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冬天总是很冷。

    第二天早上刚刚起身,苏婉就听见外面有什么人说话,声音不大不小,不过刚好能朦朦胧胧地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吴家庄好像是送信来了。

    “小姐……您醒了……”过了一阵子,鸢尾推门进来,伺-候梳洗。

    “嗯……”苏纹点了点头,默默的坐到了梳妆台旁。

    虽说这是在山上,不过这里的设施却是完备的很,虽说这梳妆台稍微简易了些,不过这上面倒是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上好的胭脂。

    不过这样好是好,就是、这就不得不让人有些怀疑这间屋子的主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了……

    毕竟能置办上这种花露胭脂的……雲京里实在是没有几家。

    “菊香可有好些?”苏纹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上了胭脂之后,变得更加明艳了。但是她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然后问道。

    “回小姐的话……菊香她已经醒了。”鸢尾虽然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眼神却有些躲闪。

    想来也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孙娘子的医术,我是可以保证的。不过他说、菊香最近可能做不了重活。需要静养。”

    静养……

    “也好。”苏纹点了点头。

    他跟了他这么多年了,郑氏那边一直没有好脸色,也是没有怨言。也该让她休息休息了……

    “对了,小姐还有一件事。”鸢尾正要退出去,又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回了头,然后递上来一封信,“吴家庄那边收到一封信,是张家送过来的,给您的。”

    张薇薇?

    苏纹有些疑惑的接过了送过来的信:“好……你先退下吧。”

    也不知道咱们张小姐这回、又是什么什么麻烦事来……

    薄薄的信纸缓缓展开,另外一个少女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学堂里面出事了。

    李晋源当众和郑捷打了起来,闹得还挺大。目前,双方已经都领回家去闭门思过了。

    这种事也拿到他面前来嚷嚷……

    不过,郑捷虽然有的时候挺不着调的,但是对于这些大事,向来是很有分寸,断然是不会和人当众打起来的。

    更何况、这个人是李晋源。

    虽然她是他的表妹,但是他自己几斤几两他也是清楚的,这种没有胜算的事情,他又怎么会做?

    郑家不可能没有和他说,那就只能是……

    镜子前的少女,面色越来越沉重。

    李家可能已经开始动手了。

    不过这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郑氏现在恐怕也没有时间管苏纹,现在回去可不成是一个好时机……

    只是、菊香那边还需要好好静养,再过几日再说吧。

    “已经叨扰孙娘子两日了。这接下来是万万不能再打扰了……”苏纹刚刚用过中饭,就去见了孙娘子准备告辞。

    鸢尾虽然是和他一道来的,但是似乎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早的提出回去,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不过可能是怕他察觉,所以赶紧压了下去。

    “啊……”孙娘子似乎也有些惊讶,不过他并没有多做挽留,想来也是不愿意让他们多留了。

    “也好。里面那位姑娘适合静养,总是在外头住着也不好。还是早日回家的好。”孙娘子扫了扫院子,收回了视线。

    回家?

    苏纹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先是愣住了,然后嘲讽似的笑了笑。

    是啊,是该回家了。

    又一次坐上了颠簸的马车,把彻底的少女不疾不徐地撩开了帘子,没有了来时的那一点欢快雀跃,看上去稳重的多。

    初春新雨后,黛染满山松。

    此次一别,恐怕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孙娘子愿意永远的困在曾经的回忆里,在乡野中了却此生,是一种选择。

    而苏纹,她是从地狱回来的恶鬼,必然是要去那地方讨债的,她也有她的活法。

    马车缓缓前行,山上的景致渐渐抛在脑后。

    她们在路上。

    不过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再美的风景也不能永远的停留在此。

    她也一样。

    韩疆,不可以。

    李晋源,他……

    一向冷静的少女看向了悠远的天空。

    她好像有点不知道了……

    “小姐回来了。”马车刚刚进庄子,就遇上了早早等在那里的吴妈。

    “嗯。”苏纹礼貌的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别的。

    吴妈悄悄的和鸢尾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就各自张罗着、收拾东西去了。

    苏纹也不知道是看见了还是没有,回房之后,就陷入了深思。

    菊香现在干不了活,那他身边现在就只剩下了鸢尾。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他总觉得这个人不只是婢女那么简单……

    不过人家一直也都是兢兢业业,好好的干好自己分内的事情,而且十分的照顾她……

    希望是他多想了吧!

