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这天没课,就是交给学生彼此熟悉的。叶鸢坐在靠窗的位置往下看,黑色、蓝色、绿色的颜色的小人交织在一起。

    他们学校每个年级校服的颜色都不同,方便主任和老师们辨认违纪的学生。她们这一级是黑色的,但叶鸢更喜欢绿色,黑色看起来有些沉闷。

    教室里的人走的都差不多了,一旁的何皎皎在接了个电话后也匆匆离去。转眼间,叶鸢发现教室里竟只剩自己——和身后那道从未停止过的笔摩擦纸面的声响。

    空调呼呼作响,因为频繁的开关门,冰凉的气息已所剩无几,燥热缓慢爬上心头。系统音自顾星棠出门后就再没开过口,叶鸢想了想,回头。

    “你的——”系统。

    话未说出,叶鸢的脑子里响起劈里啪啦的警告声,电脑中毒了一样,整个屏幕被鲜艳的字占满,像要撑爆整个容器。

    顾星棠写答案的手一顿,抬眸,看被窗外的阳光整个照射到的少女。这道灼热的光正好擦着他的桌子划过去,形成明暗的交界线,宛如两个世界。

    “嗯?”他飞快看了一眼,又低头看自己手下的习题。

    叶鸢咬着舌头揉了揉太阳穴,等这一串警告音消失之后,才转了个十分生硬的话题:“没什么,我就是想问穿外套会热吗?”

    “……”顾星棠闻言又不自然地将自己的袖口又往下拉了拉,露出来的一截腕骨完全消失不见,“不热。”

    叶鸢点点头,转过身去,拿纸擦擦额头的汗。在得知顾星棠也有系统之后,叶鸢心里还有几点窃喜,觉得对方和她一样也是现实世界里穿越过来的。想问却问不出口,明显有关系统的话都是禁制,提到大脑就宛若中了电脑病毒,吵的她头疼。

    不过顾星棠的长相这么出挑,没理由只是个NPC吧?这个小说里的人物长相都很脸谱化,寻常角色叶鸢甚至都有些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完全诠释了“路人”一词。

    话说……叶鸢又转了转身子,悄悄瞄了眼顾星棠,在原主的记忆中班长是这个长相吗?即使如何回忆,叶鸢只能看到永远低着的头颅,一个完整的正脸都寻不到,像聚了一团马赛克。

    但如果不是什么重要角色,系统又为什么让她攻略顾星棠这样的路人角色?

    简直疑点重重。可现下系统只有在她OOC时才会出现,无数疑问问不出口,只能静静等待它将自己修好才行。

    收拾好书包,叶鸢打算去班主任那办个走读手续,然后回家。

    ……

    出了教室后,叶鸢发现走廊的空气比开了空调的教室都要凉快。不同的是门内清清凉凉,门外飘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

    “轰隆!”

    建筑外突然传来一声震耳的雷鸣,雨水毫无预兆倾盆而下,转眼间就将干燥的地皮打湿了。因为几个窗户开着,雨水争相溅进来,很快空气中附上一层潮湿的味道,又湿又热。

    叶鸢停住脚步,不知何时,原本略显吵闹的教学楼变得安安静静,只剩下雨点敲在玻璃上的撞击声。狭长的走廊看起来昏昏沉沉,墙角处映着点点红光,红光朝着墙和地板缓缓蔓延,仿佛凭空长出来的血手。

    越是靠近办公室,就越能感受到阴湿的冷气,拂在皮肤上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朝班主任所在的办公室看去——走廊深处最后一个门。

    门缓缓开启,金黄的光从里面四散开来。叶鸢咽了口唾沫,她看到一块金黄的东西从门口弹出来,碰着地板跳动几下,“咕噜咕噜”不断滚动。叶鸢不明白为什么这块黄金石头可以滚这么远,直至滚在她的脚下,碰到她的鞋面才完全停下。

