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安置点。

    一种难以形容的颤栗笼罩了所有人,就好像有什么在往他们身体里钻。克林特皱眉,抑制住了抓挠的欲/望,他抬头看时,身边的几个队友也都表现出了同样的不适。而稍远一些的托马斯上校,则在让人制止已经忍不住抓伤自己的军人,他们的脖子上赫然是一道道血痕,指甲上还带着抓下来的碎肉。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Fuck,它在往我身体里钻!”

    惨叫声开始响彻在安置点的指挥所,更别说外面那些普通人类了,已经乱作一团,疯狂的抓自己,甚至用上尖锐的武器往身上剜,好像这样就能把假想的虫子剜出来。

    钢铁侠也解除了战甲,在里面并没有用,无法阻碍这种侵入感。他脖子上青筋暴起,指挥贾维斯持续扫描自己,但毫无发现,他的身体除了缺乏休息,并无其他异常。

    史蒂夫抓着铁桌子的地方已经一片凹陷,这一点在巴基等人身上同样如此,他们都忍得很难受。而班纳几乎要发了疯,他身上的皮肤不时地闪烁着绿光,眼睛也在温和和凶狠之间不停地变换。

    “队长,在这样下去,布鲁斯会受不了的。”

    史蒂夫明白娜塔莎的意思,如果在这个封闭空间,班纳变成绿巨人,造成的破坏不可想象,更何况外面都是平民,他们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就在托尼要启动反浩克战甲时,这种噬人的侵入感戛然而止,突兀得消失了。

    与此同时,异度空间降临!

    一张接天连地的帷幕将地球一分为二,他们站在大屏之前,能清晰地看到那张帷幕犹如水波一样流动,闪烁着五光十色的斑斓,好似透明的彩色地毯。

    薇尔立在高空,运用空间和心灵宝石的力量,构筑了一个四维小世界,此世界以开普为锚点,重写衍生出一个独立的空间,在这里,她可以把战斗控制在内部,不波及到地球。一旦锚点被切断,地球将瞬间被他们之间的力量撕碎。蓝超巨星与两颗宝石互成犄角,建立了一道稳固的三体循环,星系力量源源不断地输出到锚点之上,将异度空间打造成可以承受超星系战斗力量的所在。

    薇尔不想伤害地球,不止是因为她曾承诺过人类,保护这颗星球。更重要的是,她在这颗逐渐老化的星球上,看到了父亲和母亲的影子,他们用尽一切来爱她、保护她,正如地球耗费所有资源来供养、守护其上的生命一样。她喜欢这种纯粹的感情,这种纯粹总能让她想起创生之柱中的美,超越凡尘一切的美。

    突然!一阵强烈的能量波动从高空之中传来,一个万米高的巨型生物撕裂外维闯进异度空间。

    那是一个充斥着暴力和肃杀的机械生命,六颗猩红的眼洞闪烁着残忍的光芒,将其冷灰色的外皮映照得更加阴暗。手中拿着一只百米长的钢锤,随着其挥动,卷起狂暴的巨流,将周围斑斓的云气粉碎殆尽。

    “谋杀天神族,行星系,遵从审判者的决定,我予你毁灭!”

    伴随着怒吼,百米钢锤兜天砸下,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砸成碎片。

    “砰”!

    一只白皙的手掷出长枪,枪尖携带无尽锋锐,穿透时间、划破长空,刺入钢锤。那一瞬间,时空仿佛凝固,天地间只剩下了这一击的对撞。

    钢锤在长枪的冲击下,发出了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它的表面开始出现裂纹,裂纹迅速蔓延,最终整个钢锤轰然破碎。碎片如同暴雨般四散飞溅,每一块碎片都带着毁灭性的力量,裹着熊熊烈焰,击穿异度空间战场,变成无尽火海。

    薇尔立在半空,握着回来的长枪,对着根除者说:“不过一个小小的天神族,你们将自己当作神太久了,久得都让自己相信这种虚无的谎言。审判?”她抬眼,锋芒毕露,“阿里瑟姆没有资格,天神族没有资格,没有任何生命可以审判我。我为宇宙诞生的行星系,生死在宇宙法则中,区区衍生种族,也敢妄言‘予我毁灭’”。

    根除者愤怒的狂吼,强大的声波跨过维度之隔,连万里之外的前线指挥所都遭到余波攻击,玻璃震碎、纷纷落下。躲在那里的民众吓得惨无人色,叫嚷得躲在角落里,捂紧自己的耳朵,好像这样就能保护自己。

    指挥所的复仇者、托马斯上校以及调遣空中航母的尼克弗瑞在强自控制音波攻击的同时,在大屏上能够清晰地看到爱丽薇尔,那个以往单纯、被他们归类为守序善良的少女,此刻杀气凛然,犹如一把寒气森森的巨剑,化作一道不可直视的蓝光直接将恐怖的天神族劈开了,从上到下、一斩为二!

