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滑落一滴蜡泪,云意阔坐在简陋的屋子里,看着桌子另一侧贴近烛光穿针引线的女孩,忍了又忍这才勉强忍住嘴边的叹息。

    天杀的,我跟系统没完!

    云意阔咬牙切齿。

    误穿就算了,能让她穿成在这个世界最差劲的身份。

    好不容易生活平静一点,好嘛,居然能让她以炮灰一般的身份待遇感受到虐向剧情文主角的待遇!

    她用善意堆积的干劲还没成型,就一个蛄蛹让若木的戾气打晕,睁眼又是陌生的地方。

    这一天天过的,生怕云意阔有一天好过。

    “阿妹,下次不要跑溪边玩啦,”低头抿线的女孩突然开口,“你不会游泳,要是没那么幸运遇到秋兰,你可回不来了。”

    云意阔瞥了她一眼。

    女孩皮肤比她更黑,那是一种长期在田间地里耕作的证据,她的脸很小,眉眼勉强算清秀,细看甚至有股莫名的熟悉感,但云意阔已经想了一阵依旧想不起来这种熟悉究竟为什么。

    听女孩对她熟稔的态度,云意阔摸不准情况,只“啊”了一声。

    女孩偏头,眼里有戏谑:“小呆子。”

    气氛再次沉默,女孩在红布上绣了几笔又问:“怎么不画画了?你不是每天吃完晚饭就要在你的本子上画两笔?”

    “……啊。”云意阔最终还是只能憋出这么一句,她惊疑不定看向女孩。

    感情在这里我的人设和我自己贴合度这么高吗?

    鸡皮疙瘩还没长起来,黑压压的屋外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猫叫,云意阔站起身,那边女孩悠悠叹了口气:“又来了。”

    “……什么?”

    “没事,咱们村经常有这动静,没什么事,早点习惯,”女孩捻着针纹丝不动,“既然不画就去睡觉,明天事还多。”

    云意阔手撑着桌子没动,视线里是女孩火光中的半面阴影,她低眉顺眼。

    忽地阴影铺满整个面容,女孩抬首笑得和气:“你房间在左边,别又走错了。”

    房间里一股霉味,云意阔才一吸鼻子,莫名有种梦回原主家的感觉,最后强压心绪她勉强半梦半醒睡了一觉。

    才迷糊睁开眼,云意阔就被吓了一跳,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床头,视线温柔在她脸上徘徊,见她醒了便笑道:“醒了?走,和我一起去找秋兰道个谢吧,正好她娘让我多和秋兰说两句,这也有个由头找她。”

    甫一走到小院里正要洗漱,更强烈的熟悉感让云意阔手脚立刻僵住。

    深棕的水缸、石头堆的围墙、依旧病恹恹的鸡鸭、黄土垒成的主堂。

    这是……

    云意阔喉咙发干。

    这是原主的家。

    只是相比起来看着要更富有生活气息,没那么破败。

    再次看向女孩的面容,云意阔一下明白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这女孩和原主母亲长得有些像,面部柔和的轮廓堪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这是进入了谁的记忆?

    云意阔的眉头一直跟着女孩走到村口的一户人家里也没松开,听到女孩叫她打招呼,她回神,一句“早”还没出声,又是一愣。

    那微黄的卷发和同样的吊梢眼,乍一看竟有些像“若木”。

    但细看又能看出不一样,眼前的女孩比起若木五官更为精致,肤色均匀,眉毛细而弯,面中落有一个笔挺小巧的鼻子,配合笋一样嫩生生的身姿,俊俏漂亮。

    被称作秋兰的女孩此刻眼眶和鼻尖发红,楚楚可怜,眼神却很倔强,盯着她们二人,大概因为哭过,声音有些沙哑:“怎么,你也被请来当说客了?你去和他们说,不管谁来,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嫁!”

    “秋兰,”女孩道,“我是来带小美向你道谢的,要是没有你,她可就没了。”

    小美?谁?她?

    注意看,这个女人……

    云意阔强行扯回思绪,冲秋兰拉开一个勉强的笑:“谢谢你救了我。”

    “哦,这个,没事。”秋兰一噎,讷讷应道,视线却落在她身旁的女孩,然而对视着的两人却都沉默不做声。

    “你叫秋兰,会不会有姐妹叫若木?”气氛实在尴尬,云意阔脚趾有些难受,便尝试着开了话题。

    “啊,没有,”秋兰神情古怪地转头看她,似乎有些不解,“虽然我不识字,但也知道若木和秋兰不是一个东西吧?木头和花怎么一样呢?再说谁家会给女儿取名要叫木头?”

    女孩接话:“木头也挺好,直直的、绿绿的,还能挡太阳,花虽然好,但不是每个人都需要花,木头就不一样了,做什么都要木头。”

    一个话题破了冰,两个女孩开始闲扯起来,气氛终于开始舒缓,但好景不长。

    “怎么就不愿意嫁呢?”女孩忽然话锋一转,“那可是李坤家,全村再也找不到比他们家更有钱的了。”

    “有钱又怎么样!谁家会把自家女嫁给一个疯子!要嫁你嫁!”秋兰脸色一变,很恨扭头,看到桌上的篮筐,气不打一处来,手一挥,顿时桌上地上狼藉,一块红布落地,针线滚开。

    低下头,云意阔想起昨晚身侧女孩低头绣的红帕。

    难道她也要嫁人了吗?

