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东院人气倒足，许多下人在打扫院子里的落叶。
“少爷。”门口的两个丫鬟见叶落之来恭敬行礼道。
“母亲起了吗？”
“让少爷进来吧。”还未等丫鬟回答叶夫人的声音便响起，沙哑而又虚浮，听起来身体很虚弱。
叶夫人此刻正跪在观音像前，将祭拜用的香灰包好。屋内的窗户被布封住，光线暗沉，只有几支快要燃尽的烛火还在苦苦支撑。
“母亲为何将窗封住？”
“白日里太亮看不清菩萨。”叶夫人转过身子，和其他的贵妇人不同她的脸上爬满皱纹，眼球里充满血丝，神情深邃而又复杂如同枯井般深不见底。
此时的菩萨看起来端庄秀丽、眉目和善，手上的孩子喜乐盈盈。
虽是白日但叶落之觉得此屋没有什么光线看起来没有阳气，想早早问之而后离开，“母亲前些日子拿来的香料是从何处而来？”
叶夫人又不紧不慢地包好一袋香灰移到叶落之面前。
叶落之才注意到香灰，可这香灰怎么会有这样的香味，霎时他的余光瞥见菩萨时有一股诡异之感，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像是无法行动般被控制住。
“母亲这香灰不是驱邪而是招邪”叶落之犹豫再三说道。
“胡说，这是对菩萨的大不敬。”叶夫人双眼怒睁，嘴唇因过于激动而颤抖，胸口剧烈起伏，手指在指向叶落之时便气晕过去。
“快叫大夫。”叶落之急忙想抱叶夫人上床，却抱不动，还是花折搭了一把手。
花折看向菩萨，依旧是端庄的模样，可墙上的《百子嬉春图》里的几个孩子不知是看图中的狮子舞在笑还是屋内的局面。
“在下略懂医术可替夫人看看。”
大夫一时半会也来不了，叶落之赶忙放了一块布然后让隐音把脉。
“夫人只是急火攻心一时气晕过去。”
“那就好，仙长可觉得屋内有不对劲？”叶落之此前还未发觉，现如今他只觉得脊背发凉、毛骨悚然。
“叶少爷不觉得眼前之人有问题吗？”隐音抛了一个问题给他，想看看叶少爷是何反应。
“仙长此言着实吓人。”叶落之的脸色瞬时苍白不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叶夫人。
“叶少爷不如仔细想想再告知在下。”隐音顺势而要离开。
隐音和花折要走，叶少爷也不敢独自一人待在这里也迈着快步子跟上来。
“叶少爷不继续照看叶夫人？”隐音故意装作意外的样子。
“突然想起还有急事，便让下人先看着。”叶落之说完急匆匆地离开，像是真的有急事一般。
花折转头看向那间屋子，虽说在烛火下依旧有叶夫人的影子，触碰时也有正常的体温，可这世间总有其他法术可以将这些也掩盖过去。
“香灰招邪不是香灰材质的问题，而是由于香灰是在叶夫人房中取出。她身上的尸气很淡，时间久了香灰便沾上故而招邪。”隐音将方才的布用火烘烤，白色的气流向上飘荡。
恍然间花折想起当年他们一同在人间游玩时，曾遇见过一个尸体变成尸鬼从棺材里跑出来。尽管尸体藏得很隐蔽，但隐音仅凭嗅觉便能知晓它的藏身之处。
那时她问道：“师父为何能闻到？”
“王朝更迭之时，总是会有战争，我曾在一座死城里待了许久便对这些气味敏感许多。”他的面容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对过去寥寥几句便可概括。
“怎么一脸凝重的样子？”说话时，隐音的嘴角总是会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有时花折分不清楚他的笑是否真心，他的伪装毫无破绽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在想是谁让叶夫人变成这样？”
“想不出来就不想了，既来之则安之。”隐音慢悠悠地往前走，素衣白袍在落叶下别有一番风景。