    她看向天神族倒下的身体,就像看路边的一块石头、一抔土。托尼不由自主地攥紧手,他不喜欢爱丽薇尔现在的眼神,漠视一切的、毫无感情的眼神。她不该是这样的,她可以是天真地喜欢吃甜食的女孩,可以是安静地欣赏帝国大厦落日的女孩,可以是悲伤地坐在澎湃海浪的女孩,但她唯独不该是这样冷漠无情,他该怎样相信她,他又凭什么去相信她?

    薇尔将根除者的身体投入蓝巨星之中,成年天神族的生命能量化作篮球大小的光团飞入她手。就在此时,一阵远比刚才强大的力量突破而来,来者的身躯在异度空间也无法照其全貌,只露出六只猩红之眼。

    “行星系,你恶意狩猎天神族,已经破坏了宇宙的法则,作为宇宙的审判者,我予你毁灭。”天神族的声音穿透无尽时空而来,响彻地球乃至太阳系的每个角落。

    爱丽薇尔的回应强硬至极,“宇宙的法则自有其判断,还轮不到你来审判。天神族以宇宙生命为温床,耗费了数不尽的生灵来繁衍你之一族。地球人族作为太阳系生命体,其科技、力量都无法冲破此系,你因此将此行星80亿生命当作培育你族的饲料,甚至把他们当作实验体,将他们变成只知杀戮的异常族和自以为守护者的永恒族,以此来维持你族的繁衍计划。如此自私于本族生存、囿于本族利益的你,有何资格谈及宇宙法则,有何资格担任审判者,又有何资格审判我?”

    全球人族哗然!惊天阴谋在此掀开,他们竟然只是什么神族的饲料,愤怒和恐惧如果有形,此刻的地球将会被这两股飓风撕裂。

    复仇者等一行人同样心神剧震,他们没想到爱丽薇尔面对的是审判者,更没想到的是天神族的阴谋和宇宙的法则。在场的或许力量够不上宇宙的及格线,但是心思和城府绝对远胜于那些宏观的生命,正因为渺小,所以才精于钻营。因此,他们比谁都能更明白爱丽薇尔此番宣言后的目的,她在和天神族宣战,她要剥夺他们审判的权力,甚至,她想尽灭此族!

    “行星系,天神族的繁衍本就是宇宙法则的一部分,就如人类为了自己的繁衍消耗地球其他生命一样,我们的生存并无恶意和阴谋,只是常理。你违背常理,狩猎我族,只不过为了复活你的人类父亲和母亲,作为宇宙亲自诞生的生命形态,你丧失了行星系的尊严,成为人类欲/望的囚徒,作为审判者,我有资格、也有权力,予你毁灭。”

    阿里瑟姆的声音平静至极,丝毫没有因为薇尔的话而产生情绪,作为宇宙初始衍生出的生命体,它已历经一百多亿年,见过、体验过数之不尽的生命故事。在它看来,这只不过是一个新诞生的幼年生命体对未见过的族群文化所吸引和诱惑,但是这个族群的寿命太过短暂,渺小得就如宇宙尘埃,尘埃又如何能撼动宏大的行星系呢?如果给她时间,她终会走出这个族群的陷阱,然而可惜的是,这个年幼的行星系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犯了一个不该有的错误。

    它为这颗注定消亡的行星系叹息,惑于人类的欲/望,猎杀天神族,已然打破宇宙的平衡法则,即使它今天不毁灭她,宇宙也会抹杀她。更何况,它今天势必要将她扼杀,既是职责,也是私心。

    比起阿里瑟姆,爱丽薇尔的确是幼年的,她并不懂得道德制高点,并不明白言语的杀伤力,但她有少年锋芒,有直面沧海横流的底色和底气。她说道:“阿里瑟姆,少来念经,今天就是你天神族灭族之日!”