    这样想云意阔看向女孩。

    意外的,女孩同样低垂看红帕的眉眼里,闪过一丝没掩盖住的嫉妒与更复杂的冷漠。

    但她依旧细声细气说:“我倒是想嫁,但没那个福气,也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有资本嫌弃,再说李坤哥怎么就是疯子了?不就是爱喝酒,有那些钱你忍忍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听我的,富足比什么都重要,总比我们这种天天要下地的好。”

    但秋兰并不这样想,话不投机二人很快散了。

    回去路上,一股强烈的视线粘在云意阔的脸上,她想不注意都不行,没忍住偏头正和女孩视线撞上。

    “她傻,不会把握机会,”女孩没有因被撞破而移开目光,反而更细致地打量她的五官,“像我们这样的人,除了嫁人还有什么出路呢?”

    “我记得每隔几年就会有仙门过来选弟子,或许这算个出路?”云意阔把脸扭正。

    却听女孩噗嗤一笑:“你一定和秋兰很合得来。”

    “但是修仙又能怎么样?你有听过哪路神仙是女神仙吗?你有听过哪些有名的女修士吗?”

    一连串问题问得云意阔一噎。

    “而且能被选去修仙的女孩多少年能有一个?那算什么出路?”女孩叹气,“再说每天练来练去,每年还要历练,各地传来历练修士稀奇古怪死去的故事可多了,还有很多很厉害的也死了,这有什么意思呢?修仙不就是为了追求长生,命都没了修什么长生?”

    “还不如嫁个好人家,老老实实过完一生。”

    她看着也不过十五六岁,语气里一股老气横秋的势利。

    两人最后也没聊到一块儿,沉默走回家,女孩没有受刚刚对话的影响,走进院子里忽然指了指院子一角,笑道:“小美,你喜欢画画就算了,怎么还随手画到墙上去了?”

    “画?”云意阔看去,忽然视线一顿。

    只见墙上竟有一道浅浅的刻痕,用字母一笔一划写下“luntan”。

    怎么回事?云意阔手脚发凉,深邃的恐惧顷刻淹没她。

    “唔,”女孩冲她笑笑,“你总迷糊,傻傻的,挺好。”

    她却因突然混乱的思绪而呆滞没注意女孩的话,只匆匆找借口回房里。

    呼唤系统依旧无果,云意阔却发现画具依旧可以召唤,于是她指尖一动,果然能调出论坛,就见论坛里在《【短篇漫画】十五年之期已到恭迎魔王回归》的帖子之上出现了一个新的帖子,名字叫《记忆备份》。

    她的呼吸加重,强忍不安点开帖子,跳出的界面直接是她画风的几页小漫画。

    开篇就是主人公睁眼在溪边醒来,被一个叫阿欣的好心女孩收留,阿欣很喜欢她,总爱温柔而安静地注视她,在一旁的心声框里有一行文字:

    她看起来对我很满意,虽然她很好,但我却总觉得不安,像院里的鸡一样的不安。

    紧接与上文毫不相干的,下一页漫画开头却是主人公看到后山泥地上有一副画风独特的简笔画,画的是一团肉团,这才发现自己似乎丢了些记忆,于是主人公开始尽可能用画记录一些事情。

    云意阔屏气凝神再一滑,看见帖子里竟然出现了一个默认头像的留言:

    [有意思,这恐怕是被厉鬼缠身,进入执念幻化的界中了吧?]

    这条留言下还有楼中楼:

    [极可能,要找到这厉鬼执念所在才能脱离,没有记忆可怎么办?真让人好奇故事的发展,这可比市面上的话本有意思多了!]

    原来这是有用户的?这是云意阔看见留言的第一反应。

    刷完整个帖子,她大概了解了自己这些天的经历,就是在失忆和因随手涂鸦反应过来和拼命用画笔记录自己经历里反复徘徊。

    记录里她因秋兰和鬼魂长得极为相似而格外留意对方的事,秋兰原来被一个途径的散修夸过是可塑之才,于是便萌生修仙的想法,但她的父母极力制止,因为仙门选拔间隔不定,二老唯恐漂亮的女儿熬成老姑娘,便早早替她定下亲事。

    除了秋兰,还有一件事让云意阔非常在意,阿欣的形象在故事画面里显得有些诡异,即便她经常失忆,阿欣也没有丝毫奇怪和担心,反而愈发对她好,只在她总过分关注秋兰时皱眉。

    真是类似家禽一般的不安。云意阔捏捏指关节,忽然摸到银镯,心中的惶恐安定不少,开始思索出路。

    只是单纯记录日常肯定不行,她已经困在这里许久,但是具体要怎么离开这里她确实没有丝毫头绪。

    忽然,云意阔灵光一现,迅速掏出画笔画板伏着床板,一页新鲜的漫画在她笔下诞生。

    主人公的设定被进一步完善,她因记忆受损严重,记不清找阵眼破局的方法。

    最后一框落笔在她瞪大的眉眼和落下的冷汗上,悬疑感拉满。

    晚饭回来再看,果然,帖子里有用户非常积极地留言将找阵眼的方法贴了一遍,并且楼中楼还有用户跟着补充。

    全看过后她若有所思:看来需要根据记忆倒推记忆重点,并要一直注意重点中的主要人物,看她的经历找出厉鬼最耿耿于怀的点究竟在哪,再对症下药撕破幻界。

    云意阔有很大把握确定记忆重点的主人公就是秋兰,她将画中秋兰的经历单独拎出来,用第三视角将过程用倒叙的方式写下来一起存进草稿箱里,又把今天的事情简单整理画好放到《记忆备份》帖子里。

    做完这一切,她揉了揉酸涩的眼,收起工具扭头躺下,做了个充满霉味的梦,伴随着隐约的鼠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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