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葬礼过去了三个月了，三娘已经接受了爹爹死去的事实，胡颖也不会在夜里整夜整夜的流泪了，她的脸上慢慢重新出现了笑容，只是二郎变得更沉默了。
郑仁走后没多久，大黑就被送到了郑仁相熟的猎户家，孩子们并没有闹腾太久，他们知道，猎狗必须有足够的肉食，家中已经并不能提供了……
二郎心中虽不情愿，但他也能体谅母亲，只是他心中下定决心，要像父亲一样，成为一个厉害的猎户，再将大黑接回家来。
他便经常带着胡娴上山打猎补贴家用，胡颖虽然心疼二郎，但也并未阻拦，农家孩子，要么种地，要么学会打猎，总要有份手艺。
操办葬礼，整顿家中，还要给大郎送钱，家中也着实不怎么富裕了，能有个进项也是好的。
这一日，胡颖正坐在炕上，计算家里的花销，大门处传来二郎久违的高兴的喊声。
“阿娘，今日捉到了两只野鸡呢。”
虽说是猎户家的儿子，但是二郎与父亲学艺不久，且他年纪还小，只能在山的外围转一转，每每需要出去三五次，才可以捉到一只猎物。
今日捉到了两只野鸡，二郎非常高兴，一扫平日的低落。
“我们杀一只来吃吧，另外一只卖到镇上去，给妹妹买件衣服。”
胡颖出去接过来两只鸡，一只死了，一只还活蹦乱跳的。
她哎了一声，吩咐二郎将活鸡塞进笼子里。
“妹妹还在屋子里睡着，五娘，不要往屋里跑！”胡娴停住脚步，飞快的跑到胡颖身后，小爪爪在身上蹭了蹭之后，抱住了胡颖的腿。
胡颖伸手将狐狸抱了起来，但脸上也没什么笑意，她摸了摸小狐狸，脑子里还在计算着家中的开支。
“这只鸡已经死了，放到镇上确实卖不出去了，二郎，你把这鸡的毛拔了，尾羽留下来，到时候做成毽子，送给学堂先生家的小孙子，你的束脩可能还要晚点才能交上。”
二郎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从高兴又转为低落，他拎着鸡去处理了。
胡颖看到了二郎脸上的表情，只得低低的叹了口气。
等二郎将鸡处理完了，胡颖将鸡拎到了厨房，厨房里的调料已经不怎么多了，勉强将鸡炒了一半出来，三娘和二郎已经搬好桌椅板凳了。
胡颖将肉分别夹给三娘和二郎，又给胡娴夹了两块，她默默的吃着锅里的青菜，三娘小声的问道：“娘，你不吃肉吗?”
“娘在厨房吃过了。”
胡娴听到这话，抬起毛茸茸的小脸，她明明看到，胡颖在厨房什么都没有吃过啊。
三娘听了这话，安心的继续吃了，二郎并没有相信他娘的谎话，只将自己碗里的肉分给胡颖。
“我明天还能捉到的，娘，你一起吃。”
胡颖没有回话，只是眼泪一滴一滴的流到了碗里。
只是二郎再怎么努力，他也还只是一个半大少年，胡娴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狐狸，一人一狐，仍旧只能时不时的带一两只小猎物回家，解决不了家中的经济危机。
家里养的羊早就卖掉了，大黑也被送走了，屋里的一些小零碎慢慢变少，郑仁给胡颖买的首饰也渐渐消失。
郑家无田，若是郑仁还活着，即便是冬天，他们也能凭借猎物，存够足够的粮食过冬。
现如今只剩下两个孩子和一个女人，存下的粮食勉勉强强能够吃到明年开春，可是明年怎么办呢？
孩子们都已经睡了，胡颖数着为数不多的铜板，默默的在炕上流泪。
胡娴趴在三娘的枕头旁，两只小耳朵动了动，她醒了过来，就只看到胡颖在哭。
她轻盈的跳了几步，跳到了胡颖的怀里，胡颖搂住小小的金狐，嘴里喃喃的小声念道：“五娘，我该怎么办呢？我能怎么办呢……”
她似是想哭，望着熟睡的孩子，却只能默默的流泪。
等到了冬天，二郎的小小赚钱行动也不能再继续了，雪下的极厚，几乎能将小小的三娘整个人埋进去，胡颖也严厉的发了一通脾气，不允许二郎再继续上山。
只是家中的开支越发的困难，肉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餐桌上了。
这一日，胡娴正和三娘窝在一起看之前家中的书籍，二郎在旁边给她们两个念书，胡颖掀了门帘进来，抱了小狐狸出去，她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支支吾吾了很久，才开口问道：“镇上有一家，条件很好，女儿也喜欢狐狸，想接你过去，你愿意吗……”