    语毕,她直接掷出长枪,长枪如流光,跨越无尽时空,与宏大的身躯相撞。与此同时,7道巨大的身影浮现,俯瞰异度空间和地球,如同看蚂蚁。

    “她是一个疯子……”福瑞不可置信地摇头。

    史蒂夫紧紧地盯着大屏,手上青筋暴起,嘴角抿成一道直线,他要气疯了,为她的少年轻狂,为她的不顾后果。即使在罪恶之城,他就窥见爱丽薇尔思维的直线性,但他没想到她会如此不成熟,在不知敌人底细的情况,妄自发动战争,甚至妄图一对多,将天神族全灭。她从不考虑他人,从不考虑后果,好像在她心中除了林清,就再也没有任何人和事值得她考虑。她不知道如果输了,如果就此……,人类会怎样,他会怎样……史蒂夫第一次产生了憋屈的愤怒,那种想要狠狠地拴住她、告诉她该如何保护自己,却又无能无力的愤怒,他此刻才终于明白了当时佩吉看着他掉入北冰洋的心情。

    “她会赢的,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薇薇会赢的!”空大笑着,状若疯狂。她不顾其他人的侧目,不管他们的惊疑和警惕,几乎趴到了大屏之前,几乎可以触摸到屏幕上的女孩深蓝色眼睛,她着迷地看着她,就如第一次知晓她的那刻一样,炽烈的、毫无缘由的爱上了她,“你是宇宙唯一的行星系生命,做给我看,做给我看!薇薇,杀了他们,让宇宙再无神族!”

    “空,你知道什么?”

    听到史蒂夫的声音,她慢慢地回头看他,眼睛黑红交加,俨然一副疯癫的模样,“你得不到她的,人类,她只属于宇宙。”她可怜地看着他,“你根本就不了解她的独特,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行星系生命,你只会是她生命中的过客。”

    “对战天神族,薇尔的胜算如何?”

    史蒂夫根本不理女人的疯癫,他直击问题核心,这让空很不满,她不再理他,又转头痴狂地看屏幕中的女孩。

    7个天神族对一个行星系,全球人族纵然不了解这些宏观生物的力量,但是也不对爱丽薇尔抱有希望,那可是神啊,她到底狂妄到什么程度去同时挑战7个神明,人类会因为她的失败而毁灭的,这些神族会将他们全部消灭的。此时,人类是痛恨这个“人间之神”的,她没有保护他们,她压根就不在乎他们,她和这些黑液又有什么两样。

    “羔羊只会悲鸣和怨恨……如果你赢了,会更加痛苦,纯真的‘圣者’。”汉尼拔在此刻也是优雅的,他站在窗前,看着天际的宏大战争,嘴角的微笑依旧未变,即使是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也无法动摇他的内心。

    长枪被反射了回来,“砰”的一声,插入地心!

    “一切都该结束了,行星系。”阿里瑟姆的声音透着怜悯,七道身影汇聚到一起,凝成一道耀目至极的光柱,直插云霄,如亘古巨剑一般,向爱丽薇尔及其身后的蓝巨星行星系劈来!

    “说结束太早了……”

    蓝巨星之光突然爆发,如同深海中沉睡的巨兽突然觉醒,释放出耀眼的光芒,那光芒如此强烈,以至于周围的一切都被染上了一层幽蓝。于此同时,互成犄角的两颗宝石的力量骤然澎湃,其能量如同流动的液态金属,散发着深邃而冰冷的光泽,将蓝巨星重重缠绕,变成一个“幽蓝金属球”,只是看着就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便扑面而来。

    “砰”!

    其声若开天辟地!

    光柱猛地撞击到幽蓝金属球,撞击的瞬间,金属球的表面开始出现裂痕,裂痕迅速蔓延,如同蛛网般遍布整个球体,表面崩裂、碎片四溅。每一块碎片都带着极高的速度和能量飞射出去,如同海啸一般席卷整个战场,击穿异度空间,天空破碎、大地沉没,所到之处,一切都被摧毁。

    蓝巨星第一层抵御全部破裂,又变回了原样,而爆发过的空间和心灵宝石也光芒减弱,灰暗了不少。没有人怀疑,如果天神族发动第二次袭击,行星系绝对没办法全身而退。

    “薇尔……”史蒂夫撑在指挥台上的手紧紧地抓着,钢板都被抓出了痕迹,他盯着那里的战斗,几乎无法呼吸,以往强大的心脏此刻也在疯狂地跳动,这在他人生的任何战斗中都没有过的紧张和恐惧。

    托尼也好不到哪去,不管是此战的结果,还是他个人的感情,他都无法想象爱丽薇尔从此消失在天地之间,那个独一无二的行星系女孩,那个世上最宏大的奇迹,绝不能就这样离开!

    不仅是复仇者,其他人类同样如此,即使是地球的联盟也绝不想这颗偏向人类立场的行星系战败,那后果,绝不是人类、绝不是地球可以承担的。

    七道身影汇聚的第二波光柱已然成形,通天彻地、耀动八方!

