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桑榆三步并两步的走到萧云野身边,弯腰凑近望着他道,

    “夫君,我请了城里医馆的大夫,不论如何,且让大夫看看可好。”

    被妻子哄孩子般的语气逗笑,萧云野掩下自嘲喉咙干哑,

    “夫人有心。”

    孟桑榆轻轻摇头,推着人往堂屋里去,萧寄云已把大夫扶着坐在屋里,萧老夫人为客人沏了壶粗茶,端上屋里。

    老大夫本就是来走个过场,就上回这小娘子说的状况,她夫君那腿自是好不了的,一会儿只尽心尽力给人再开些药方,安抚几句就是。

    见小娘子推着她夫君进来,老大夫浅浅品了口茶,轻咳了一声主动道,

    “老夫先替小娘子你相公瞧瞧腿。”

    孟桑榆缓缓颔首,推着萧云野到老大夫身边,静静站在一旁,拧眉凝视着大夫诊治。

    她也极想知道为何用灵泉水滋养了两月,萧云野竟还未好全。

    老大夫伸手将萧云野的裤腿挽起,在看到露出来的伤口从脚踝一路蔓延至膝盖,尤其在膝盖骨处有一道更是狰狞的疤痕之时,深深皱紧了眉。

    半晌又缓缓松开,只觉神奇,

    “夫人这是用的何种药物,这样入骨的外伤,竟也能好全。”

    他啧啧赞叹,又皱着眉捏上萧云野的膝盖骨,力道并不小,几乎把内里的骨盖形状都突显出来,等仔细观察了萧云野的膝盖,又检查完脚踝处的伤,收回手之后更是满眼不敢置信。

    浑浊的眸中闪过一丝亮色,又抬眼望着孟桑榆啧啧称奇,

    “小娘子是用的何种方法替你夫君调理伤处,若是按你一月以前说的症状,他不可能好全才是。”

    那时眼前的小娘子可是说她夫君膝盖俱碎,脚筋也断了,按照常理该是如何也不能医治好才是,老大夫捋了捋胡子皱眉猜测,难不成是不懂伤势才胡乱跟他说的?

    听了老大夫的话,萧家人瞪大了眼睛,满脸惊喜的望着萧云野的伤腿,萧老夫人更是喜极而泣,语气颤抖的望着大夫,

    “大夫,你的意思是?我孙儿能好起来了?”

    老大夫皱眉转眼看了一眼面前瘦弱的男人,微微颔首,

    “按照常理来说,刚刚我已为令郎检查过,若是小娘子一月以前说的话是真的,那真是奇迹,令郎腿上的伤已经完全复原,裂碎的膝盖骨已经长全,经脉也完全愈合。”

    耳边萦绕着大夫沉稳苍老的判言,萧云野墨眸紧缩,视线毫无焦距的凝着自己伤残的腿,大脑一片空白。

    萧老夫人喜极而泣,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孟桑榆垂眼望着大夫,秀眉微蹙淡声疑惑道,

    “那夫君至此都未曾站起过,这是为何?”

    听见她的询问,萧老夫人才缓过神,连忙望着大夫。

    老大夫又摸了摸胡须,皱眉道,

    “这不应该啊?”

    他说完之后,抬手拉过萧云野的手,皱紧了眉毛替人把脉。

    堂屋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出声,都屏息的盯着大夫为萧云野诊治。

    两个小崽子紧张的吞了吞口水目不转睛。

    半晌,老大夫这才收回手,叹了口气一脸为难的望着孟桑榆。

    孟桑榆温声道,

    “大夫,您有任何话,尽管讲便是。”

    萧老夫人也沉重应声,

    “大夫,不必有所顾忌。”

    这一路的艰难都走过来了,如今越来越好又怎么会再支撑不住。

    见两位女子脸上都如此坚定,老大夫重重叹了口气,直言道,

    “他这是中了毒。”

    因而就是这伤都奇迹般的好了,却还是无法站起来。

    “怎么会……谁会给我孙儿下毒……”

    萧老夫人恍惚的倒退了好几步,才慢慢稳住身型,霎时又狠狠的合上眼睛。

    能给她孙儿下毒之人,还能是谁。

    萧云野扯了扯唇,终是没能让自己勉强笑出来,深深合上眼睑,额间已布满了细汗。

    孟桑榆倒是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两个月的灵泉滋补,足够让这人的伤好起来,可偏偏灵泉水对毒素无效,怪不得这人伤都好了却还站不起来,原是中毒导致。

    “大夫,可有医治的解药。”

    “对对对,大夫,你可有配方能救我孙儿?”

    萧老夫人似乎像是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紧盯着老大夫。

    在一家人期盼的眼神中,老大夫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老夫惭愧,还没那个能耐。”

    就是有那个能耐解毒,怕是这需要用到的药材,都凑不齐全。

    不过……

    他抬眼奇怪的看向孟桑榆道,

    “小娘子,若是一月以前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夫君这筋骨俱裂都能养好,你可是问了哪位神医,能不能将你夫君这毒也给解了。”

    听了老大夫的话,一家人的视线齐齐落到了孟桑榆身上。

    孟桑榆轻轻吐了口气,软声解释,

    “之前给夫君熬制的汤药,皆是此前闲于闺中之时,古籍之中胡乱学的,关心则乱,这才焦急着给夫君都用上了。”

    “桑榆,你念的那古籍之中,可有说如何解毒的!”

