戏,步调稳重地走回房间,一进屋就迅速关上门,然后背靠在门上闭眼喘气,可吓死她了。

    王也从偏厅走出来,看着魂不守舍的柳凝凝,这跟刚才唱戏的风采可是天差地别,忍不住懒着嗓子问:“这是怎么了,柳姑娘?”

    他哪知道柳凝凝这会儿的心情,就跟刚在高楼间走完钢丝一样,命悬一线总算捡回这条命。

    柳凝凝睁开眼,来不及回话,先是走到正厅放茶具水杯的桌子边,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干了一杯水,才说:“我去卸个妆。”

    过了一会儿,柳凝凝穿着黑色复古印花睡袍从卧室出来了,边走边系着衣带,长发散落肩头,卸了妆的面容如过了水般清透。

    她知道王也此时急着想知道刚才的一切到底怎么回事,可这一说就要好长时间,她现在是真的饿。

    因为要给张珑玉唱戏,她紧张地连晚饭都没吃,现在有点撑不住了,所以她礼貌地说:“王也道长,咱先吃点东西,边吃边聊。”

    两人坐在偏厅的圆桌旁,桌子上已摆好几道精致的点心,黄鱼春卷,海鲜团子,烧鹅酥。

    柳凝凝面前摆的是芋泥燕窝,王也面前则是一碗简单的白粥加一碟咸菜。

    白粥咸菜是王也自己点的。

    别看这春野堂有点恐怖,人家伙食确实还是可以,当然这也就是柳凝凝这样的特殊人才(其实是高级奴隶)才能吃得上的。

    柳凝凝先不急着说事,指着点心问了句:“王也道长,真的只喝碗粥就可以吗,不来点儿点心?”

    “我吃粥就好,您别客气。”王也说完闭着嘴做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其实眼巴巴地等着柳凝凝跟他说说这园子的事呢。

    柳凝凝也就真的不客气了,夹了块黄鱼春卷嚼了几口便吞下肚,又无缝衔接连吃两块烧鹅酥,接着又吃了好几口芋泥燕窝,这吃相可太馋人了 ,妥妥的干饭人,猛炫了一会儿,这才活过来有了精神。

    说好的边吃边聊呢,这光吃了也没聊啊。

    王也巴巴的干等着。

    吃得差不多了,柳凝凝擦了擦嘴,又喝了几口茉莉香片,这才入了正题。

    “王也道长,你知道平行世界不?”柳凝凝一本正经地说。

    王也:嗯?平行世界?别太离谱。

    “知道是知道,你该不会是想说我穿越了吧?”王也实在觉得对面的姑娘很不靠谱,懒洋洋反问了一句。

    “bingo,答对了,”柳凝凝没想到交流这么轻松,她当初接受这个现实可是花了好长时间,她笑容灿烂的说,“还是道长你通透,一点就通。”

    王也顿时表情呆滞:“我通透什么啊我,这什么穿越怎么回事啊,这不是内景吗?”

    “道长接受现实吧,咱都穿越了,从A世界穿到B世界了,平行世界,”柳凝凝看着小萌新王也,莫名地好有优越感,她慢悠悠又喝了口茶,才接着说:“咱现在呆的这地方,叫春野堂,我呢,来这有三个月了。”

    提到春野堂,柳凝凝警惕地压低声音:“这是B世界的道士大佬张珑玉用意识结出来的阵法,咱都困在这阵里了,阵里的人全都是他的奴隶。”

    “奴隶?”连一向对世事淡漠的王也也忍不住惊了一下,这世上还有人敢把他当奴隶么,如果有,也只能是他自愿。

    “镇定,”眼看一直没有表情的王也终于表露出那么一点点的情绪,柳凝凝知道他激动了,“首先,张珑玉是大佬,战力天花板,在异人界一人可敌百人,最可怕的是,现在咱在人家的地盘,战力上是直接被碾压的,所以别妄想盲目反抗,这是最重要的。”

    “异人?你知道这个?”王也觉得这个情况并不比穿越简单,现在随便什么人都知道异人了?

    “本来不知道,但来了这里被迫知道了,”柳凝凝继续说,“你是个道士,如果会异能的话,千万要藏着,显山露水的话必死无疑,但是普通道士在春野堂活着还是没问题的。”

    “那你刚刚说的奴隶怎么回事?”

    “这穿越来的人,都是奴隶,有用的就留下干活,没用的就都消失了。”

    “消失?”

    “听说都被张珑玉吸了魂魄,灰飞烟灭了。”说到这,柳凝凝不觉浑身颤了一下,就是光提到张珑玉都觉得背后发凉。

    王也也陷入沉思,这春野堂很邪门啊,如果柳凝凝说的都是真的,那还真不好办呢,要想回去,肯定要制服张珑玉,这里是他的阵法他的地盘,难,但难也要试一试的,总不能一辈子困在这里吧。

    王也平时生活随意,懒懒散散,也不操心什么事,这会儿倒是来了点精神。

    “你什么时候去报到?”

