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这晚夜色太美,大概男人俊脸太蛊惑,大概低沉的声音太撩人,大概这句戏词太动听。

    鬼使神差地,万朵点了头,轻轻说:“好。”

    程寅这时候才察觉出了一身汗,衬衫都粘在后背,心情却舒畅得好像谈妥了一笔神之已久的大单子。

    只是久经商场的他知道,在正式签约前,一切都有变数。刚刚欲擒故纵,哄得她终于答应结婚,现在提出来,会不会吓着她?

    他拇指在她手背上滑了两下,决定缓缓。

    “在这儿等我,我送你回家。”

    万朵乖巧点头。

    他终于放开她的手,转身踏上草坪。

    颀长的身型完全没入层层树影后,万朵的神还没收回来。

    手掌心还留有他的温度,手背被他指腹抚过的地方,也残留着异样。

    像神游在云端,她缓慢地收回手,目光滑过空荡荡的手腕,忽然脸色一变。

    糟了!

    她拔腿就往酒店大堂跑,背着书包,拎着袋子,沿着花园栅栏,一路风都向后。

    只希望程寅能走慢点儿。

    然而……

    几分钟后,酒店大堂的台阶上,她扶着腰,喘着粗气,隔着玻璃旋转门往里看。程寅站在在大堂里面,大堂经理微躬脊背,双手递给他一个东西。

    他脸色明显一怔,两秒钟后伸手接过。

    万朵仔细观察他表情,微微蹙眉,不见波澜。

    应该没生气……吧?

    就在这时,他忽然抬头,万朵连忙躲到旋转门旁边的盆栽后。不一会儿,旋转门动,一双大长腿出现在眼前。

    “不是叫你等着?”

    程寅将腕表揣进西裤口袋,一手插兜,?手随意地抛着苹果。

    早就看见万朵,鬼鬼祟祟的,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刚刚大堂经理说,万朵哭着把表交给他们,还哭得很伤心。

    明明是她提出的退婚,他不过是满足了她,他这被退婚的人都没哭,她哭什么?

    关键,还表就还表,找个时间给他就是了,何必由前台转交。

    恐怕此刻,全酒店的人都知道他把一个小姑娘欺负哭了。

    用不了两天,就是全万朝。

    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他瞧着她饱满额上亮晶晶的汗珠,戏谑:“这么快就想我了?”

    万朵干笑两声,盯着他的西裤口袋,一眼、两眼,他却没有把腕表拿出来的意思。

    有出租车晃着车灯过来,停在台阶下面。车门打开,有人下车开后备箱,嘭嘭的声音。

    穿着西装制服的门童接过行礼箱,眼睛却往这边瞅,行礼箱咕噜咕噜响,就从二人身后经过。

    万朵刚刚哭着从这里出来,别人还以为她怎么了,现在又没事人一样回来,见谁都有些尴尬。

    她往前挨了挨,借程寅高大的身型挡开那些好奇的视线。

    酒店灯光富丽亮堂,照着她一张明艳如霞的小脸,眼尾绯红,神情紧张。

    “胆子不是挺大么,”程寅好笑:“现在倒怕了?”

    “哪有?我一向胆小。”

    “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腕表还回来,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你可以随便抓一个这里的人问问,或者去问殷赟,看看他们谁敢。”

    万朵飞速瞟了他一眼,小声控诉:“谁让你那么坏的。”

    还顶嘴,不教训真是不行了。

    他故意问:“我哪儿坏了?”

    “我要……”

    话没说完,他突然低头。

    万朵呼吸一窒,指尖骤然收紧。

    冰凉柔软的唇落下,覆上她的,带着他的醇香气息,来不及体味,又离开。

    “你要什么?”他眼中笑意如星辰点点。

    万朵怔了怔,本想说我要解除婚约你就答应,真是太坏了。可现在满脑袋都是他刚才的吻,和他身上的淡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要吗?”他又问。

    “嗯?”她没明白。

    他笑着,目光下移,落到嫣红的唇上。

    大堂里都是人,连扫地阿姨都在往这边瞄。

    万朵真是害羞,连连摇头,“不要了。”

    “想什么呢,我指的这个,还要吗?”他从西裤口袋里摸出那块腕表,放到她眼前。

    “……要。”她说着,伸手去拿。

    程寅却突然手指合拢,把表收进掌心。

    万朵手扑了个空,不解抬头,猝不及防地,他再次亲了下来。

    心脏狠狠一颤。

    他在她的唇上轻咬一下,停住,似乎有些犹豫,然后果断加深。舌尖扫过牙齿,探入她口腔,万朵腿都软得要站不住,手指揪住他衬衫,呼吸全乱了。

    好在他并没有太过分。

    只亲了一下就离开,而后神色淡定问:“还要吗?”