    萧老夫人急急凑到孟桑榆跟前,满目焦急,属实已是病急乱投医。

    孟桑榆微微垂下眸子,望着着急的老夫人眉眼微柔耐心解释道,

    “祖母,这一时之间孙媳难以回想,待静下心来,定好生思索,将那本古籍之中的法子都回忆出来。”

    萧老夫人连连握住她的手,眼眶都湿润了,

    “桑榆,是祖母太过心切,你可别有负担,不论如何,这个家都亏了你。”

    孟桑榆心间微动,柔柔的颔首。

    她空间之中倒是有解毒清液,可不知有没有用,之后再给萧云野试试才成,现下不敢托大,再次给了老夫人希望又亲自打碎,老人家年纪大了,可禁不起这么死命折腾。

    老大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来,

    “行了,既已诊治完,老夫也该回去了。”

    见老大夫要走,孟桑榆连忙挽留,

    “大夫,现瞧着天日还早,不若留在家中用些午膳?”

    老大夫摆摆手拒绝,

    “医馆中就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在看,我不放心,若是拿错了药害了人,那还了得。”

    听他这么说,孟桑榆这才不再说什么,从怀中取了银子递给老大夫,这才要送人离开。

    “桑榆,你跟云野说说话,祖母去送送大夫。”

    萧老夫人望着沉默的孙儿,叮嘱了孙媳几句,这才送着大夫离开。

    孟桑榆走了两步站定在萧云野跟前,望着男人面无表情的模样,缓缓蹲在他身前,声音放缓,

    “夫君。”

    男人神色淡淡的凝过来与她对视,瞳眸中似乎没有任何不甘怨恨的情绪,只淡淡的无悲无喜。

    孟桑榆尽力扬了扬唇温声道,

    “刚才大夫说的话,夫君定是也听到了,此前我去医馆问询之时,大夫可是说夫君你腿上的伤,没有医治的法子,可是这不过堪堪一月过去,腿上内里的伤早已痊愈,现下不过只余毒素未清,治好不过早晚的事。”

    眼前之人眸中满是赤诚跟坦然,似乎真的无比确定他一定能站起来一般,萧云野喉咙反复鼓动,胸腔涌出无限热意,凝着眼前俏丽瓷白的面容,裹着嗓音嘶哑的应了一声。

    等萧老夫人送大夫离开之后回来,孟桑榆已经推着萧云野出了院子,正晒着已经不烈的阳光,身上满是暖意。

    萧老夫人并未提及刚才之事,只笑着跟孟桑榆说话,两个小的蹲在院子前玩乐,似一切如常。

    ……

    晚间上山的三人回来,刚吃完饭,孟桑榆便将今日之事与三人说了。

    萧朗听完兄长是中毒之后,完全憋不住脾气。

    “砰”地一声,砸着拳头起身,眼眶通红,赤目中满是怨恨,

    “圣上竟是要赶尽杀绝!”

    “此前……此前还以为留兄长一命,是圣上恩典,是我太过蠢笨!”

    这是要将兄长的尊严完全碾压于脚底,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他兄长此前惊才艳艳,这样大的落差,如何能受得了。

    圣上竟如此恨他萧家,疑他宸阳王府!

    一家人静默无言,早该知道是这样的结局。

    望着一家人丧气的模样,又瞧着默默湿了眼眶的儿媳,萧老夫人望着孙媳,给一家人也给自己找了点希望。

    “莫要太过丧气,此前家中不都以为云野的腿伤如何都好不了了?桑榆不是也给他调养好了。”

    “待桑榆仔细回想,若是那书中有解毒的法子,才是柳暗花明。”

    安抚完一家人之后,老夫人轻轻握住孟桑榆的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满目慈爱,

    “小丫头,莫有压力,不论结局如何,我们一家能承受得住。”

    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已经为了这个家,抗了多少事了,看得只叫人怜爱,瘦弱的肩膀替他们萧家担了一次又一次。

    一家人的目光就这样齐齐落在孟桑榆身上,眼底满是热切跟最后的希望,没有人不希望她能找得出法子。

    孟桑榆垂眼心间泛软,微微颔首,终是浅浅应下,

    “若是能有法子,我一定尽心。”

    ……

    晚间,待一家人都沉重着回屋歇息之后,孟桑榆缓步进了厢房,望着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男人,站定在床头。

    “夫人,今日祖母所言不过是想宽慰家人,你不必放在心上。”

    孟桑榆还未开口,这人倒是先让她放宽心。

    颇有些无奈的轻轻吐了口气,孟桑榆慢慢蹲下,双手搭在床上,脑袋贴过去静静望着萧云野。

    半晌之后,微微托着下巴眸色认真的轻声询问,

    “夫君。”

    “我若是有解毒的法子,但不知夫君中的是何种毒,只能冒险一试,可能没用,更可能有未知的危险。”

    “你可愿一试?”

    孟桑榆知道自己问得荒唐,从古至今,对症下药才是医理明智,她这就犹如胡言乱语,正常人没人会答应。

    “何妨一试。”

    男人嗓音嘶哑,却异常平静。

    孟桑榆猛地仰脸望去,跟男人带着笑意的墨眸猝然撞上。

    “夫人尚且有心,为夫若是不配合,如何配得上做你相公。”

    “可是……”

    孟桑榆哽了哽脖子,压下心脏处莫名涌出的酸涩,艰难吞吐道,

    “……若是有意外,伤的是你。”

    粗粝瘦弱的指节骤然轻抚上女孩儿的面颊,带着微微的刺痛。

    萧云野抚弄着白嫩的肌肤,半掀眼皮,此前从未言语过的话终是吐了出来。

    “夫人以为,若是没了这腿,为夫可还有命。”

    耷拉着的眼皮凝着眼前骤然抬起的眸光,里面的情绪如此好懂,满是错愕跟不解,萧云野指腹摩挲着指节之下细嫩的肌肤,缓缓倾身凑过去,带着难得妥协的坦诚嗓音嘶哑,

    “夫人该知道的,在为夫身上,做任何事,都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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