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一只只尾巴闪烁着蓝色微光的鱼儿聚集在一起,围绕着共同的中心打着旋,点点蓝光让海水也呈现盈盈清透的蓝色,俨然是真正的“蓝水翡翠”。

    倏地,鱼群变幻出文字的形状,一会儿是“吉”、一会儿是“幸”,后面甚至变幻出一句话,“生如逆旅,行此天地”。

    淮玥从未见过如此景象,本是兴奋地扒在栏杆上,半个身子都已探了出去,看到这句话却是鼻上一酸,思绪在恍惚间飘回多年以前,那时书本上一句“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吸引了她良久,许是阅历太浅,她并未思考太深,如今的阅历也谈不上丰富,只是人生的曲折性骤然增加,她对这句话的感受也加深了许多。

    前日她想从脑海中探寻什么,却因此晕倒,想必那是极为重要的记忆,无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真正的淮玥,可她在昏睡之时,依然未能明晰记忆深处到底存储着怎样的过往,她只是隐约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发髻高束,身披银甲,她对自己说着话,但声音迷蒙,只听清了两个字,“报仇。”

    回忆至此,淮玥长叹一口气,又看向无尽海面,这稀里糊涂的人生,如同这无边无际的海一样,看不见岸。

    迷茫,还是迷茫。

    忽然一个稍大的浪打来,晃地淮玥有些头晕,脚下不稳向船外一翻。

    南宫祁伸手欲拉住淮玥,惊道,“小心。”

    随即淮玥被一股力量环住腰向后拉去,结结实实靠在了一人怀中。南宫祁见状向两人走来,那双放在淮玥肩头的手将她揽地更紧了些。

    淮玥转头道,“你不是说不来吗?”

    “我不来的话,某人现在已经喂鱼了。”鹤霄语气怨怼,幽幽看着淮玥,“再说了,我可没说过那样的话。”

    是没说过,只是一声不吭地离去,淮玥还暗暗来气呢,故意道,“即使你不来,我也不会喂鱼,祁少爷,是吧?”

    南宫祁微笑道,“那是自然。”

    淮玥想拨开鹤霄的手往外钻,肩膀却被他牢牢箍住,于是她气鼓鼓的向上望去,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没有说话,没有动作,鹤霄低斜着头,直勾勾看着淮玥的眼,他皱着眉,半边嘴角微微下撇,难得露出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

    海风轻拂,鹤霄眨了眨眼,淮玥第一次发现他的睫毛如此浓密纤长,像两把羽扇,不知不觉将淮玥挠地心痒,也把憋闷的情绪拂散大半。

    “好啦,你也去看看,我猜你没见过。”淮玥终究是心软道。

    鹤霄接过这个台阶,却仍是嘴硬,“什么东西我能没见过?”

    强拉着鹤霄又去欣赏一遍鱼跃之景,淮玥这才发现有个中年男人在操控这一切。

    南宫祁注意到这点,主动向她介绍了这位名为金源的中年人,一听这大叔是位驯兽师,淮玥好奇地凑上前去,在大袖里摸了摸,终于把呼呼睡着的白乐抓了出来。

    “它,能驯吗?”

    金源眯眼,仔细瞧着这白毛小兽,上手摸了几下惊道,“姑娘,这小兽可不一般。”

    “你能看出它是什么?”这大叔竟然没有把白乐认成小狗,淮玥定睛,发觉这大叔也不是一般人物,从他各项突出的能力值来看,是个驯兽专家无疑。

    “若没猜错的话,应该是……”

    趁金源还没说出口,淮玥赶紧比了个嘘,向四周张望,“就是你想的那样,保密,保密。”

    金源识趣点了点头,南宫祁的眼神则是略带思索。

    “我这小兽跟了我一段时间,但我一点也不明白该如何教导它,可以的话,您能帮我训练它吗?我一定重金酬谢!”人才在眼前,不用白不用,淮玥赶紧说出了自己的诉求,这世间罕见的冰云兽,也该做个名副其实的灵兽才对。

    金源听此有些兴奋,面前露出惊喜的神色,伸手就想抱过白乐,突然又想到什么,似带犹豫地看向南宫祁。

    南宫祁点了点头,金源这才答应下来。

    淮玥将白乐交到金源手上,疑惑问道,“它这几日怎如此嗜睡呢?”