    万朵脸涨得通红,咬着嘴唇不肯吱声。

    “嗯,看来是还想要。”

    “不是,没有。”万朵连忙求饶。

    怕他再出其不意亲上来,她主动抱上他,把脸贴到坚实温暖的胸口,放软声音,“我错了。”

    程寅任她抱着,下巴被毛绒绒的小脑袋蹭着,唇齿间还留有葡萄酒香气,有点享受这样的馨香温软,忍不住继续逗她。

    “所以呢,”他笑问:“该怎么罚你?”

    万朵从他胸口抬起头,“我请你吃饭?”

    “一顿饭就想打发我。”他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把苹果放进去,然后用腾出的手去牵她的手。

    不想再被这么多人看着。

    他说:“走吧,你可以慢慢想。”

    两人相携离开,将一众惊讶又八卦的目光留在身后。

    晚风徐徐,夜色撩人。

    不是第一次牵手,上次在广州他们也牵过手,只是这一次意义不同。

    沿着花墙重走来时路,转弯的时候,万朵看见街角那家水果店依然亮着灯。这么晚了,也不知在等谁。

    程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问是不是在那买的苹果。

    万朵说是,然后笑眯咪问:“你是不是第一次收到苹果当生日礼物?”

    程寅点头。

    “我也是第一次送别人苹果当生日礼物。”她说。

    程寅偏头,斜睨她,“想说什么?”

    万朵脸红红的,想说你应该这辈子都忘不了我了,话到嘴边又改成,“就觉得挺特别的。”

    “嗯,我听懂你的暗示了,”程寅故意说:“以后再过生日,我也送你水果。你是想要橙子、芒果,还是西瓜?嗯,榴莲也行。”

    万朵咯咯笑起来,眉眼弯弯。天还闷着,空气里都是草木的潮湿气。她抹了把脑门的汗,眼睛却亮晶晶的。

    “你怎么又送我扇子?”她问,上一把古董扇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

    “不喜欢?还是你更喜欢榴莲?””程寅说着回首望向那家水果店,“现在去买也来得及。”

    “讨厌。”万朵嗔笑着拉他手臂,眼波流转,唇红齿白。

    程寅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然后轻咳一声,“这扇子不贵,你可以随便用。要是用得顺手,我再给你买一把。”

    听他这么说,应该真的不贵。

    万朵当即从背包里再次拿出扇子,展开,边走边借着路灯看上面的题画。

    “这是什么花?”

    “茉莉。”

    “好漂亮。”万朵赞叹。

    扇子手感太好,万朵一时技痒,玩起了扇子。纤纤细指捏着扇骨,手腕一转,扇面就像蝴蝶一样在指间绕飞。

    “确实漂亮。”程寅也赞,目光却是落在她脸上。

    无人的街头,暖色调的路灯下,女孩儿手势轻盈,笑靥如花。

    这一幕,在程寅的记忆里停留了许久,久到曾经一度想起来,胸口阵阵泛疼。

    温柔的风,美妙的夜,二十分钟的路程短之又短。

    进了小区,万朵收了扇子,拿着扇柄遥遥一指,对准不远处一栋老楼的二楼窗户说,那就是她家。

    程寅从进小区就在观察小区环境,从破旧磨损的墙砖和祼露的电线来看,小区年纪可能比他都大。如今再顺着万朵的扇尖看向二楼生锈的护栏,不由得暗暗皱眉。

    单元没有门,一眼看进去黑洞洞的。门口两边歪歪扭扭停着一排电动车和自行车,中间还立着一根电线杆,上面挂了盏喇叭样的路灯。

    十一点多了,小区里挺安静,只有虫鸣蝉叫,还有不知道谁家传出来的电视声。

    两人在台阶下面停住。

    万朵有点犯难。

    要不要请他上楼坐坐?

    有点晚,会不会不太好?

    正犹豫着,忽然有人喊她名字。

    两人一起转头。

    黑色的电线杆后,闪出一个人影。

    “彭师兄,”万朵惊讶问,“你怎么在这儿?”

