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门宴”到九点多就结束了。

    付账的时候,接待员礼貌的退回了卡,笑着告诉她说,“您好女士,这一桌,方先生已经付过了。”

    付过了?拿着卡,承旭有点愣,什么情况?

    冷锋在她身后走出包厢,声音很淡,笑得似有似无,“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开荷包?”

    “先欠着,我不急。”经过她身边时,方卓然十分潇洒大方,话音轻抛似耳语。

    望望天花板,承旭深深无语,旧数未清又添新债,自己的运气真的,越来越好了。

    昨天吃得多,有点撑,又回来晚了,不过是绕着酒店走了两圈权当消食,躺下之后,那种过度饱食挤压脏腑的感觉却怎么也避不开。后果就是,一夜梦到的都是方卓然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成功拉低了睡眠质量。

    承旭换好运动服,仔仔细细绑鞋带。

    罢罢罢,今天在公园,多运动会吧。

    一个中年女人推门而入,打量承旭,“哎?又去运动啊?”

    “是啊丁姐,运动运动对身体好。”运动对一个人有多大的改变,看看现在的李健,就知道了。

    身姿挺拔,五官如雕似刻,行走间,一举一动皆具力量感,跃动与沉静奇异的调和,堪称相得益彰。没想过练成那个样子,但是,靠近一点点,还是,可以的。

    “那你注意安全,晚上回来小心点。”

    “嗯。”承旭抬手一挥,转身走了。

    此时已是下班时间,街心公园里人不少,跳广场舞的、散步的、坐在凳子上聊天的、喂麻雀的,还有和承旭一样,来跑步的。

    慢慢绕到了小广场,那儿是整个街心公园视角最开阔、最热闹的地方。

    运动刺激多巴胺分泌,纾解心绪,承旭跑跑停停,笑意慢慢跃上唇边。

    不远处的前方,围了一大群人,不停移动,还有人高高举着手机,不住拍照。

    好奇心驱使,承旭靠近人群,在连续说了数个对不起之后,她成功挤到了中央,也明白了大家聚拢和不停拍照的原因。

    一位身着提花香云纱、白色长裤的古稀老者,拿毛笔在地上眯着眼写字,写的是道家经文,只写经文当然没什么好奇怪的,可这位用的笔体,却是狂草。

    随着老者的疾书,承旭跟着一行行看过去,不禁暗自惊叹,神形兼备,豪放写意,真是一手好字!

    “《清静经》我也背过的,老人家,您能让我试试吗?”

    老者抬头看了她一眼,“娃娃,你可得握稳喽。”说罢,把笔递到承旭手里。

    小心翼翼的接过快一米长的笔,顿时知道自己是极其的不自量力。

    这个大家伙很沉,承旭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也拿它不动,更别提写字了。

    老者摆了摆手,把周遭渐起的议论声给压了下去,背着手,颇有兴味的看着一人一笔角力。

    热度在脸上慢慢腾起,承旭咬唇,心里把自己怨责了一百遍。

    该!谁让你好奇了?出洋相了吧?丢丑了吧?

    一只微凉的手握住承旭的右手,把快要燎原热度生生逐了下去,稳稳落笔。

    承旭略一侧头,就看到双沉静而又神采飞扬的眼,那双眼睛里,星星点点的尽是散落的朝阳柔光。

    “小旭,别分神。”方卓然轻拍她肩,示意朝前看。

    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

    如此清静,渐入真道;既入真道,名为得道,虽名得道,实无所得……

    一句一句,秀俊凌厉,铁画银钩,却不再是狂草,而是瘦金体。

    待最后一个字收势落笔,方卓然把笔还给老者,语气诚挚,“老先生,抱歉打扰了。”

    老者笑呵呵的,“小伙子字不错啊。”

    方卓然客气的点点头,当先一步,转身离去。

    承旭呆了呆,连忙跟上,将潮水一样的掌声抛在脑后。

    “你怎么知道我在小广场?”她可不记得有跟谁说过。

    “‘景色广阔,人才能走得远,人远,则天地宽。’”方卓然看着她惊讶表情,一声轻笑,“以前你自己说的,难道都不记得了?”

    承旭看着这笑容,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现在想起来了。”

    方卓然从口袋里掏出偏平长方形金属物塞到承旭手里,“跑步的动力,拿着。”

    狐疑的把耳机放进耳朵静静听了会儿,承旭的脸色越来越不安,“你你你,你知不知道,翻版是犯法的啊你?”

    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和实体CD一模一样,正是已经绝版的《音乐傲骨》。

    学生时代承旭没钱买,长大后也只碰巧在路边音像店无意间听到过一次,而那个老板视之如宝,无论如何都不肯卖,现在这张碟,已经涨成了五位数。--这也是承旭认为的,在李健目前为止的所有专辑里,对个人风格最无遮拦藏匿的一张。

    方卓然云淡风轻的口气,“这只是从唱片上抓取的无损编码,放到了这台手工定制的CD机里,胜在便携,借你听。

    “要得到绝对顶级无损的唱片,只除非,是把唱片公司买下来。

    “小旭,我还没你想得那么……富裕。”

    承旭摘下耳机,递过金属物,把嘴闭成河蚌。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很久以前,是见过方卓然的妈妈的。

    那一次,是高一学期末家长会的老师答疑环节,方卓然的妈妈站在人群中,带笑的语声柔和似溪流,但偏偏,从来不苟言笑的老师就那么生生被压了一头下去。

    和方卓然刚刚给她的感觉,异曲同工。

    “跑完再还我。”方卓然挑起一角眉毛,没接。

    承旭心头梗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抬脚疾走。

    如果她此时回头,就会看到,跟在身后的方卓然,眸光幽深无限,正瞬也不瞬的凝视她。

    “你为什么当医生?”有些沉重的脚步声里,承旭略微喘息的语声闷闷的,终于开口问出。

    为什么到一个大众周知的,付出与回报无任何比率可言的行业?

    照理说,他们这个阶层,一毫一厘都要算计,也肯定有远远比医生好的多得多的行当。

    “疾病是灵魂的囚笼,自然救一个是一个。”方卓然语意和缓无波,溢出淡淡悲悯。

    承旭飞快地抬眸看他一眼,阳光映在那张沉静的脸上,安静而明亮。

    “傻小旭,总是傻乎乎的。”方卓然摸摸她乌亮的头发,忍不住笑。

    “我为我的小人之心郑重道歉,对不起。”承旭死死咬住下唇。

    “我根本没怪你。”方卓然心里叹气,一指跑道,转开话题,“接着跑还是歇一会儿再跑?”

    “歇一会儿,有始有终的跑完这圈!”承旭抬高语声,说得豪情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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