而她总是会站在身后凝望着。
待他们回西院的路上遇见叶小姐，她的一个袖子湿透只好回来。
“阿折、仙长。”叶落佳瞧见他们也在这里喜出望外地跑过来，和其他的大家闺秀截然不同。
“叶小姐发生何事？”花折问道。
叶落佳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不过是再回来换一套衣服罢了，“在街上不小心被人用茶水泼到。”
花折的注意力被她脖子上的玉佩吸引，更确切地说是玉佩上的红线。若是之前她不会怀疑这个玉佩，可红线上和玉佩上都有香灰的痕迹。
她很清楚叶小姐爱干净，即使是茶水打湿袖子一小处，她也会嫌弃有味道立即回来换衣服。
这样的人，却不处理香灰。
隐音也看向这个玉佩，表现出很是喜欢的样子，“这个玉佩光泽柔和、雕工精致是买的吗？”
“这是母亲之前去寺庙所求。”
一个丫鬟赶忙来报信道：“小姐不好了，夫人晕过去了。”
“我先去看望母亲了。”叶落佳全然没有方才的嬉笑，立即担忧起来。
花折和叶落佳出去过几次，每次都是这位车夫。看见车夫进来时，上前问道：“今日是谁泼了小姐一杯茶？”
叶家在这座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却有人敢泼叶小姐。
“陈家二小姐。”
“为何？”
眼见车夫犹豫不敢说，隐音格外上道地说道：“我们不过是看小姐是个好人却被欺负，想问问罢了。”
“这……”车夫还是不敢说。
隐音将一袋银子偷偷地塞给车夫。
车夫环顾四周后才将银两收下，带他们二人走到一偏僻处才敢说道：“小姐当年怀了陈家二小姐未婚夫的孩子，陈小姐的婚事差点黄了。”
花折不认同道：“叶小姐不像是这样的人。”
“小姐也是听信那人的花言巧语才有了这事，当初小姐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被少夫人下药害死的。”
“这少夫人是陈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是一母所生。”
“少夫人嫁入叶家，却敢这么对待叶小姐？”隐音故作惊讶地应和道。
“先是少夫人自作主张，后来老爷也觉得见不得人，也就默许此事。”
车夫回忆起一件奇怪的事说道：“但离奇的是小姐那段时间多是沉默寡言，从那里回来后倒是恢复如初。”
花折问道：“从哪里回来？”
“周山镇，听说那里人极少。”
听到周山，花折又问道：“人少是为何？”
“只听说是闹鬼，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隐音又拿出一些银两给车夫，“今日之事可别说出去，我们也是怕小姐听后不喜。”
“懂懂懂。”车夫乐呵地收下。
看着车夫喜笑颜开的模样，隐音的心在滴血，里面足足五两银子啊。
“看来这周山是要去一趟了。”
“要有分身在这里。”此前她出去调查未在府中时，总是会被叶老爷不放心地叫回。
而她的分身若没有神力的灌输，无法和人沟通。
隐音随意在空中画了几笔，两个一模一样的分身便出现在面前，师徒二人也随即隐身。
乌鸦在林中飞驰而过，打落许多秋叶。穿过树林，来到悬崖之上，放眼望去重峦叠嶂。而周山便在一处偏僻的角落被四周的高山环绕，如同天然的牢笼。
二人的长剑置于悬崖之上，剑身流转着淡淡的光芒。
随着心念所动，便可御剑行于天地之间，发丝随风轻舞、衣袂翻飞。底下的群山巍峨高大森林茂密幽深。
从高处往下看屋舍零散分布，各个小道上都未见行人，但仍有几户人家炊烟升起。
长清靠近村落时，微微震动，显然是此地怨气太重。
野草毫无生命力地垂头软趴，几处明显的鲜血淋漓在几间房子上，看颜色已经是许多年前的样子。
二人行至一间有炊烟的屋子前，敲门道：“有人吗？”
一只眼睛透过窗户的缝隙盯着二人，看见二人的穿着打扮和手中的长剑吓得躲进屋里头。