    苏纹不过只出去了两日,这要收拾的东西,却真是不少,若是不知道的,兴许还会觉得这吴家庄这么大阵仗,可不像是出了一个公主呢!

    “小姐!小姐!京城里面来信了!”

    苏纹接过,面无表情的。

    苏家……

    看清楚后面的字的时候,他忽然瞪大了双眼。

    老夫人!

    实话说,老夫人向来关门念佛,在这家里,虽然说一碗水端平,但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且尤其偏心。往常苏纹和苏婉她们有了什么冲突,他也多半会站在郑氏那边。

    这次他借口出来养病,老夫人向来和她不亲,又怎么会这么关心她呢?

    看完了信她才知道,咱们祖母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

    不过,他带来的新闻学远比他自己亲自给他写信,带来更加惊人一些。

    李苏联姻。

    准确来说是李家上的门,可能是看中了哪一位小姐,不过关于这个信里也没有明说。信里的意思就是打算趁着马上学堂的踏青,让李家公子和苏家小姐见见。

    李家公子?李家还有几位公子吗?如今只有李晋源了吧。

    这前几天才刚刚出了事,今天信就送到她这来了。想来他的动作早就开始了。

    看来,这京城是不得不回了。

    拿着信纸的少女,捏着信纸摩挲着,过了一阵子叫了人:“鸢尾,明日一早收拾收拾,叫人备车。我们……”

    “小姐,怎么了?”鸢尾应声进来了,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叫她进来。毕竟寻常这个时候,小姐是早早的就睡下了的。

    “我们回京。”苏纹的,眼睛里又有了从前的那丝坚定。

    回京。

    回那个冰冷的家。

    吴妈知道了这个消息,并不是很意外,好像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情理之中一般,仍然是像往常一样干练的去准备了。

    苏纹看着鸢尾在里屋收东西,忽然看见了上一次吴妈送过来的那几件衣裳。

    “等一下!”苏纹看着鸢尾叠衣服的动作,忽然之间有些犹豫。

    这几件衣裳,料子都是极好的。颜色、款式也合她心意。只是……那个花纹,真的有点诡异了。

    “算了……先留着吧,一起带回去。”苏纹愣了一愣,最后还是决定留下。

    “是……小姐。”鸢尾似乎也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照着他说的做了。

    这几件衣裳,还能有什么玄机吗?

    当然,有没有问题,他自己自然是最清楚的。

    所以,毋庸置疑的是苏纹已经察觉到了这个衣裳上的花纹。所以她知道这个花纹的含义了吗?

    “小姐。东西已经都准备好了。明日一早就可以启程回京。”鸢尾全部收拾完之后就过来汇报。

    苏纹好像对什么时候回去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大的想法,听见鸢尾说话也只是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鸢尾有点摸不清楚苏纹的想法,这个时候,他却又发话了:“那就明日下午再走吧。你们先好好休息。回京之事,不急。”

    因为这件事情,肯定有人比他更着急。

    既然如此,那个人想让他回去,就一定会为他铺好路,自己又何必再劳神苦思,替他人做事呢?

    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的把自己的事情拾辍拾辍。毕竟,回京之后,等待他的就不是这般悠哉悠哉的田园日子了……

    鸢尾退下之后,苏纹又去看了看菊香,还是老样子,已经能下床了,走路却还是有些不稳,神志也清楚许多,还是需要好好静养。

    不过明天就回去了,在苏府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静养?恐怕难了。

    苏纹走出了菊香的房间,神色有些忧郁,明天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他不知道。

    但是他想知道。

    甚至……他还想知道李晋源的提亲对象究竟是谁……

    这天晚上,天气阴沉,漆黑的夜幕上,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照亮回家的路的,只有她手上的一盏孤灯。

    但是黑暗中的少女却没有丝毫的犹豫,这一天可算是要来了。

    马蹄下尘埃滚滚,颠簸了一路的马车,总算是快要抵达了他的目的地。

    马车中的少女轻轻的撩开马车的帘子,已经能看到京城宏伟的楼阙了。

    但是少女的神色却仍然没有回家的那一点雀跃,而是是有些忧虑。坐在一旁的两个婢女,一个面色苍白,略微咳着嗽;另外一个端正正坐着,目视前方,好像身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苏府……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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