    “铛铛铛——”里面传来石头接连不断掉落下来的碰撞声,接着更多黄金从里面蠕动般滚出来。

    地板上映出一道黑色的影子,臃肿、肥大,分明不是个人形。这影子原先静止着不动,但仿佛是听到了门外叶鸢抽气的动静,它开始蠕动,有要朝门外移动的倾向。

    “?”叶鸢完全没搞懂眼前发生的一切,甚至第一时间抬手掐了掐自己手臂上的肉。

    是痛的,没醒。

    走廊变得越来越暗了,叶鸢呼吸一窒,思考了两秒,拔腿就往反方向跑。一个个教室变成虚影在她眼中快速掠过,渐渐的,室内传来学生大声朗诵的声音,随着叶鸢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高,回声响彻在走廊里,变得无比嘶哑,像要将喉咙都喊破。

    这条不足50米的走廊,叶鸢跑了一分钟都没有抵达最边缘的楼梯,仿佛遇上了鬼打墙,怎么也逃不出去。她喘着粗气往后看,发现那肥肿的影子并没有跟上来后,犹豫几秒,打算去教室找其他人。

    “有人吗?”

    教室里的学生都齐刷刷站着,手里拿着课本,高声朗诵。叶鸢走到后门透过最后一个窗户往里看,在她靠近的一瞬,学生一齐将头往后扭,扭了一半还不算完,头颅仍在艰难的运动着。颈骨“咔咔咔”不断传来断裂的声音,他们竟生生扭了将近360°。

    是一坨坨干巴巴的大肉球。

    没有五官,没有表情,但朗诵的声音仍在持续着。

    他们头顶上悬着一根血色的丝线,丝线垂钓在天花板,整整齐齐,像安放在工厂里的量产娃娃。

    讲台上站着她的班主任:李海峰,尽管他的脸依然完全扭曲。但叶鸢还是靠着他破破烂烂的眼镜认了出来。李海峰的脸上挂着餍足的表情,扯着一个过于夸张的笑容,嘴角快咧到耳朵。在他的左肩,臃肿着一个巨大的肿瘤,肉瘤撑破了衣服,裸露在外面的部分裂开一道口子,像个熟透了的大石榴。

    金灿灿的黄金石头长在里面,像虫类的卵一样“扑通扑通”跳动着,仿佛随时都会破茧而出。

    看了几秒,李海峰的笑容一僵,他调动着被肿瘤挤的近乎折断的脖子,转向叶鸢所在的地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流出腥黄的粘液,挂在下巴上要掉不掉,看上去十分恶心。

    “叶……鸢,A5班的不良学生。”李海峰扔下手中残破的课本,抬起紫红色的手臂,五根白色的丝线从他的尖锐的指甲里猛地窜出来,朝着叶鸢的方向刺过去。

    丝线的速度很快,几乎不到三秒的时间。

    叶鸢心脏骤停,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一时间,她觉得四肢僵硬无比,一点都动弹不得。

    “躲开!”

    腰部传来巨大的冲击,回过神来叶鸢已经被扑倒了,脑袋和背部撞在坚硬的地板上,产生丝丝缕缕的痛感。但她顾不得身上的痛,快速起身,拉起倒在自己身上的女孩,朝着走廊尽头的楼梯跑。

    身后的丝线还在追着他们不放,李海峰也推门而出,那诡异的笑容在昏暗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怵人,他左肩的黄金卵越膨越大,最外围成熟的几颗掉在地上,表皮破碎,蠕动的软虫带着粘稠的液体扭动着从里面滚出来。一只又一只,爬在地上越积越多。

    这次走廊不像方才那样没有尽头,眼看着就要到楼梯口,叶鸢想拉着少女冲下去,哪成想身体撞上的一瞬,她整个人都被一道无形的软膜弹了回来。踉跄着差点摔倒,被身后人拼命接住。

    “啧。”