    “去哪报到。”

    “就找刚刚那个玟管事,她呢特别喜欢俊俏的小哥哥,像道长你这样肤白貌美的男人最对她的胃口,她肯定会给你安排个好活儿。”

    “我能不去吗?”

    “能。”

    “那怎么安排?”

    “只能先委屈道长在我屋里躲躲,先不去报到也好,等你弄清楚春野堂的情况,再决定报不报到吧。”柳凝凝说完,打了个哈欠,刚才精神过度紧张,又吃了不少东西,有点晕碳,困劲上来了,想睡觉。

    王也其实早就困了,要是往常,他除了睡觉就是睡觉,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没想过这么多事,好累啊,得好好补个觉,虽说此地凶险,可是不睡好觉又怎么能对抗呢。

    “要不,咱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柳凝凝提议。

    “那敢情好。”王也积极附议。

    一晚上了,没见王也这么积极,原来是,柳凝凝立刻在心里给对方贴了个标签,爱睡觉。

    柳凝凝的这间房倒是满大的,但床只有一张,王也睡哪儿成了问题。

    而且他暂时不打算报到,那就不能明目张胆在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呆着,得给他找个隐蔽之处才行。

    思来想去,柳凝凝觉得自己放戏服的房间倒是满合适的,那里面刚好有张贵妃榻。

    美人倚榻,那画面感扑面而来,倒还有点又纯又欲呢。

    王也进到戏服房间,瞬间眼花缭乱,可真花哨,跟他这朴素纯色的道士完全不搭,就好像误入了一片梦幻世界。

    可能是跟昆曲有缘,王也很容易沉浸昆曲的美,他忍不住去看那些雅致的戏服,老祖宗的东西真真是好,他说不出来戏服款式,但他知道衣领子的设计是繁复精致的,上面绣的花花草草,小虫小鸟活灵活现,还有戏服的料子既奢华又秀雅,他真的觉得自己以前白活了,这么好的传统艺术自己怎么就没关注过呢。

    房间里熏着蔷薇香,淡淡柔和的香气萦绕在室内,沁人心脾,心情都好了几分。

    尽头的墙上是一幅巨大的白牡丹图,牡丹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就好像来一阵风,它就能掉落几片。

    画前则摆着一张古香古色的贵妃榻。

    王也一看到床,立刻觉得困意来袭,再加上丝丝缕缕催人入睡的蔷薇香,感觉很好睡。

    王也打着哈欠上了贵妃榻。

    秒睡。

    半夜。

    春野堂静谧无声。

    月光洒到园子里,四处是朦朦胧胧的光亮,树的影子映照在格子窗上,偶有风过,那黑黑的枝条便轻轻摆动,象是什么人的手。

    戏服房间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很细微,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半晌,一句戏腔幽幽唱起,是昆曲,柔美婉转。

    不知是谁在戏服房间里唱昆曲,所有的安静里独独这一声声唱腔格外清晰。

    却又冷冷的暗自哀伤。

    咿咿呀呀唱了一会儿,睡的迷迷糊糊的王也才终于被吵醒,睡眠质量真好。

    他半睁着睡迷糊的眼睛,努力去看声音的来处,当在暗夜里终于分辨出那是什么的时候,吓得一个激灵清醒了。

    他没有立刻出声。

    房间里很暗,但是唱戏的人身上却好似笼着一层月光,银白流泻。

    那女子画着娇媚的妆,对着他动情的唱着,一句三叹,他管不了对方如何柔美,他此刻只想知道她是谁,想做什么。

    百花缭乱都准备好了,不行就跑。

    这时候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微风。

    那牡丹图上的花随风摇摆,有几片花瓣竟承受不住风力,飘飘忽忽从画上落了下来。

    刚刚好就落在了王也的身上,他轻轻捡起一片,用手揉了揉,是真花的质感,不是吧,画中的花是真花?

    女子没停下唱戏,却在慢慢靠近了。

    这时王也才发现女子的脚竟然离地有两个手掌的距离,真的好邪门,是什么啊。

    待她再靠近一些的时候,王也终于辨认出女子正是柳凝凝,可她应该不会离地行走吧,有诈。

    是谁?

    王也大喝一声。

    眼前的女子蓦地消失了。

    王也随即醒来,原来是梦,他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这个园子真的好怪。

    他一向睡觉梦少,更是从来没做过恶梦,这算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吧。

    柳凝凝竟然是他人生中第一个恶梦女主角。

    这体验够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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