    金源轻轻按着白乐的脖颈感受其跳动,几秒后回答道,“它,晕船。”

    翌日终是上了岸,当淮玥发现南宫祁与自己仍有一程同路时,大胆向其发出了同行邀约,准确说,是厚着脸皮蹭马车,而他也毫不推辞,爽快应下。

    前几日淮玥醒来时就在闭关的淮辰,也不得不出现在人前,淮玥看着他脸色不太好,关心了几句,淮辰说着无碍,可他一贯如此,有什么事都独自承受,且此次看他,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淮玥有些心疼,可问了他仍是找着别的借口敷衍而答,淮玥没有法子,只能在其身边陪着,淮辰的目光,更是一刻未从淮玥身上离去过,哪怕她只是掀起帘子看看窗外,淮辰也紧张地像她要逃跑一样,淮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此刻鹤霄行走在另一条道上,面色凝重,他大概知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怎样的局面,或许多年的谜团,就将在今日解开,隐隐有些期待的同时,心情也格外沉重,矛盾至极。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他本是打算以淮玥作为自己取胜的工具,利用她的能力直击敌方要害。可他这一路都在犹豫,他若真这样做,那便是将她置于和自己同样的险境,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他从失去她的噩梦中惊醒时,他明白自己是再忍不下心将她牵扯其中了。

    所以当淮玥提出想与南宫祁同路时,心中涌起的醋意硬生生被理智压下,他选择将她送上安全的一方,并撒了个谎引他们走上另一条路途,而他独身一人前往龙脊隘道。

    路越来越窄,从四辆马车宽的大道逐渐收成勉强通过两辆马车的小路,两旁山坡陡峭,草木丛生,风声呼啸着从山谷间穿过,呜呜的声音像鬼泣哀嚎,强拂过树叶发出哗哗的声响,风声越大,鹤霄越觉得周围安静,安静地出奇。

    忽然浓雾四起,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分,鹤霄知道,他们来了。

    白色浓雾中,黑色剪影越来越近,马蹄铁与石子碰撞出哒哒的声响,无论是听还是看,这阵仗,人数不少,杀自己一个,值得这么兴师动众?

    鹤霄先是冷笑,随后浑身翻腾上莫名的热血,拔剑出销之际,一阵强大风冲伴随着琴声劈面而来。

    举剑一挡,鹤霄被强大的冲力击得向后滑步三尺,按这招数,对面必定不是巫朔,但其功力深厚,必定来头不小。

    又躲了几招,对面的人始终在雾中游走,鹤霄只能防守,得间隙停下后,他有些恼道,“再不出现,就别怪我把你们揪出来。”

    周围动静顿时消失,像被按下了暂停,但下一瞬,除了此前的攻击,闪烁着红光的伏灵阵从天而降,将鹤霄压倒在地。

    鹤霄咬着牙强撑着起身,额头和手臂青筋暴起,整个人因发力不停地颤抖,琴音不断传来,攻击着鹤霄的耳膜和大脑,他感到一阵尖锐的头痛,像有东西在脑中不断撕扯,他下意识捂住头,又被伏灵阵压下几分。

    几秒混沌后,鹤霄用力甩了甩头,额头浮现红色的印记,体内血气游走,他不能再躲了。

    一股惊人的力量从鹤霄身上迸出,将伏灵阵冲破散灭,鹤霄撑着剑站起,随即将剑注入灵力,一声令下,唳影以极快的速度向浓雾中攻去,强劲的剑风将大雾吹散,露出敌方的真面目来。

    一群紫衣人,齐刷刷戴着面罩,约莫二十人列成方阵,人群正中,高台之上,女人在琴前端坐,手还保持着抚琴的动作,见雾散去,面具上的双眼向鹤霄投去带着凌冽杀意的目光。

    她不是符怜雪,看起来比她要年长不少。但眼前人不是,透露消息的人一定是,鹤霄故意将行程告知,就是为了引其上钩。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准备,只是不知为何,他们迟迟没有赶到,鹤霄只能独自一人,把时间再拖延久一些。

    琴声再起,紫衣人们全数向鹤霄冲来,躲避,出击,再躲,再攻,鹤霄周旋于人群之中,虽然他武功高强,但也压不住对方人多势众,渐渐有些吃力。

    不过,那是他装的。

    果不其然,见他力量渐弱,女人终于离开了坐台,抱琴向鹤霄攻来,似乎要给他最后的了断。

    示弱将其骗到跟前,趁女人掉以轻心,鹤霄一掌打在其肩头,女人的琴掉落于地,她自己也撞在树上,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晕倒在地上。

    本以为擒贼先擒王,紫衣人们会就此停下,可他们只是一愣,随即五人并列,一层一层竖叠成四排,共同运力汇成巨大的光壁,光璧中结成一个又一个光球,不停向鹤霄攻去。

    鹤霄立刻汇集力量形成屏障抵挡眼前的攻击,他听见不远处有别的动静传来,大抵是自己等的援军已到,他开始全力对抗紫衣人。

    突感身后有一阵腾腾杀气,鹤霄听见熟悉的声音里尽是着急与慌乱,“小心!”

    鹤霄猛然回头,只见淮玥张臂挡在其背后,巫朔的剑直直刺穿她的肩,她的衣衫逐渐被鲜血浸染。

    巫朔拔出剑来,淮玥摔倒在地,空气仿佛凝滞,鹤霄睁大双眼,脑中顿时空白一片。

    “阿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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