只听嘎吱一声，二人身后的门被打开。是一位大娘，皮肤黝黑估摸着是六十来岁，头上戴着一个头巾，衣着虽粗糙却整洁。
“二位是天上的仙人吧。”说话的口音比叶老爷的还要标准，不像是一个落后的山村该有的。
来人间许久，第一次有凡人能够认出二人的身份倒是令他们感到意外，隐音说道：“我们师徒二人游历至此地，见此地情景便进来看看。”
“我们这里很久没有人来了。”陈大娘热心地给他们递了两碗水。
屋内简陋只有灶台、木桌以及几张凳子，一些杂物整齐地摆放在角落，只是有一处的墙壁和其他颜色不同，更深。
“这村子怎么会变成这样？”隐音装作好奇的模样，试探性地问道。
“我可以告诉二位，但请二位帮我一个忙，超度我的孩子。”陈大娘回忆起过去的酸楚，那份悲伤如潮水般涌来，喉咙仿佛被堵住一般。
素昧平生却予以信任，隐音虽疑惑但也应和下来。“若大娘对在下无欺瞒，必定守诺。”
“我想听姑娘承诺。”陈大娘对花折说道，“我看过你的画像在汴城。”
汴城，花折神情黯然眼底满是厌恶。
“你叫花折。”陈大娘又道。
距离当年汴城之事已过百年，后人又怎会见过，隐音问道：“大娘怎么会在汴城见过？”
“仙长的画像被许多人家挂在家中供奉，我从小听着仙长的故事看着画像自然是记得。”陈大娘不禁回忆起，家中的美好光阴。
花折只觉得可笑，凡人害她却又供奉她真是造化弄人。
事以过多年，花折自是不会和这些后人计较，“大娘且说，在下定当信守承诺。”
陈大娘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许是多年苦楚无处述说，于是她开始从她的往事说起。
“我是在四十多年前被骗到这里。”
“那年，我与人私定终身因遭到反对便同他私奔。等我来到这里时，才发现所谓的山盟海誓不过是一个骗局。”
“这里居于山中，没有女子愿意嫁来，为了传宗接代他们便去买、骗、拐通过各种方式将女子带进山来。我被随意卖给他人，之后我逃过却发现这里都是山，我根本逃不走。”
“我又被抓了回来，他们将我关起直到我生下孩子之时。可是我第一胎生的是女孩，我又继续被关着，直到第三胎是男孩，我才见到久违的阳光。”
陈大娘苦笑后继续说道：“我深知我逃不出去，我也不想再被关着或挨打，也就认命了。”
“可他们都是畜生，因为这里女人太少所以凡是女子都会在及笄的时候卖给村里的其他男人。”那些痛苦的回忆接踵而来，她愤怒得身体微微颤抖。“我的两个闺女就是，她们从小就很懂事，可一个被活活打死，一个因难产而死。”
“她们死后我也了无牵挂，便想去寻死。却被我的闺女拦下，而她们成了鬼。”
“后来，这里来了一些江湖道士也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是一群贼想去庙里偷东西。凡是带他们去庙里的人，最后都被一个人带走离开这里。”
“我没有去过那里，只是在某一天从山里跑出许多鬼，有吐着舌头的，有断了臂的，千奇百怪。起初我们都害怕极了却发现她们是有目的地杀人，她们只杀村里的男人和那些外来者。”
“我儿子和那个畜生就是在那堵墙上被杀死的。”陈大娘目光朝那堵颜色更深的墙看去。
“那夜过后，村里便没有男子。后来我才知道，那些鬼都是我们某一家人的闺女。定是生前死不瞑目，死后才不能投胎的。”陈大娘的声音渐渐地呜咽，她的女儿命太苦了。
花折问道：“寺庙里具体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我能带你们去见我闺女，她们都无法超度只能困在寺庙里。我们也曾想请人来做法，可是我们这些老婆子都是从外头来的，根本不知道出去的路。”
去寺庙的路上出现了几个和陈大娘差不多年纪的村民在周围观察，她们好奇却又恐惧。周山像是一座牢狱，将她们囚禁于此。她们一生的只是用来传宗接代、伺候他人。
