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池里的男男女女互相贴身热舞,属于异性之间的荷尔蒙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夸张的眼线和假睫毛搭配明艳的大红唇,贴身的夜店裙勉强遮住重点部位,脸上的神色是沉迷享乐的颓废。

    她在人群里随着音乐尽情扭动身体,没有任何边界的束缚...

    WHITE RASCALS的老大快结婚了,看店负责正常经营‘新天堂’的重任自然落在了几位干部和SMG身上。

    看到画着浓重烟熏妆的女孩同其他男人贴身热舞,大胆的姿势颇有种调.情的意味。巡察的Kizzy差点没认出她。

    直接将她拖出舞池,“你也是快要结婚的人,Rocky要是知道会怎么想?”

    “你谁啊?”知我爱看着Kizzy的脸,很熟悉但已经记不得了。不以为然地挑挑眉,还怪他扫了兴。大红唇叼起一根香烟,掏出打火机,熟练地点火,吞云吐雾。

    “我管他怎么想?”话语中透露着不耐烦,说着又要走进舞池,和其他男人共舞。

    Kizzy也怒了,刚要上前理论,就被身后的人制止了。“Rocky...”

    头一次看到知我爱如此浮夸又露骨的打扮,六木笑笑夸她很好看。接着摊开掌心,里面是一条价值昂贵的项链,上前一步想为她戴上。“小不点,喜欢吗?”

    这是他送给她的第几个礼物了呢?她早已数不清...

    浓重的眼线和假睫毛挡住微微晶莹的红眼尾。知我爱在想幸好今天画了烟熏妆看不出自己暴露无遗的情绪。躲开Rocky的手,摘下无名指上的鸽子蛋戒指丢还给他。

    六木手忙脚乱地接住生怕掉在地上,明明昨天他们还好好的,仿佛那场美如幻的北海道之旅是场过眼云烟,抓也抓不住。“小不点,你怎么了?”

    女孩的食指和中指夹着咽,含在嘴里吸了一口,生涩的抽烟习惯呛得她脑袋疼。朝他走近,全数吐出。“恋爱了可以分手,结婚了也能离婚。况且我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非要选择你?”

    她呼出的云烟在他周围环绕,Rocky怀疑自己听错了,眼前的知我爱让他感到陌生,似乎又回到了对他憎厌万分的曾经。

    ......

    镜子前的女孩画着成熟的妆容,掩盖了原本的灵气。

    烈焰红唇被卸净,露出无血色的浅唇。浓密的假发下是稀稀疏疏的头发,发缝也愈发空白,她引以为傲的一头如瀑的乌发开始凋零…

    “这个样子,他哪儿会喜欢你啊?”

    知我爱叹了口气,戴上帽子遮挡视线不愿看见镜中的自己。她脑中的‘橡皮擦’越来越大,健忘症愈发严重,有时上一秒还记得的事下一秒就忘了。

    阿兹海默症无解,早期只有失忆,但到了晚期甚至还会失禁丧失自理能力,她不愿自己可笑的一面让最爱的人看到,选择先走也算是保留最后的尊严和体面。更是留住在六木心里,小不点最完美的一面。

    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知我爱出了门。

    她的脑子和记忆如落潮的海不停退却,露出贫瘠破碎的黑色沙滩。想趁着还能记得一些事,多走走,去看看曾经自己一直在追逐的东西...

    破旧的铁轨已经生锈得不成样,长满了青苔和杂草。车厢里到处都是激烈打斗后留下的痕迹,标着‘黑白堂’车站牌上面的暗红已经发黑,那是曾经干涸的鲜血。

    DOUBT和WHITE RASCALS的那场大战让这里变得更加荒芜,SCOUT和DOUBT的恩怨随着兰丸的落败永远留在了这里。

    拂过生锈的铁丝网,女孩慢慢走在空无一人的车站,她还记得六木拼命守护的秘密,也是因为这个见不得光的秘密让他们错过了整整七年的最美的时光...