    汗滴顺着额头不要钱似的往下流,叶鸢校服背面已经被汗液浸透了。

    “坏学生、必须得好好规范……”李海峰的嗓子像被刀划过,听上去宛如玻璃摩擦玻璃产生的刺耳噪音,无比尖锐。

    他不断重复着这段话,和教室里朗诵课本的声音形成噪音般的二重唱,愈发高昂。

    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呼吸都变得困难。

    前路是走廊的尽头,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四楼,摔下去非死即伤。叶鸢抿了抿唇,朝上看了眼,没多再犹豫。

    “嘶嘶——”

    叶鸢拉住身后人,在白色丝线即将刺上来的前一刻,冲进了早上刚来过的女厕所,用力将门关上,扣上门锁。

    钢丝般的白线“叮叮叮”刺到门板上,不透明的雾化玻璃被刺出几个纯白色的点,细微的裂缝顺着白点扩散开来,再来几下玻璃八成会碎。

    叶鸢跌倒在地,松开女孩的手,大口大口喘了几口粗气,心脏剧烈跳动的幅度让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下一秒就会爆开。

    “哈……”

    但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叶鸢猛然发觉她的思绪反而冷静下来。她花了几秒时间整理目前的状况,逼着自己消化下方才看到的一切,并无声的干呕几下——实在是太过恶心。

    外面的一切归于平静,叶鸢不知为何李海峰停止攻击,但她知道李海峰并没有离开。窗户上映着黑色的影子,或许他正通过那几点细小、针孔般的小洞窥视她们的动向。

    看着面前已经哭成泪人的少女,叶鸢起身捂住她的嘴巴,朝外瞥了一眼,把人往厕所更深处带了带。

    “何皎皎,什么情况?”她轻声问。

    何皎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几欲开口,却被喉咙里的嗝噎了回去。很明显,她的接受能力远不如叶鸢。

    叶鸢只好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手机,打字。”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来找班主任办个贫困生申请,刚从楼梯上走上来,就看到刚刚那一幕,看你遇到危险,身体不由自主就扑上去了。”何皎皎用哆哆嗦嗦的手指打完。

    叶鸢点点头,对何皎皎说:“刚才谢谢了。”

    何皎皎一愣,摇摇头。

    手机已经完全没有信号,叶鸢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点开110。但果不其然,打不通。

    “系统?”她只好寄希望于半死不活的系统,在内心无声地喊了几句。

    安安静静。

    一点都指望不上。

    厕所也断电了,只能靠一点手机的光照明。水龙头没拧紧,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和两人的心跳逐渐重合在一起。她们被困在这小小的厕所里,一点办法都没有。门外是令人作呕的怪物,若是出去被丝线刺中,叶鸢猜她们大概率会变成教室里无脸学生的一员。

    狗血言情小说?

    叶鸢怀疑自己被系统骗了,这分明是校园惊悚小说。

    总不能呆在这里等死,不论是水桶,还是拖把,至少,要有个防身的利器。

    叶鸢拿着手机手轻脚轻在里面转了一圈,走到水池的时候,灯光照到一旁的垃圾桶,黑乎乎的桶内反射出一道银光。叶鸢一怔,她突然想起了早上扔在这里的剪刀,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直跳。

    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捏着刀刃,将红色的剪刀重新拿在手里。

    【叮——】

    大脑传来系统的声音。

    【您的支线任务已更新。】

    【身为外来者,您穿越到一本狗血言情小说里,在过任务的途中,您发现书中的个别NPC发生了无法控制的异变,这些异变将自己的内心世界创造出来,严重影响了故事主线的发展。为了原小说故事能够顺利发展下去,您决定——】

    【一、放弃,灵魂彻底消散。】

    【二、拿起手中的剪刀,杀光所有异变的NPC,保证故事主线发展,任务结束后重新回归现实世界。系统可实现您的三个愿望。】

    【那么,您的选择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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