躲在门后偷听的三娘听到这话，掀开帘子冲了出来，搂过胡娴，满脸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把妹妹送走呢？”
胡颖眼睛里似有水光闪过，她望着狐狸不再金光闪闪的皮毛，又看着褪去婴儿肥的女儿，二郎也越发瘦削了……
她想要说一些什么，又没有张开口，默默的站起身走了。
二郎看着母亲，他明白母亲的难处，伸手拉着三娘回到了屋子里。
“家里没有钱用了，娘可能想把五娘送走。”
“为什么会没有钱用呢？”
二郎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因为现在没有人给我们捉兔子了，等开春了，哥哥再去上山捉野鸡卖，就能有钱用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起来去年冬天，拎着好几只兔子回家的郑仁，三娘忍不住又哭了，她边哭边和二郎保证：“哥哥，我下次一定不哭了，爹爹会在天上想我的。”
胡娴窝在女孩的怀里，她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只听到了捉兔子回来就有钱用。
钱，就是晚上阿娘一直数着掉眼泪的东西吗?
等到了晚上，三人都睡下了，胡娴悄悄的钻出了屋子，她沿着曾经的路线，跑到了那座贫瘠的山上。
山上很冷，雪很厚，她在山上绕了许久，才闻到一点似是而非的动物味道。
她在那附近细细的搜查，似乎找到了雪下的兔洞，她微微向后蓄力，猛的跳起，前爪缩回，后爪深深的往后一蹬，凭借惯性，朝前跳扑，将前半身狠狠的扎入了兔洞之中。
她的双脚翘在外面，大尾巴摇啊摇，黑黑的后脚也在不停的抖动，似乎正在与兔子搏斗。
但她慢慢的，蹬着后腿退出雪洞的时候，嘴里什么也没有叼着。
一次失败的捕猎。
但胡娴没有气馁，大自然的法则，就注定了并不是每次捕猎都能成功。
但是这次捕猎，似乎惊动了其他的动物，在东边似乎有什么声音。
胡娴小跑了两步，四肢轻轻的放下，只有一点点压碎雪的嘎吱声。
她走的越发慢了，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猎物的声音，来确定前进的方向。
待到近了，她停下脚步，猎物就在前方不远处。
她慢慢蹲下，俯下身子，向后蓄力，并保持不发出一点声音。
她伸出一只前爪，蹲的更低，猎物就在左前方！
胡娴向后使力，猛地跳了起来，整只狐狸笔直的扎入雪中。
猎物被她咬了出来，是一只肥肥的老鼠。
许久没有吃到过肉了，胡娴将老鼠杀死，慢慢咀嚼着老鼠肉，她一边吃，一边在心里默默的想：要是兔子，就能带回家了，不过也好，今天可以吃的饱饱的了。
从这以后，每天晚上，胡娴都经常来这座山里寻找猎物，想要带回家里，换成钱，只是她捕猎的本领并不算很强，今年冬天的雪又下的格外的多，等她成功捉到一只兔子的时候，冬天已经过了大半了。
捉到兔子并杀了兔子，很艰难，但最艰难的，是把兔子拖回家去。
胡娴将兔子叼到山脚下，就觉得非常疲惫，她伸出舌头呼哧呼哧的喘气，歇了好一会，一股意念支撑着她，又叼起了兔子。
她感觉自己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撑着她往回走去，那仿佛是流经她身体的一股热流，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费力的将兔子叼回胡家，往常与二郎一同出门捕猎，猎物都是二郎拿着，并不需要胡娴自己费力，她可以从很远就发出叫声，让阿娘知道他们回来了。
今日只她一只狐狸，兔子叼在嘴里，她想要叫两声，但又怕兔子掉了，只能默默的叼着兔子回去。
才走到墙根，还没跳上屋墙，就听到屋里似乎有人在说话。
“我想把五娘也送走。”是胡颖的声音。
“阿娘，你要把妹妹送到哪里呢？和大黑一样吗?”三娘语气仍旧是软软的，但她很是疑惑。
“阿娘……”这是二郎的声音，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沉默了下去。
“家中情况，你们也知道了，大郎至今毫无音信，家中的钱财如何养活我们三人一狐？”
“等春天了，我就可以带着五娘上山打猎！为什么要送走五娘呢?”
