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里的东西撒了一桌子，琴昭瑄看着那些零碎物件仿佛看到了自己胸腔里四分五裂的心脏，用线缝合起来还能继续跳动就行。
妈妈恍惚间在她脸上看到了前夫，没人逃得过那双亮晶晶的小鹿眼，它们能剥离人身上的肮脏龌龊。都说女儿像爸爸，她的五官随了他，带着清冷不近人情的气质。她当然爱过他，爱过他的人、爱过他的钱，渐渐的分不清更爱他的人还是他的钱。
“我再说一次，我不是谁的附属品。很感谢你来看我，但是请不要再为此而来。”她挤出不太明显的笑容。
沉默了半晌。
妈妈突然上前抓住她的两只手腕，贝齿如利刃能撕开皮肉。
“我的宝贝，二十一岁前你都是没有自主生活能力的孩子。”她伸出手摸了摸琴昭瑄的卷发，这头梳不通的卷发遗传自她。不过她很讨厌卷发，十八岁时用攒了很久的钱去做了离子烫，从此告别卷发。
“我的宝贝”？琴昭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前之人仿佛《魔戒》里的咕噜。
她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扯了扯她身上的杂牌T恤，“你看看现在，在洛杉矶的时候我可没让你穿过这种地摊货。听妈妈的，和我回去，钱、名望，你想要什么没有？”
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她还是只看得见身外之物，她的内里已经被蛀空了，多少钱都填不满。无论琴昭瑄如何尽力克制，在她的无数次刺激下情绪即将决堤。
生活被私生搅和得一塌糊涂时她也没有如此绝望过。明明重来一次了，人生还是这么痛苦。
她极力挣开钳制，妈妈后撤步时崴了一下惊呼一声撑着桌子才站稳。
李部长和小荣姐在外面琢磨了半天要不要进来，怕他们介入后事情越来越乱甚至没准会被波及。
居然动手了？这可不行！
李部长立刻推开门——
“那是你想要的，不是我想要的。”
琴昭瑄说完就往外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昭……”小荣姐想拦住她可是出手晚了。
她扶着栏杆助力一步跨过两个台阶飞快跑下楼，边跑边抹眼泪，不想被人看到这副狼狈的模样。有时候老天就是要和你作对，最不想什么，下一秒就遇到什么。
郑在玹站在楼梯拐角处，好像埋伏在那里等她。
此时此刻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妈妈再也找不到才好，他千万不要没眼力地发问，她可不会再念他替她挨了一拳的旧情了。脚跟抵在台阶上另一只腿伸得老高，简直像在空中劈了个叉，脚尖沾地的瞬间弹射出门。
只要跑得快男人就没机会。
体力是真好。他都要自愧不如，回过神来赶紧跟上她。
宣陵站附近人多眼杂，这一带是与美术大学入学考试相关的画室、补习班密集的地方，几年前这里还是著名红灯区。她戴上帽子遮住了头发，低着头，卫衣、牛仔短裤、板鞋，穿得和任何普通高中生没什么两样，双手插兜，一副中二酷盖的样子。
顺利混迹于人群中。
她心情不好时只有两个解决办法，跳舞或者吃饭。拿出手机给具梓成发消息问他练习室是不是空着，她想去练习，不流泪，只流汗。
具梓成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实诚地回答：一直都没人在，随便用。
“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像跟踪狂……”郑在玹自言自语道。
天色渐暗，街灯亮起，她在德黑兰路上拐了两个弯，他也跟着拐弯。到了个小巷子，她突然一手扯住卫衣下摆单手脱掉衣服，里面是件红色平口背心，露出纤细精致的蝴蝶骨，皮肤愈发白，像是某种超乎人类的存在。
郑在玹急忙撇过头，突然脱衣服算什么回事，虽然这儿没人吧——
哎？人呢？
回过神发现人不见了。
“咳咳，找我吗。”
琴昭瑄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她的身边还有个左手举烧火钳右手拿烤肉夹的大叔。
这儿，就是她和具梓成遇到混混的烤肉店，她发现有人跟踪后便起了这个主意。脱衣服是障眼法，她进了烤肉店后厨拉上正在烧火的大叔。
大叔瞪着眼睛，上来就要给他一记烧火钳，“你小子是不是想死？”
前后左右就郑在玹他一个人，他确定他是在威胁自己后也傻眼了。
“等等！”她赶紧拦住把烧火钳当击剑在空中瞎比划的大叔，“搞错了搞错了，这人我认识。”
大叔上下打量郑在玹，这孩子看着是不像坏人，人不可貌相不是。临走前交代她如果有不对劲就大喊，他就在后厨切菜会第一时间赶过来教训教训他。
她将卫衣围在腰间，抱起胳膊，小臂能用一手合拢，手指像弹钢琴似的时合时分。
“重来——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郑在玹深呼一口气，还没回答她又问：“你都听见了是不是。”
他没有说话那就当是默认了，她说：“不需要任何人可怜我。”