    当初万朵和庞郁毕业搬家,是彭同风和刘师兄帮的忙,所以彭同风知道万朵住址。他晚上演出结束,就直奔万朵家,想给她一个惊喜。

    一直等到现在,人才回来。

    彭同风走近几步,万朵才看清他一手捧着花,一手提着个大蛋糕。

    “今天你生日,祝你生日快乐。”他把手里的花递到万朵面前。

    万朵不接,他就硬塞过来,万朵不得不拿着,再去看旁边的程寅,他皱着眉头斜觑她,脸色沉郁,不太好看。

    呃……她也不想收啊。

    现在怎么办?

    “吃蛋糕了吗?”彭同风问万朵。

    万朵看向彭同风手里的大蛋糕,琢磨着该怎么回答。

    这一犹豫,就被人看出实情。

    “就知道你没吃蛋糕,走,我给你切蛋糕,过生日。”彭同风说。

    “不用不用,”万朵连忙摆手,“这么晚了,师兄你快回去休息吧。”

    “不着急,”彭同风笑呵呵道:“先给你过生日。”说着,就往黑黢黢的单元门里走。

    万朵想拦都不知道怎么拦。

    “你没看出她不愿意吗?”一直没说话的程寅终于开口。

    彭同风停住,程寅上前两步。

    他个子本就高,又一身黑色,单身插兜低眸看人的时候,有种不可言喻的凌人之势。

    “过生日总要吃蛋糕的。”彭同风倒也不卑不亢。

    “那也要看谁送的蛋糕。”

    “怎么,我送的蛋糕有毒?”

    两入声音都不低,已经有邻居开窗往下看,万朵真怕两人打起来,赶紧挡在两人中间。

    “师兄,谢谢你记得我生日,但是我已经订婚了。”

    她拉住程寅的手,意思很明显。

    彭同风朝二人交握的手上看了一眼,平静说:“我知道。”

    “……”万朵眨眨眼,心说知道你还不走?

    “但还没结,不是吗?”彭同风又说:“我还有机会。”

    万朵目瞪口呆。

    疑心彭同风吃错了药,他以前也不这样啊。

    程寅捏捏她的手心:“时候不早了,你上楼休息吧。”

    万朵不肯,站着不动。

    程寅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笑着催促:“快去吧。”

    她接下袋子,看了彭同风一眼,又看向他,仍然不放心。

    “快去吧,”他揉了揉她脑袋,推着她转身,“自己锁好门窗,我和他说两句话就走了。”

    万朵没办法,叮嘱程寅路上小心,一步三回头地上楼。

    门口放着一个蛋糕两个快递,顾不上拿进房间,她迅速开门开灯,放下书包和手提袋,换了鞋就往阳台跑。

    原本站在楼下的两人已经往花坛那边走去。那边没路灯,还有一颗大槐树,只看见两个黑影,一高一矮,矮的那个手里提个圆东西,肯定他们。

    至于说了什么,一点儿听不着。

    忽然,牛仔裤兜里的手机振动,她摸出来一看,是程寅。

    CY:别扒窗边了。

    CY:去洗个澡吧。

    想象楼下的人看自己的样子,万朵忍不住笑。再透过玻璃朝远处瘦高的黑影看去,他刚好把亮着的手机屏幕按灭,双手插进裤兜。

    从下午练功到现在,不知道出了几茬汗,身上粘糊糊的确实难受,她收了阳台的睡裙,去洗手间洗澡。

    二十分钟后,从洗手间出来,把脏衣服抱到阳台,扔洗衣机的时候又往窗外望去。

    大槐树下空空荡荡,只横着一辆自行车。四周静悄悄的,不见人影。

    看来两个人都走了。

    她倒了洗衣液,转上洗衣机,返身去客厅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打开程寅对话框。

    阳光朵朵:你们说什么了?

    等了一会儿,没动静。

    她放下手机,去把门口的快递拿回来。

    庞郁大概心中愧疚,竟然送了一个八寸大蛋糕,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得吃到什么时候去。

    在门外放了两个小时,被万朵紧急送进冰箱。剩下两个快递,一个是她买的修里扇面的小工具,一个是殷贇送的印着英梧头像的抱枕。和抱枕一起寄来的,还有一张生日贺卡,告诉她上面的签名是特意找英梧本人签的。

    万朵看着英梧的头像傻笑了一会儿,听见茶几上手机振动。走过去拿起手机,只见程寅回复了。

    CY:洗完澡了?

    阳光朵朵:嗯。

    阳光朵朵:你到酒店了吗?

    CY:本来快到了,突然想起有个东西忘拿了。

    阳光朵朵:什么东西?

    CY:我的生日礼物。

    万朵心头一跳,连忙打字。

    阳光朵朵:你在哪儿?

    CY:你家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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