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仪青回到太师府后,就开始思量怎么复仇。

    要弄死唐镜云,她可以想到无数的方法,但目前来看,基本没有奏效的,何况她并不想让唐镜云死得那么便宜,她要把唐镜云的罪恶昭告天下,要让唐镜云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要让他以死谢罪。

    可柳千芊的身子容不得她多想,她忧思过虑,耗神太多,竟因此病倒了。

    柳毓桓一听说爱女病倒了,心疼得不得了,不但又请来了御医,还请来了杂耍艺人,希望这些江湖上的玩意儿能博得辜仪青一笑,可辜仪青病恹恹的,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哪有心思玩乐。

    柳毓桓见爱女闷闷不乐,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十分担忧,便提议辜仪青出门散散心。辜仪青也不想待在太师府发霉,同时也想多加锻炼柳千芊的身体,当即就同意了。

    春光明媚,晴空万里,辜仪青在银袖和红珠的陪同下到了街上,本以为能有一个好心情,没成想又遇到了官兵欺负百姓。

    前头有几个官兵正气势汹汹欺负一个摆摊的老人,他们对着老人恶语相向,说老人顶撞了他们,但他们的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老人如花似玉的女儿,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小姑娘看着父亲受欺负,吓得眼泪汪汪,她那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反愉悦了那群官兵,有的人甚至上前摸了她的脸,笑嘻嘻道:“果然是嫩啊!”

    小姑娘吓得直往父亲身后躲,老人哀求道:“各位官爷,我女儿还小,她什么都不懂,还请各位官爷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一个官兵皮笑肉不笑道:“小老儿你想太多了,我们是看到她可怜,想带她去玩一玩,这是给你们的福分,难道这个福分你们不想要吗?”

    那小姑娘摇摇头,泪如雨下,眼看那群官兵就要强行动手,辜仪青终于忍无可忍,大步上前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欺负一个弱女子,你们还要不要脸,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那群官兵听了这话本来就要发作,但一看到柳千芊那张秀丽如仙的脸,登时就没了脾气,还笑眯眯道:“好一个标致的美人,你也想来找乐子吗?”

    不等辜仪青发话,银袖就怒斥道:“大胆,这是柳太师的千金,岂可放肆,请你们放尊重点!”

    “她要是太师千金,我还是天皇老子呢,再说太师千金又如何?”

    这时红珠上前道:“你们若是不信,不妨随我们到太师府走一趟。”

    一个丫鬟竟然有如此胆魄,再看看柳千芊那高贵清丽的气质,那些官兵有些犹豫了,他们虽然狗仗人势之辈,但多少也是有些眼力劲的,也没有胆子得罪任何权贵,当即就灰溜溜的走了。

    那对父女想要感谢辜仪青,她并未给他们机会,对着那姑娘淡淡一笑,就走人了。

    回到太师府后,她本来要去找柳毓桓谈话,但管家说户部尚书刘敏韬大人来找太师谈事,不便打扰,她只好回房休息。

    一躺下,她脑中就浮现今日的所见所闻,心中恨海难填,她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个昏庸无道的狗皇帝的罪过,要是他能稍稍管束那些当官的,他们怎么可能如此无法无天,这世间哪会发生这么多惨剧?要是他能牵制一下唐镜云,辜家又怎么会家破人亡……

    她越想越气,心中气闷,久久不能平复,于是她决定到院中去散散心。

    辜仪青自从复生后,就一直思量着报仇的事,加上柳千芊病弱交加,来到太师府的这些日子,她连太师府的全貌都不知道,府内许多地方她也未曾去过,比如太师柳毓桓的院子,择日不如撞日,她今日就来到了柳毓桓的房前。

    房内传出很小的声音,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冯如清已经把他的女儿送进宫了,要是我们再不行动,就只能坐以待毙,任人宰割了。”

    只听柳毓桓毫不动摇道:“他这是卖女求荣,恬不知耻,他不要脸,难道我们也不要脸?再说他女儿虽然进了宫,但未必能得宠,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刘敏韬道:“可我们慢了一步,就是输了一招,你也说了眼下胜负未分,那要是我们输了又该怎么办?难道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欺负到我们头上来?”

    柳毓桓叹了一口气,有心无力道:“现在皇上一心不理朝政,耳根子只听得见唐镜云的话,还有忱边风,就算我们有心和他争,那也没什么好法子,目前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刘敏韬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他冯如清有女儿,难道你柳毓桓没有女儿?只许他冯如清媚上,就不许你柳毓桓为圣上分忧吗?”

    辜仪青心中一动,她能力微薄,为了除掉唐镜云,可谓费尽心力,但所有试过的法子都不管用,她想过很多方法,唯独没想过借刀杀人。眼下刘敏韬这个提议虽然是下策,但确实是个有用的法子,要是能借助狗皇帝的力量来对付唐镜云,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反正狗皇帝和唐镜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杀不了唐镜云,只要这两人两虎相争斗起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要么死的是狗皇帝,要么死的是唐镜云,不管死哪一个,都是为民除害的好事,就算这两个畜生都不死,最起码也是两败俱伤,没有多少能耐继续危害百姓。

    当然最好是这个两个畜生一起下地狱,那才是大仇得报,为民造福。

    想清楚了这些利害关系,辜仪青暗自下了决定,她要进宫,就算柳毓桓拦着她,她也要进宫。

    柳毓桓似乎被刘敏韬的话问住了,语气有些不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希望我跟冯如清一样去卖女求荣?”