    薇尔直视那光芒,深蓝色的双眸中毫无退意!这一往无前、绝不后退的少年意气,让史蒂夫心痛,让他难受得难以呼吸,不该是这样,薇尔,不该是这样,你得后退,你要学会后退!他内心的吼叫无人听见……

    纵使是汉尼拔教授,也为之叹息,他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冰冷雪地上仍旧坚持的可怜少年。他此刻真的开始对这名“人间之神”感到好奇,当你活下来时,面对这人间,你会选择“成长”还是“不变”,这真的很有意思……

    第二道光柱劈下!

    爱丽薇尔化作一道光,迎面相撞!剧烈的冲击波直接劈穿了四颗行星,爆炸的小行星燃烧熊熊火焰,坠落山河,将异度空间烧成半片焦土。

    她的肩甲和臂甲已碎,星辰所化的上衣变成褴褛衣衫,从来整洁干净的少女此刻被血迹和烟尘覆盖,瓷净的脸上崩裂出道道裂口,血液迸溅而出,染红了她的眼睛和嘴。

    但她的眼睛依旧战意昂扬,手中长枪依旧凛冽锋锐。

    第三道光柱已然成形,这道光柱比之前的更盛、更大,凝聚了七个天神族最强的也是最后的攻击。此刻,阿里瑟姆声音再度响起,却不再平静,“行星系,作为宇宙亲自诞生的生命形态,我因你的独特和唯一而怜悯,只要你归还天神族之灵,从此脱离地球人族,我可以赦免你。”

    她笑了,血液染红了黑色长卷发和棕色衬衫,“我的人类父亲告诉我,林家人……”她的眼神燃烧着烈火,炽热得即使审判者也不忍垂目去看,“只有站着死,绝无退着生!”

    说完,蓝巨星和两颗宝石融汇成一道惊天彻地的光枪,带着一往无前的战意撞上了第三道光柱!

    这强烈的撞击,几乎洞穿了异度空间,开普方圆1万公里被烧成了赤地,生机尽灭!

    地球在发出悲鸣,或许为这幼年的行星系,或许为其上的生灵。

    曾经宏大的行星系只剩下黯淡的蓝巨星和一颗银色的行星,7颗行星全部化成碎片,坠入异度空间的无尽虚空。

    薇尔几乎成了血人,血液从她的脸淌到身上、落到脚下,源源不断,她拄着长枪站在那里,彷佛天地之间只有这一个孤独的、不甘的、死不认输的少年。她不管对错、不分轻重、不顾后果,哪怕捅破这天、哪怕颠覆寰宇,她都想要复活自己的人类父母。

    她从几千万年前走来,却不过人族的十几年时光,没有长者告诉她该如何面对人生,有的只是那个给她一颗心脏的父亲,寥寥几句警语;有的只是爱她成魔的母亲,藏在疯癫后的照护。她遵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戒律生存,但到头来,她连一个人类母亲都守不住……

    不懂情感的行星系愤怒了,为何她要守着这些戒律,为何她如此忍让了还不能平静,为何她的母亲被变成了一个怪物!她走遍山河大地、宇宙深海,都再也找不到母亲的意识,有谁听到一个行星系在落泪?有谁听到亘古中踽踽独行的脚步声?有谁听到一个孩子在呼唤自己的母亲?

    “行星系,即使复活了你的人类父亲和母亲,你们终也不能相见,这又同死亡有何分别,为何执迷不悟?”阿里瑟姆不明白,他跨过一百多亿年的岁月,也未曾见过这样的生命,如此执着、如此炽烈,区区十几年的时光,弹指一瞬,竟能让一个宏大的行星系执迷到这种境地,不死不休,她可是宇宙上百亿年来唯一的一颗行星系生命啊……

    这个少年抬眼,流淌的血液遮不住她眼眸中的光,这种光几乎将所有生灵的眼睛刺痛,不管是悠久岁月的生命,还是短如朝露的人类,都在此刻叹息,为这种纯粹的感情,为这种孤独的追求,为这盛大的、独一无二的行星系,在人类之躯上,所绽放的耀眼的、极致的爱……

    “阿里瑟姆,现在走,还来得及……”爱丽薇尔喘息着说,她的人类之躯不堪负荷,她的本体已近枯竭,她的笑支离破碎,“看在你和我说那么多话的份上,你可以带着你的族人走了。”

    这简直是笑话。她连站都站不起来了,竟还在狂妄,很多人在此刻也恨上了她,为何不求饶!为何不跪下!为何还要装作这般狂妄!

    但天神族的审判者罕见地愣住了,一股强烈的危机袭来,这种如影随形的窥视让7个天神族身形剧震,冲天的怒吼响彻天地,“行星系,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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