    穿着马丁靴的脚踢到了玻璃,空酒瓶慢慢滚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知我爱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这个生理上是她父亲,心理却是仇人的男人。

    满地的酒瓶堆在周身,没了红色的大衣,他也不再威风。胡子拉碴的兰丸瘫坐在废弃的站台旁,一口接着一口,一瓶接着一瓶酗酒。

    抬眼看到来人,笑出了声。“宝贝女儿,过得怎么样?”

    知我爱没回答,她知道他对她没父爱,她的诞生只不过是因为他的恶意报复罢了...

    兰丸摇摇晃晃起身,满身酒气醉得不清,朝她走近了几步,“你过得好我不开心,你过得不好我才开心。”

    可让他失望的是知我爱波澜不惊的模样似乎并不把这番挤兑放在心上。看着她无视自己,心中泛起悲凉的怒火,随后又想起了什么露出一脸癫狂的坏笑。

    “你母亲以前记忆力就很差,我想你应该也差不多吧?”

    满意地看到她的背影微顿,兰丸笑得眼尾渗泪,提着酒瓶趔趄地越走越远…

    这次,荒芜的车站真的只剩下她一人了…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这病症是会遗传的。

    知我爱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自言自语,“没关系,反正之后也会忘记这段不好的回忆。”

    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自嘲?苍白的小脸上有着不想解脱的苦涩…

    ……

    如果说什么是生生不息的生命,或许是‘烧不尽,吹又生’的植物。即使冬天凋零成泥,也会在来年春季重新绽放…

    路边的积雪像是融化的冰淇淋,团团锦簇的粉色铺天盖地,樱花在回暖的天气下寄来了春日来信。札幌的春天,气温依旧偏低,但已经不见雪的踪迹。

    齐腰的乌发被剪到了齐肩的长度,随着奔跑的姿势,短发丝在空中晃动出轨迹。

    女孩因为赶车跑得太急,沿途的风景在她身边不断后退,像是一幅看不到尽头的粉色油画。

    ‘砰…’

    转角处与一人相撞,包里的物件散落一地,知我爱蹲下收拾狼狈的残局,和她相撞的男人也蹲了下来帮她一块收拾。

    她抬头,眼前的男人有着一头金色的短发,过目不忘的成熟英俊的面容,他的眼睛温柔得像一片随时涨潮的海,倒映出短发的她。

    ‘不好意思,我现在赶时间如果哪里将你撞伤了,之后可以联系我。’

    知我爱用混乱的手语比划着,拿出画笔在他的掌心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抱歉地笑笑,匆忙离去。

    手腕上还残留着微凉的温度,看着她瘦弱的背影,男人脸上久别重逢欣喜的笑僵住了。缓缓吐出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三个字‘小不点’。

    她失语了,也不记得他了…

    从SWORD到札幌,她的不告而别让他每个日日夜夜都如同蚂蚁啃食心脏般疼痛。从出生的陪伴到黏腻的依赖形成的爱,她早已是他胸口不可割舍的心头肉。

    脚下踩到了硬硬的东西,Rocky捡起知我爱掉落下的日记本。拍拍上面的灰,翻开…

    XX年XX月XX日,长痛不如短痛,我还是决定离开六木哥哥,不想给他添麻烦,他值得更好的人。

    XX年XX月XX日,我想回札幌,就当作和六木哥哥在那里定居了吧…

    XX年XX月XX日,我想剪个短发,这样头发看上去会不会多点?【哭泣】

    XX年XX月XX日,我不记得怎么谱曲了,有点难受,还是学画画吧,这样起码还可以画六木哥哥。【笑脸】

    XX年XX月XX日,…

    …

    最后一条的记录时间停留在一个月前。

    这一条条,一横横的文字带着绝望的挣扎和奋力的积极跳脱出纸张,浮现在他的眼前…

    咸涩的泪花将被女孩歪歪扭扭努力写下的文字打湿,稍稍染边。

    Rocky的下颌止不住地颤抖,小心地合上笔记本,看向前方知我爱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小不点,你记不得我也没关系…”

    因为爱从来不是靠记忆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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