二郎激动的站起身来，但胡颖只是轻轻的拉住了他的双手，请他坐了下去。
“是啊，阿娘，妹妹很有用的啊，妹妹会叼椅子，会每天早上叫我起床，会数数，还会吃老鼠呢！”
胡颖拍了拍小女孩的头，她似乎想说什么，又似乎没有说得出口。
“仙儿，总归是走了，我领了一只狐狸回家，管她叫仙儿有什么用呢？”
“狐狸总归是狐狸，而且家中已经养不起狐狸了。”
“可是五娘能和我一起打猎，她还可以捉老鼠吃！”二郎又站了起来，激烈的反驳到。
“她在家中，总归是五娘，你能不给她盛饭，还是我能？还是三娘能？”
“这狐狸现在还吃过半分野物?每日饭食，与二郎你消耗的一般多，你可见她曾俭省过半分？”
“我总是亏欠仙儿，总是不忍心说得出口，但家中现在还有什么余粮？”
二郎的脸，慢慢的白了下去，他并不是那种读书人，自然经常进厨房帮忙，家中的粮食，他心中亦是有数。
“阿娘每日俭省粮食，希望你们能吃得饱，但现在家中已经没有粮食了，是不让你吃饭，还是不让三娘吃饭?”
二郎缓缓地坐了下去。
“阿娘，我可以不吃饭，让妹妹吃饭吧。”三娘却仍是软软的说道。
二郎将妹妹搂进了怀里，泪水滴到了她的头发上。
“你也知道了，我主要是和你商量，二郎，你明白对吗?”
二郎点了点头。
胡娴听到这里，只觉天旋地转。
她曾经被一个母亲，从居所赶走，毫无来由，即便她吃的再少，缩的再小。
她将兔子丢进墙里，后腿微微用力，就从墙上弹了下去，远远的跑走了。
“但你不可将五娘卖……”二郎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胡娴将兔子丢了进来，跑了出去，他匆忙站了起来，“是五娘回来了！”
背对着院墙的胡颖脸上也已经满是泪光，她抹了抹脸上，打开院门，只见狐狸已经跑远。
“妹妹走了吗？”三娘小小声的问道。
郑仁走后没多久，大黑就被送到了郑仁相熟的猎户家，孩子们并没有闹腾太久，他们知道，猎狗必须有足够的肉食，家中已经并不能提供了……
二郎心中虽不情愿，但他也能体谅母亲，只是他心中下定决心，要像父亲一样，成为一个厉害的猎户，再将大黑接回家来。
他便经常带着胡娴上山打猎补贴家用，胡颖虽然心疼二郎，但也并未阻拦，农家孩子，要么种地，要么学会打猎，总要有份手艺。
操办葬礼，整顿家中，还要给大郎送钱，家中也着实不怎么富裕了，能有个进项也是好的。
这一日，胡颖正坐在炕上，计算家里的花销，大门处传来二郎久违的高兴的喊声。
“阿娘，今日捉到了两只野鸡呢。”
虽说是猎户家的儿子，但是二郎与父亲学艺不久，且他年纪还小，只能在山的外围转一转，每每需要出去三五次，才可以捉到一只猎物。
今日捉到了两只野鸡，二郎非常高兴，一扫平日的低落。
“我们杀一只来吃吧，另外一只卖到镇上去，给妹妹买件衣服。”
胡颖出去接过来两只鸡，一只死了，一只还活蹦乱跳的。
她哎了一声，吩咐二郎将活鸡塞进笼子里。
“妹妹还在屋子里睡着，五娘，不要往屋里跑！”胡娴停住脚步，飞快的跑到胡颖身后，小爪爪在身上蹭了蹭之后，抱住了胡颖的腿。
胡颖伸手将狐狸抱了起来，但脸上也没什么笑意，她摸了摸小狐狸，脑子里还在计算着家中的开支。
“这只鸡已经死了，放到镇上确实卖不出去了，二郎，你把这鸡的毛拔了，尾羽留下来，到时候做成毽子，送给学堂先生家的小孙子，你的束脩可能还要晚点才能交上。”
二郎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从高兴又转为低落，他拎着鸡去处理了。
胡颖看到了二郎脸上的表情，只得低低的叹了口气。
等二郎将鸡处理完了，胡颖将鸡拎到了厨房，厨房里的调料已经不怎么多了，勉强将鸡炒了一半出来，三娘和二郎已经搬好桌椅板凳了。
胡颖将肉分别夹给三娘和二郎，又给胡娴夹了两块，她默默的吃着锅里的青菜，三娘小声的问道：“娘，你不吃肉吗?”