    刘敏韬道:“这不过是为了保全大局,我们一心为大雍着想,怎么是卖女求荣呢?”

    “可你说来说去,不还是要我把千芊送进宫吗?”柳毓桓深深一叹,情绪似乎有些激动:“我柳毓桓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什么荣华富贵对我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可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她从小就身体不好,我只希望她能安康顺遂,哪舍得让她羊入虎口呢?”

    刘敏韬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这真是你的心里话吗?我当然明白你疼女儿,可你心中难道就没有一点想法?你就不想像二十年前那样再风光一次?你明明是想赢的,说不定你还想过怎么把她献给皇帝,可你身上的牌坊背得久了,连你自己都以为你是一个大公无私的清流!柳毓桓啊柳毓桓,有的事骗骗别人可以,如果连自己都骗了,那就没意思了。”

    柳毓桓一怒:“你少自以为是!我柳毓桓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还不比你清楚?”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你柳毓桓要不是装得如此清高,又怎么能混到如今的位置上来?”刘敏韬冷冷一笑:“要是他们知道你从前的丑事,你说他们会怎么做?要是我将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公之于众,你觉得你还能坐得稳吗?”

    柳毓桓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敏韬道:“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你想干什么?我很清楚你想干的事,还替你把遮羞布扯下来了,可你不但不谢我,还要故作清高,我能怎么办呢?”

    柳沉默了一瞬道:“难道非要把我女儿送进宫,你才肯罢休?”

    刘敏韬轻描淡写道:“难道你不想吗?”他语气里饱含讥讽:“你真当你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柳太师吗?自从先帝驾崩,皇上登基,唐镜云一手把持朝政后,你这个一辈子钻营弄巧的太师得到过皇上的正眼吗?放到从前,你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眼高于顶的长公主都痴迷于你,人人都在奉承奉承巴结你,可现在呢?唐镜云只手遮天,处处打压忠梁,残害同僚,你我虽然保持中立,可谁能料到他会不会放过我们吗?辜之华的下场……大家都知道,那场大火可是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我至今都忘不了。”

    房内突然安静了,落针可闻,两人似乎在较劲,又像是在达成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过了半晌,柳毓桓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就算我想让千芊进宫,恐怕也行不通,千芊身体不好,性情刚烈,性子又冷清,皇帝的名声……你是知道的,千芊肯定不愿意嫁给皇上。”

    “你都没问过她,怎么知道她愿不愿意?”刘大人语气柔和了一些:“凡事总要试一试才知道,你都没跟她说过,万一她愿意呢。”

    柳毓桓的语气里透着几分鄙薄:“知女莫若父,不管怎么说,我这个当爹的,总比你这个外人要了解自己的女儿,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

    刘大人道:“既然你不好意思跟她开口,那就让我帮帮你,让我去跟她说罢。”

    柳毓桓有些惊慌失措,急忙制止道:“你不要乱来,千芊受不得刺激,她是不会愿意的——”

    “我愿意。”听到这里,辜仪青实在忍不住了,反正她活着的目的只是报仇,用什么法子都无所谓,倒不如借力一博,只要能好好利用宴黎这个百无一用的昏君,从他那里获取一些权力,积攒力量,又何愁扳不倒唐镜云?她想也不想就推门而入,走到柳毓桓身前,重复了她的意思:“爹,我愿意入宫,我不想待在深闺无所事事,我也想做点有用的事。”

    刘敏韬大喜,柳毓桓却拉过辜仪青的手,语重心长道:“千芊,你这孩子怎么尽说傻话,一入宫门深似海,只要你进了宫,

    就再也没有自由,不能给自己做主,何况后宫人心叵测,谁都不简单,你心思单纯,怎么应付得来?”

    辜仪青道:“爹,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请你相信我,给我一个机会,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宁愿病死。”

    柳毓桓一吹胡子:“你——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威胁我吗?”

    辜仪青直勾勾看着柳毓桓,眼底全是倔强。刘敏韬见这父女二人针锋相对,从中调解道:“太师,不必动怒,贤侄女的心思正合你我之意,既然我们三人想到一处去了,那何不成全贤侄女也成全你我呢?你再这样固执,只会伤了贤侄女的心,也是为难自己啊。”

    柳毓桓道:“好话谁不会说,可这是我骨肉,我怎么能把她……”

    辜仪青突然对着柳毓桓跪了下去,恳求道:“爹,请你答应我,你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

    刘敏韬见势暗喜,又一次劝道:“太师,你就答应了吧,贤侄女身体不好,久跪伤身,你忍心吗?”

    柳毓桓看了辜仪青一眼,那不死不休的模样让他想到了早逝的柳夫人,想起了她临终前的遗憾,终究是心软,无奈地叹了一声:“罢,罢了,我不管了,随你们吧。”

    辜仪青对着他拜了一拜:“爹,多谢你的成全,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多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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