郑在玹上前，面上染了几分不忍，想说什么垂下头，她的目光也随着一起聚焦在他的手串上。
那天她就觉得这个手串很奇怪了。
“送我这个手串的人说只要戴着它她就能认出我。”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煽情，直到看到手串上的四个字母。
他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后无奈地笑了笑，“我太轻易就信了，她现在还没有认出我。”
一盒漂亮闪亮的珠子被塞到了她的书包里——是爸爸出差带给她的礼物。他每次出差都会给她带礼物回来，刚开始她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很开心，后来才知道那是爸爸出去偷腥对女儿于心有愧。
琴昭瑄到学校打开书包发现了装满各色各样彩珠的盒子，这是当时的热门产品，女孩们都想要。透明封面上用黑马克笔写了“希望Sonya活成自己，不为他人所累，天天快乐”，他之所以写这样的话是因为他知道关于琴家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影响她至深。
怪不得今天书包这么沉，想都没想便把盒子丢在储物柜旁边，眼不见心不烦，哪个有缘人把它捡走吧。
午休时，Jeff捧着原封不动的盒子走到她面前。
她皱紧眉头。
局促不安道：“这么漂亮的东西扔了多可惜。”
“你要是觉得可惜的话，你拿走送给你妹妹吧。”
怎么能把爸爸送的珍贵的礼物丢掉？不行，他毫不犹豫拒绝了。
听到“爸爸”两个字更是来气，她连吃披萨的心情都没了，从他手里抢过盒子直接扔进垃圾桶，一点留念都没有。“这不就得了。”
可他还是捡了回来追上她。
“就算不喜欢这个礼物，可是——”他举着盒子，让她看盒子上的字，“为了这句话留下它吧。”
活成自己，不为他人所累，天天快乐。
说得轻松却是奢望。
Jeff把盒子放在长椅上，打开盒子拿出弹力绳，用剪子剪了两段，一段给她。后者叹了口气坐下，问他要做什么。
“做手工。”
“你知道我最讨厌做手工。”
“串珠子而已，多简单，我教你呀？”
琴昭瑄不自觉地捉住他的手仔细端详那根手串，是她串的没错。那时候女孩都喜欢彩色，她也不例外，现在看来审美实在可怕。两人交换给彼此串的手串时她好像确实说过类似于“戴着它我就能认出你”的话。
“我小时候果然太中二了。”她忍不住吐槽。
“是啊，说了没做到啊。”他板起脸，“我都戴了两个月了。”
“那我还天天在公司等你等了好久呢。”
她摸了摸手串上圆润的珠子，他手一翻握住她的手。
“没我等得久。”
妈妈恍惚间在她脸上看到了前夫，没人逃得过那双亮晶晶的小鹿眼，它们能剥离人身上的肮脏龌龊。都说女儿像爸爸，她的五官随了他，带着清冷不近人情的气质。她当然爱过他，爱过他的人、爱过他的钱，渐渐的分不清更爱他的人还是他的钱。
“我再说一次，我不是谁的附属品。很感谢你来看我，但是请不要再为此而来。”她挤出不太明显的笑容。
沉默了半晌。
妈妈突然上前抓住她的两只手腕，贝齿如利刃能撕开皮肉。
“我的宝贝，二十一岁前你都是没有自主生活能力的孩子。”她伸出手摸了摸琴昭瑄的卷发，这头梳不通的卷发遗传自她。不过她很讨厌卷发，十八岁时用攒了很久的钱去做了离子烫，从此告别卷发。
“我的宝贝”？琴昭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前之人仿佛《魔戒》里的咕噜。
她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扯了扯她身上的杂牌T恤，“你看看现在，在洛杉矶的时候我可没让你穿过这种地摊货。听妈妈的，和我回去，钱、名望，你想要什么没有？”
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她还是只看得见身外之物，她的内里已经被蛀空了，多少钱都填不满。无论琴昭瑄如何尽力克制，在她的无数次刺激下情绪即将决堤。
生活被私生搅和得一塌糊涂时她也没有如此绝望过。明明重来一次了，人生还是这么痛苦。
她极力挣开钳制，妈妈后撤步时崴了一下惊呼一声撑着桌子才站稳。
李部长和小荣姐在外面琢磨了半天要不要进来，怕他们介入后事情越来越乱甚至没准会被波及。
居然动手了？这可不行！
李部长立刻推开门——
“那是你想要的，不是我想要的。”
琴昭瑄说完就往外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昭……”小荣姐想拦住她可是出手晚了。
她扶着栏杆助力一步跨过两个台阶飞快跑下楼，边跑边抹眼泪，不想被人看到这副狼狈的模样。有时候老天就是要和你作对，最不想什么，下一秒就遇到什么。
郑在玹站在楼梯拐角处，好像埋伏在那里等她。
此时此刻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妈妈再也找不到才好，他千万不要没眼力地发问，她可不会再念他替她挨了一拳的旧情了。脚跟抵在台阶上另一只腿伸得老高，简直像在空中劈了个叉，脚尖沾地的瞬间弹射出门。