“娘在厨房吃过了。”
胡娴听到这话，抬起毛茸茸的小脸，她明明看到，胡颖在厨房什么都没有吃过啊。
三娘听了这话，安心的继续吃了，二郎并没有相信他娘的谎话，只将自己碗里的肉分给胡颖。
“我明天还能捉到的，娘，你一起吃。”
胡颖没有回话，只是眼泪一滴一滴的流到了碗里。
只是二郎再怎么努力，他也还只是一个半大少年，胡娴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狐狸，一人一狐，仍旧只能时不时的带一两只小猎物回家，解决不了家中的经济危机。
家里养的羊早就卖掉了，大黑也被送走了，屋里的一些小零碎慢慢变少，郑仁给胡颖买的首饰也渐渐消失。
郑家无田，若是郑仁还活着，即便是冬天，他们也能凭借猎物，存够足够的粮食过冬。
现如今只剩下两个孩子和一个女人，存下的粮食勉勉强强能够吃到明年开春，可是明年怎么办呢？
孩子们都已经睡了，胡颖数着为数不多的铜板，默默的在炕上流泪。
胡娴趴在三娘的枕头旁，两只小耳朵动了动，她醒了过来，就只看到胡颖在哭。
她轻盈的跳了几步，跳到了胡颖的怀里，胡颖搂住小小的金狐，嘴里喃喃的小声念道：“五娘，我该怎么办呢？我能怎么办呢……”
她似是想哭，望着熟睡的孩子，却只能默默的流泪。
等到了冬天，二郎的小小赚钱行动也不能再继续了，雪下的极厚，几乎能将小小的三娘整个人埋进去，胡颖也严厉的发了一通脾气，不允许二郎再继续上山。
只是家中的开支越发的困难，肉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餐桌上了。
这一日，胡娴正和三娘窝在一起看之前家中的书籍，二郎在旁边给她们两个念书，胡颖掀了门帘进来，抱了小狐狸出去，她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支支吾吾了很久，才开口问道：“镇上有一家，条件很好，女儿也喜欢狐狸，想接你过去，你愿意吗……”
躲在门后偷听的三娘听到这话，掀开帘子冲了出来，搂过胡娴，满脸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把妹妹送走呢？”
胡颖眼睛里似有水光闪过，她望着狐狸不再金光闪闪的皮毛，又看着褪去婴儿肥的女儿，二郎也越发瘦削了……
她想要说一些什么，又没有张开口，默默的站起身走了。
二郎看着母亲，他明白母亲的难处，伸手拉着三娘回到了屋子里。
“家里没有钱用了，娘可能想把五娘送走。”
“为什么会没有钱用呢？”
二郎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因为现在没有人给我们捉兔子了，等开春了，哥哥再去上山捉野鸡卖，就能有钱用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起来去年冬天，拎着好几只兔子回家的郑仁，三娘忍不住又哭了，她边哭边和二郎保证：“哥哥，我下次一定不哭了，爹爹会在天上想我的。”
胡娴窝在女孩的怀里，她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只听到了捉兔子回来就有钱用。
钱，就是晚上阿娘一直数着掉眼泪的东西吗?