“少爷。”门口的两个丫鬟见叶落之来恭敬行礼道。
“母亲起了吗？”
“让少爷进来吧。”还未等丫鬟回答叶夫人的声音便响起，沙哑而又虚浮，听起来身体很虚弱。
叶夫人此刻正跪在观音像前，将祭拜用的香灰包好。屋内的窗户被布封住，光线暗沉，只有几支快要燃尽的烛火还在苦苦支撑。
“母亲为何将窗封住？”
“白日里太亮看不清菩萨。”叶夫人转过身子，和其他的贵妇人不同她的脸上爬满皱纹，眼球里充满血丝，神情深邃而又复杂如同枯井般深不见底。
此时的菩萨看起来端庄秀丽、眉目和善，手上的孩子喜乐盈盈。
虽是白日但叶落之觉得此屋没有什么光线看起来没有阳气，想早早问之而后离开，“母亲前些日子拿来的香料是从何处而来？”
叶夫人又不紧不慢地包好一袋香灰移到叶落之面前。
叶落之才注意到香灰，可这香灰怎么会有这样的香味，霎时他的余光瞥见菩萨时有一股诡异之感，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像是无法行动般被控制住。
“母亲这香灰不是驱邪而是招邪”叶落之犹豫再三说道。
“胡说，这是对菩萨的大不敬。”叶夫人双眼怒睁，嘴唇因过于激动而颤抖，胸口剧烈起伏，手指在指向叶落之时便气晕过去。
“快叫大夫。”叶落之急忙想抱叶夫人上床，却抱不动，还是花折搭了一把手。
花折看向菩萨，依旧是端庄的模样，可墙上的《百子嬉春图》里的几个孩子不知是看图中的狮子舞在笑还是屋内的局面。
“在下略懂医术可替夫人看看。”
大夫一时半会也来不了，叶落之赶忙放了一块布然后让隐音把脉。
“夫人只是急火攻心一时气晕过去。”
“那就好，仙长可觉得屋内有不对劲？”叶落之此前还未发觉，现如今他只觉得脊背发凉、毛骨悚然。
“叶少爷不觉得眼前之人有问题吗？”隐音抛了一个问题给他，想看看叶少爷是何反应。
“仙长此言着实吓人。”叶落之的脸色瞬时苍白不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叶夫人。
“叶少爷不如仔细想想再告知在下。”隐音顺势而要离开。
隐音和花折要走，叶少爷也不敢独自一人待在这里也迈着快步子跟上来。
“叶少爷不继续照看叶夫人？”隐音故意装作意外的样子。
“突然想起还有急事，便让下人先看着。”叶落之说完急匆匆地离开，像是真的有急事一般。
花折转头看向那间屋子，虽说在烛火下依旧有叶夫人的影子，触碰时也有正常的体温，可这世间总有其他法术可以将这些也掩盖过去。
“香灰招邪不是香灰材质的问题，而是由于香灰是在叶夫人房中取出。她身上的尸气很淡，时间久了香灰便沾上故而招邪。”隐音将方才的布用火烘烤，白色的气流向上飘荡。
恍然间花折想起当年他们一同在人间游玩时，曾遇见过一个尸体变成尸鬼从棺材里跑出来。尽管尸体藏得很隐蔽，但隐音仅凭嗅觉便能知晓它的藏身之处。
那时她问道：“师父为何能闻到？”
“王朝更迭之时，总是会有战争，我曾在一座死城里待了许久便对这些气味敏感许多。”他的面容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对过去寥寥几句便可概括。
“怎么一脸凝重的样子？”说话时，隐音的嘴角总是会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有时花折分不清楚他的笑是否真心，他的伪装毫无破绽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在想是谁让叶夫人变成这样？”
“想不出来就不想了，既来之则安之。”隐音慢悠悠地往前走，素衣白袍在落叶下别有一番风景。
而她总是会站在身后凝望着。
待他们回西院的路上遇见叶小姐，她的一个袖子湿透只好回来。
