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从王宫里出来?”铠甲阴沉沉道。

    声音含冰凉得云意阔不敢动,好在续昼轻轻蹭她,她莫名心安,应道:“是。”

    铠甲歪歪头,忽地凑得更近,云意阔却丝毫看不出那头盔下究竟有什么,身子更僵硬,一直到对方慢悠悠起身,这才注意铠甲手中握着那柄从泥沙里拔出的折戟。

    黑气缭绕,孔雀蓝的折戟熠熠,云意阔视线放在上面一时没移开。

    铠甲发出一声轻蔑嗤笑,随手抛了抛兵器,道:“她一向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云意阔迟疑:“俞梓?”

    铠甲用夸张的恍悟语气道:“对不住,是我僭越,现如今该尊称她为王太后。”

    竟然真是王太后,云意阔咋舌,她原本也只是出于狗血的瞎猜。

    “这是她的武器?”云意阔见铠甲转身,于是一边转移注意力一样问,一边悄悄低头从水力抬脚走到陆地上,因湿漉紧贴而难耐地抬了抬脚,伸手似是安抚对方又像安抚自己一样用拇指蹭了蹭续昼的侧脸。

    铠甲因为这句话陷入某种回忆,沉默片刻道:“是,她原本善骑射,但她父亲认为为将者只跟在侍卫身后作偷袭之态不雅、不正,于是逼她练戟,冲锋时可以冲在最前面振奋士气。”

    云意阔想到宫中那位娇滴滴的王太后一时难以想象这样的画面。

    虽没有说出声,但铠甲却一转身看到她脸上的讶然,笑出声,耸肩道:“这是事实,俞家不论男女都要习武,俞梓在武学上的天赋比她所有的兄弟都高,她的父亲便用更严苛的方法教育她,可惜俞梓母亲不赞同,认为女子性淑,同样女儿该娇养,常有阻挠,令俞梓武不成、文不就。”

    “可是俞梓不是最终成了将军吗?”这样反差而具备戏剧张力的人设让云意阔一时听得入迷,忍不住追问。

    铠甲掂量戟,回答得漫不经心:“意外罢了,后来母亲用女子都需要嫁人成家说服了她父亲,何况她的兄弟们只是不如她,也不至于是孬种,俞梓便被要求收心待在后宅里,原本亲事都定下了,可惜岐支国内乱,欲以战止乱,一举杀近宁国首都,哦,现在叫勾曦国了。”

    “战事突然,她的兄弟们全都死在战场上,父亲从马背上摔下,没死却残了,宁国面临灭国之灾,是她父亲在病床上力排众议推举俞梓为将,这才给了她展示的机会,她的将军之位也就是这么来的,算不上什么厉害,不过是血液流下的继承而已。”

    “但她能临危受命肯定能力不差。”云意阔下意识反驳。

    铠甲稀奇道:“你在替俞梓说话?怎么?她救过你命?”

    云意阔噎住。

    铠甲自顾自摇头:“不大可能,就她现在那副鬼样子,恐怕还会嫉妒你长这样一张脸,要知道她从前比你黑多了,战场风吹日晒能有什么好肤色?她却远不如你好看,每次胜仗回家母亲忧虑完她的安危,就是哀叹她这般相貌和这般地位脾性,根本没有男人敢求亲,她耿耿于怀许多年,为了讨男人喜欢,花了许多功夫调出一副娇嫩的模样。”

    “她以前什么样子?”云意阔好奇。

    “又黑又壮,皮肤很糙,喜欢肃着脸,声音嘹亮,这样才压得住手下的兵。”

    前些日子看过的书信翩然飞过,云意阔顿了顿,见铠甲不似浑身展现的黑暗气质那般可怕不能接近,于是壮着胆子问:“你是谁?怎么会这么了解太后?”

    “我?”铠甲歪着头,轻飘飘道,“因为我就是她的一部分。”

    云意阔这下更是震惊,脑子懵了瞬,问系统:“那太后是修士?”

    系统澄清道:【不是,就是个普通凡人,还没你特殊呢。】

    铠甲很快解释:“她心思多,又没个定性,带兵不错,有狠劲,这股劲用到自己身上也是一绝,耳根子越软对自己越狠,别人说她讨了王的欢心,就要尽可能牵制住王的心,于是所有被她认定为糟糕透顶的过去全被她亲手割下,我就是头一个被割下的。”

    听着像是比喻,云意阔莫名听出一种物理上的“割”。

    “你在找一个小姑娘是吗?”铠甲笑了笑,“我知道她在哪儿,可以帮你将人安全带来,但我有个条件,你带我进一次王宫。”

    云意阔心紧一瞬:“你进王宫要做什么?和她对峙?”