只要跑得快男人就没机会。
体力是真好。他都要自愧不如，回过神来赶紧跟上她。
宣陵站附近人多眼杂，这一带是与美术大学入学考试相关的画室、补习班密集的地方，几年前这里还是著名红灯区。她戴上帽子遮住了头发，低着头，卫衣、牛仔短裤、板鞋，穿得和任何普通高中生没什么两样，双手插兜，一副中二酷盖的样子。
顺利混迹于人群中。
她心情不好时只有两个解决办法，跳舞或者吃饭。拿出手机给具梓成发消息问他练习室是不是空着，她想去练习，不流泪，只流汗。
具梓成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实诚地回答：一直都没人在，随便用。
“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像跟踪狂……”郑在玹自言自语道。
天色渐暗，街灯亮起，她在德黑兰路上拐了两个弯，他也跟着拐弯。到了个小巷子，她突然一手扯住卫衣下摆单手脱掉衣服，里面是件红色平口背心，露出纤细精致的蝴蝶骨，皮肤愈发白，像是某种超乎人类的存在。
郑在玹急忙撇过头，突然脱衣服算什么回事，虽然这儿没人吧——
哎？人呢？
回过神发现人不见了。
“咳咳，找我吗。”
琴昭瑄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她的身边还有个左手举烧火钳右手拿烤肉夹的大叔。
这儿，就是她和具梓成遇到混混的烤肉店，她发现有人跟踪后便起了这个主意。脱衣服是障眼法，她进了烤肉店后厨拉上正在烧火的大叔。
大叔瞪着眼睛，上来就要给他一记烧火钳，“你小子是不是想死？”
前后左右就郑在玹他一个人，他确定他是在威胁自己后也傻眼了。
“等等！”她赶紧拦住把烧火钳当击剑在空中瞎比划的大叔，“搞错了搞错了，这人我认识。”
大叔上下打量郑在玹，这孩子看着是不像坏人，人不可貌相不是。临走前交代她如果有不对劲就大喊，他就在后厨切菜会第一时间赶过来教训教训他。
她将卫衣围在腰间，抱起胳膊，小臂能用一手合拢，手指像弹钢琴似的时合时分。
“重来——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郑在玹深呼一口气，还没回答她又问：“你都听见了是不是。”
他没有说话那就当是默认了，她说：“不需要任何人可怜我。”
郑在玹上前，面上染了几分不忍，想说什么垂下头，她的目光也随着一起聚焦在他的手串上。
那天她就觉得这个手串很奇怪了。
“送我这个手串的人说只要戴着它她就能认出我。”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煽情，直到看到手串上的四个字母。
他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后无奈地笑了笑，“我太轻易就信了，她现在还没有认出我。”
一盒漂亮闪亮的珠子被塞到了她的书包里——是爸爸出差带给她的礼物。他每次出差都会给她带礼物回来，刚开始她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很开心，后来才知道那是爸爸出去偷腥对女儿于心有愧。
琴昭瑄到学校打开书包发现了装满各色各样彩珠的盒子，这是当时的热门产品，女孩们都想要。透明封面上用黑马克笔写了“希望Sonya活成自己，不为他人所累，天天快乐”，他之所以写这样的话是因为他知道关于琴家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影响她至深。
怪不得今天书包这么沉，想都没想便把盒子丢在储物柜旁边，眼不见心不烦，哪个有缘人把它捡走吧。
午休时，Jeff捧着原封不动的盒子走到她面前。
她皱紧眉头。
局促不安道：“这么漂亮的东西扔了多可惜。”
“你要是觉得可惜的话，你拿走送给你妹妹吧。”
怎么能把爸爸送的珍贵的礼物丢掉？不行，他毫不犹豫拒绝了。
听到“爸爸”两个字更是来气，她连吃披萨的心情都没了，从他手里抢过盒子直接扔进垃圾桶，一点留念都没有。“这不就得了。”
可他还是捡了回来追上她。
“就算不喜欢这个礼物，可是——”他举着盒子，让她看盒子上的字，“为了这句话留下它吧。”
活成自己，不为他人所累，天天快乐。
说得轻松却是奢望。
Jeff把盒子放在长椅上，打开盒子拿出弹力绳，用剪子剪了两段，一段给她。后者叹了口气坐下，问他要做什么。
“做手工。”
“你知道我最讨厌做手工。”
“串珠子而已，多简单，我教你呀？”
琴昭瑄不自觉地捉住他的手仔细端详那根手串，是她串的没错。那时候女孩都喜欢彩色，她也不例外，现在看来审美实在可怕。两人交换给彼此串的手串时她好像确实说过类似于“戴着它我就能认出你”的话。
“我小时候果然太中二了。”她忍不住吐槽。
“是啊，说了没做到啊。”他板起脸，“我都戴了两个月了。”
“那我还天天在公司等你等了好久呢。”
她摸了摸手串上圆润的珠子，他手一翻握住她的手。
“没我等得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