“阿折、仙长。”叶落佳瞧见他们也在这里喜出望外地跑过来，和其他的大家闺秀截然不同。
“叶小姐发生何事？”花折问道。
叶落佳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不过是再回来换一套衣服罢了，“在街上不小心被人用茶水泼到。”
花折的注意力被她脖子上的玉佩吸引，更确切地说是玉佩上的红线。若是之前她不会怀疑这个玉佩，可红线上和玉佩上都有香灰的痕迹。
她很清楚叶小姐爱干净，即使是茶水打湿袖子一小处，她也会嫌弃有味道立即回来换衣服。
这样的人，却不处理香灰。
隐音也看向这个玉佩，表现出很是喜欢的样子，“这个玉佩光泽柔和、雕工精致是买的吗？”
“这是母亲之前去寺庙所求。”
一个丫鬟赶忙来报信道：“小姐不好了，夫人晕过去了。”
“我先去看望母亲了。”叶落佳全然没有方才的嬉笑，立即担忧起来。
花折和叶落佳出去过几次，每次都是这位车夫。看见车夫进来时，上前问道：“今日是谁泼了小姐一杯茶？”
叶家在这座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却有人敢泼叶小姐。
“陈家二小姐。”
“为何？”
眼见车夫犹豫不敢说，隐音格外上道地说道：“我们不过是看小姐是个好人却被欺负，想问问罢了。”
“这……”车夫还是不敢说。
隐音将一袋银子偷偷地塞给车夫。
车夫环顾四周后才将银两收下，带他们二人走到一偏僻处才敢说道：“小姐当年怀了陈家二小姐未婚夫的孩子，陈小姐的婚事差点黄了。”
花折不认同道：“叶小姐不像是这样的人。”
“小姐也是听信那人的花言巧语才有了这事，当初小姐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被少夫人下药害死的。”
“这少夫人是陈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是一母所生。”
“少夫人嫁入叶家，却敢这么对待叶小姐？”隐音故作惊讶地应和道。
“先是少夫人自作主张，后来老爷也觉得见不得人，也就默许此事。”
车夫回忆起一件奇怪的事说道：“但离奇的是小姐那段时间多是沉默寡言，从那里回来后倒是恢复如初。”
花折问道：“从哪里回来？”
“周山镇，听说那里人极少。”
听到周山，花折又问道：“人少是为何？”
“只听说是闹鬼，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隐音又拿出一些银两给车夫，“今日之事可别说出去，我们也是怕小姐听后不喜。”
“懂懂懂。”车夫乐呵地收下。
看着车夫喜笑颜开的模样，隐音的心在滴血，里面足足五两银子啊。
“看来这周山是要去一趟了。”
“要有分身在这里。”此前她出去调查未在府中时，总是会被叶老爷不放心地叫回。
而她的分身若没有神力的灌输，无法和人沟通。
隐音随意在空中画了几笔，两个一模一样的分身便出现在面前，师徒二人也随即隐身。
乌鸦在林中飞驰而过，打落许多秋叶。穿过树林，来到悬崖之上，放眼望去重峦叠嶂。而周山便在一处偏僻的角落被四周的高山环绕，如同天然的牢笼。
二人的长剑置于悬崖之上，剑身流转着淡淡的光芒。
随着心念所动，便可御剑行于天地之间，发丝随风轻舞、衣袂翻飞。底下的群山巍峨高大森林茂密幽深。
从高处往下看屋舍零散分布，各个小道上都未见行人，但仍有几户人家炊烟升起。
长清靠近村落时，微微震动，显然是此地怨气太重。
野草毫无生命力地垂头软趴，几处明显的鲜血淋漓在几间房子上，看颜色已经是许多年前的样子。
二人行至一间有炊烟的屋子前，敲门道：“有人吗？”
一只眼睛透过窗户的缝隙盯着二人，看见二人的穿着打扮和手中的长剑吓得躲进屋里头。
只听嘎吱一声，二人身后的门被打开。是一位大娘，皮肤黝黑估摸着是六十来岁，头上戴着一个头巾，衣着虽粗糙却整洁。