    “我看起来这么闲吗?”铠甲不屑,“她也不值得我出手,我只是心疼自己的部下,想进宫看看,王宫的情形已经越来越糟糕,她的两个儿子离失控不远了,我可不想我的部下们为她搭上这辈子算了,还得献出下辈子。”

    云意阔眼眸一闪,张嘴要继续追问,却听铠甲懒散道:“行了,问答游戏到这里结束了,赶紧的,别浪费时间,不然别说我的事赶不上,你那位小姑娘也要撑不住了。”

    真是难以想象王太后是怎么一步一步变成现在的样子。云意阔瞥了眼铠甲,问:“你进不去王宫?”

    铠甲道:“王宫对我有限制,俞梓害怕我找过去,让那个姓秦的找了许多法子阻挡,你是凌云宗的,能有办法送我进去吧?”

    这还真没有。

    云意阔没敢吭声,是续昼察觉到她的犹豫,用头拱了拱戴在指间的戒指,尾巴作笔在她手心写道:“收纳。”

    “精O球。”云意阔脱口而出。

    系统吐槽:【我们借了这么多经典作品的代称真的已经够了,修真界的收纳网和这个还是有很大差别吧?至少那个不能用来捉鱼。】

    云意阔:“可以用作捕捉和收集灵兽,这不就是精O球?哦,对,还能帮忙隐匿灵兽,那就是精O球普拉斯吧。”

    她掏出巴掌大的收纳网,看着铠甲:“你不介意受一点束缚待在我的储物戒里吧?”

    铠甲无所谓道:“只要能带我进王宫,都可以。”

    于是云意阔这就揣着铠甲重新迈步向宁舒。

    宁舒空荡荡的,确如那个糖画老板所言,整个城里的人都进宫里祈福了。

    她有点私心,问系统:“这样能检测到陈缘他们的踪迹吗?”

    系统试了试,遗憾道:【不太行,宁舒的魔气越来越重了,我根本无法检测出带走陈缘他们的那批是哪一些。】

    云意阔只好小心靠近王宫,因为惦记着糖画老板和续昼都说过信徒会在花园,同时也记得勾曦神宫殿也要接待信徒,因而她避开这两个地方,想办法混进侍女队伍中,捧着祭品溜进了宫中。

    她低声问在戒指里的铠甲:“你的部下在哪儿?”

    铠甲答道:“俞梓在哪儿,她们就在哪儿。”

    不早说。

    云意阔嘴角一抽,放下祭品正要小心溜走,转角处却撞上了人,吓得她心脏狂跳,立刻将头低得恨不能贴胸,夹着声音道:“求大人原谅。”

    童声疑惑道:“吾没见过你,你是哪儿来的?”

    小勾曦神?

    云意阔头埋得更低:“我是新来的。”

    话刚说完,云意阔下巴就被瘦小的手捏住抬起打量,小勾曦神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在她眼前放大,小神明眉毛扬起,有些得意道:“你的这点障眼法可逃脱不了吾的法眼。”

    小孩得意洋洋,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逗得云意阔弯了弯眼:“您真厉害。”

    小勾曦神翘着唇,收手插在腰上:“自然。”

    他很快收起笑容,问她:“你怎么回来了?我听秦姨说你被国师拐走了呀。”

    云意阔有意逗他:“答应了神明大人要给他带第二册漫画,不能食言。”

    当然,也有出于哄哄对方好托小神明帮个忙的目的,有神明的掩护,当个透明板到王太后身边或许会容易不少。

    小神明脾气不算好,但底色善良,与秦姨那几人不一样,又因为那晚他一刻不歇如魔怔地低语实在可怜,云意阔终究分出了些许吝啬的信任。

    小神明露出怔愣的神色,他呆呆看着云意阔,轻声问:“因为吾?”

    他沉默了很久,脸上显出挣扎,抖着嘴唇,猛地抓住她的袖子,吓得云意阔急忙缩回其中缠着续昼的手,另一边的袖子倒被死死抓住。

    小神明面色略显狰狞,急匆匆低声道:“快走。”

    然而还是太迟,这句快走最后一个音还没吐完,空气中忽然爆发一团黑气,侍卫姗姗现身,冲云意阔笑道:“圣女还真是真心为了我们的神明,这种时候还想着神明,实在感人,想必圣女已经心底认同我们勾曦教,这还不为我们做些贡献吗?”

    小神明慢慢松开手,脸上所有复杂的情绪全部消散,眼睫毛颤了颤,和云意阔对视时,他真如同孩子一样无措,却只能被大人抱起带到“安全”的地方。

    从侍卫身上散下的黑气跑到云意阔身上,变作绳索锁住她的自由。

    云意阔这次没有挣扎,她用打量的眼光在小神明和侍卫脸上来回打转,忽地勾起嘴角道:“侍卫比我更心心念念着神明大人呢,连五官都要修行得和神明大人有相似,这才叫做家人吧?我该向您多多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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