等到了晚上，三人都睡下了，胡娴悄悄的钻出了屋子，她沿着曾经的路线，跑到了那座贫瘠的山上。
山上很冷，雪很厚，她在山上绕了许久，才闻到一点似是而非的动物味道。
她在那附近细细的搜查，似乎找到了雪下的兔洞，她微微向后蓄力，猛的跳起，前爪缩回，后爪深深的往后一蹬，凭借惯性，朝前跳扑，将前半身狠狠的扎入了兔洞之中。
她的双脚翘在外面，大尾巴摇啊摇，黑黑的后脚也在不停的抖动，似乎正在与兔子搏斗。
但她慢慢的，蹬着后腿退出雪洞的时候，嘴里什么也没有叼着。
一次失败的捕猎。
但胡娴没有气馁，大自然的法则，就注定了并不是每次捕猎都能成功。
但是这次捕猎，似乎惊动了其他的动物，在东边似乎有什么声音。
胡娴小跑了两步，四肢轻轻的放下，只有一点点压碎雪的嘎吱声。
她走的越发慢了，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猎物的声音，来确定前进的方向。
待到近了，她停下脚步，猎物就在前方不远处。
她慢慢蹲下，俯下身子，向后蓄力，并保持不发出一点声音。
她伸出一只前爪，蹲的更低，猎物就在左前方！
胡娴向后使力，猛地跳了起来，整只狐狸笔直的扎入雪中。
猎物被她咬了出来，是一只肥肥的老鼠。
许久没有吃到过肉了，胡娴将老鼠杀死，慢慢咀嚼着老鼠肉，她一边吃，一边在心里默默的想：要是兔子，就能带回家了，不过也好，今天可以吃的饱饱的了。
从这以后，每天晚上，胡娴都经常来这座山里寻找猎物，想要带回家里，换成钱，只是她捕猎的本领并不算很强，今年冬天的雪又下的格外的多，等她成功捉到一只兔子的时候，冬天已经过了大半了。
捉到兔子并杀了兔子，很艰难，但最艰难的，是把兔子拖回家去。
胡娴将兔子叼到山脚下，就觉得非常疲惫，她伸出舌头呼哧呼哧的喘气，歇了好一会，一股意念支撑着她，又叼起了兔子。
她感觉自己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撑着她往回走去，那仿佛是流经她身体的一股热流，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费力的将兔子叼回胡家，往常与二郎一同出门捕猎，猎物都是二郎拿着，并不需要胡娴自己费力，她可以从很远就发出叫声，让阿娘知道他们回来了。
今日只她一只狐狸，兔子叼在嘴里，她想要叫两声，但又怕兔子掉了，只能默默的叼着兔子回去。
才走到墙根，还没跳上屋墙，就听到屋里似乎有人在说话。
“我想把五娘也送走。”是胡颖的声音。
“阿娘，你要把妹妹送到哪里呢？和大黑一样吗?”三娘语气仍旧是软软的，但她很是疑惑。
“阿娘……”这是二郎的声音，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沉默了下去。
“家中情况，你们也知道了，大郎至今毫无音信，家中的钱财如何养活我们三人一狐？”
“等春天了，我就可以带着五娘上山打猎！为什么要送走五娘呢?”
二郎激动的站起身来，但胡颖只是轻轻的拉住了他的双手，请他坐了下去。
“是啊，阿娘，妹妹很有用的啊，妹妹会叼椅子，会每天早上叫我起床，会数数，还会吃老鼠呢！”
胡颖拍了拍小女孩的头，她似乎想说什么，又似乎没有说得出口。
“仙儿，总归是走了，我领了一只狐狸回家，管她叫仙儿有什么用呢？”
“狐狸总归是狐狸，而且家中已经养不起狐狸了。”
“可是五娘能和我一起打猎，她还可以捉老鼠吃！”二郎又站了起来，激烈的反驳到。
“她在家中，总归是五娘，你能不给她盛饭，还是我能？还是三娘能？”
“这狐狸现在还吃过半分野物?每日饭食，与二郎你消耗的一般多，你可见她曾俭省过半分？”
“我总是亏欠仙儿，总是不忍心说得出口，但家中现在还有什么余粮？”
二郎的脸，慢慢的白了下去，他并不是那种读书人，自然经常进厨房帮忙，家中的粮食，他心中亦是有数。
“阿娘每日俭省粮食，希望你们能吃得饱，但现在家中已经没有粮食了，是不让你吃饭，还是不让三娘吃饭?”
二郎缓缓地坐了下去。
“阿娘，我可以不吃饭，让妹妹吃饭吧。”三娘却仍是软软的说道。
二郎将妹妹搂进了怀里，泪水滴到了她的头发上。
“你也知道了，我主要是和你商量，二郎，你明白对吗?”
二郎点了点头。
胡娴听到这里，只觉天旋地转。
她曾经被一个母亲，从居所赶走，毫无来由，即便她吃的再少，缩的再小。
她将兔子丢进墙里，后腿微微用力，就从墙上弹了下去，远远的跑走了。
“但你不可将五娘卖……”二郎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胡娴将兔子丢了进来，跑了出去，他匆忙站了起来，“是五娘回来了！”
背对着院墙的胡颖脸上也已经满是泪光，她抹了抹脸上，打开院门，只见狐狸已经跑远。
“妹妹走了吗？”三娘小小声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