“二位是天上的仙人吧。”说话的口音比叶老爷的还要标准，不像是一个落后的山村该有的。
来人间许久，第一次有凡人能够认出二人的身份倒是令他们感到意外，隐音说道：“我们师徒二人游历至此地，见此地情景便进来看看。”
“我们这里很久没有人来了。”陈大娘热心地给他们递了两碗水。
屋内简陋只有灶台、木桌以及几张凳子，一些杂物整齐地摆放在角落，只是有一处的墙壁和其他颜色不同，更深。
“这村子怎么会变成这样？”隐音装作好奇的模样，试探性地问道。
“我可以告诉二位，但请二位帮我一个忙，超度我的孩子。”陈大娘回忆起过去的酸楚，那份悲伤如潮水般涌来，喉咙仿佛被堵住一般。
素昧平生却予以信任，隐音虽疑惑但也应和下来。“若大娘对在下无欺瞒，必定守诺。”
“我想听姑娘承诺。”陈大娘对花折说道，“我看过你的画像在汴城。”
汴城，花折神情黯然眼底满是厌恶。
“你叫花折。”陈大娘又道。
距离当年汴城之事已过百年，后人又怎会见过，隐音问道：“大娘怎么会在汴城见过？”
“仙长的画像被许多人家挂在家中供奉，我从小听着仙长的故事看着画像自然是记得。”陈大娘不禁回忆起，家中的美好光阴。
花折只觉得可笑，凡人害她却又供奉她真是造化弄人。
事以过多年，花折自是不会和这些后人计较，“大娘且说，在下定当信守承诺。”
陈大娘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许是多年苦楚无处述说，于是她开始从她的往事说起。
“我是在四十多年前被骗到这里。”
“那年，我与人私定终身因遭到反对便同他私奔。等我来到这里时，才发现所谓的山盟海誓不过是一个骗局。”
“这里居于山中，没有女子愿意嫁来，为了传宗接代他们便去买、骗、拐通过各种方式将女子带进山来。我被随意卖给他人，之后我逃过却发现这里都是山，我根本逃不走。”
“我又被抓了回来，他们将我关起直到我生下孩子之时。可是我第一胎生的是女孩，我又继续被关着，直到第三胎是男孩，我才见到久违的阳光。”
陈大娘苦笑后继续说道：“我深知我逃不出去，我也不想再被关着或挨打，也就认命了。”
“可他们都是畜生，因为这里女人太少所以凡是女子都会在及笄的时候卖给村里的其他男人。”那些痛苦的回忆接踵而来，她愤怒得身体微微颤抖。“我的两个闺女就是，她们从小就很懂事，可一个被活活打死，一个因难产而死。”
“她们死后我也了无牵挂，便想去寻死。却被我的闺女拦下，而她们成了鬼。”
“后来，这里来了一些江湖道士也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是一群贼想去庙里偷东西。凡是带他们去庙里的人，最后都被一个人带走离开这里。”
“我没有去过那里，只是在某一天从山里跑出许多鬼，有吐着舌头的，有断了臂的，千奇百怪。起初我们都害怕极了却发现她们是有目的地杀人，她们只杀村里的男人和那些外来者。”
“我儿子和那个畜生就是在那堵墙上被杀死的。”陈大娘目光朝那堵颜色更深的墙看去。
“那夜过后，村里便没有男子。后来我才知道，那些鬼都是我们某一家人的闺女。定是生前死不瞑目，死后才不能投胎的。”陈大娘的声音渐渐地呜咽，她的女儿命太苦了。
花折问道：“寺庙里具体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我能带你们去见我闺女，她们都无法超度只能困在寺庙里。我们也曾想请人来做法，可是我们这些老婆子都是从外头来的，根本不知道出去的路。”
去寺庙的路上出现了几个和陈大娘差不多年纪的村民在周围观察，她们好奇却又恐惧。周山像是一座牢狱，将她们囚禁于此。她们一生的只是用来传宗接代、伺候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