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荒天草莽路,痴痴儿女泪!君不见江湖路迢远,奈何命不当时!春来花带香,秋去雁鸣山。原来少年多风发,可惜今朝多命亡。不知何原由,还怜消亡多!”

    林影晴进茶楼时,就听说书人念了这么一段,等她喝了口茶,随意往说书人的台上一看时,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

    匆忙给了茶钱,就往门口走,才走两步,又遇上了个熟人。

    “唉呀,小晴,许久不见呐!”沐春风身着华衣,头戴华冠,手里拿着把折扇,一副富贵华丽、风流公子模样。

    沐春风,女的,爱好女扮男装,还是个自来熟。

    林影晴只想赶紧溜,客套道了句“是许久不见了”,然后就想说“下次见”,就被沐春风拉住了。

    “你是专门来听木玄歌说书的?”沐春风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往里走,“木玄歌前天刚写了新的书,我看了,写的特好,你一定不能错过,快来,我们坐这里听。”

    “我还有事……”林影晴试图推开她。

    “你能有什么事?我刚碰见你爹娘了,他们说你这几天闲的很。”沐春风按着她坐下,又招呼小二,给她倒了杯茶。

    “……”

    “而且这可是木玄歌亲自说书!往常他都是只负责写,不负责说,今天难得,哪能错过。”沐春风也坐下,端起茶杯,从容自在喝了一口,然后富有兴致地看向说书台那边,“噗——”

    “咳咳咳——”沐春风呛得不轻,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捶胸,“这这这——什么情况!”

    林影晴摇头,表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沐春风已经瞪大了眼睛,看看林影晴,又看看台上,又看看林影晴,又看看台上,又看看林影晴……

    沐春风指指台上,张了张口,又说不出来,又指了指林影晴,又指指台上。

    林影晴:“……”

    说书台上,是一位头发苍苍、皱纹满面的老头,他穿着身青的已经褪色的旧衣裳。

    他靠着椅背,跷着二郎腿,右手拿着把写着“说书”二字的折扇,轻晃着,正漫不经心地讲述一段江湖儿女情仇。

    仔细听来,还能听出一些不情愿的意味来。

    沐春风觉得不可思议,半天才平复了心情,又道:“那位常来说书的先生病了,而茶楼的生意不能断,所以木玄歌才易容成他的样子来说书?”

    “可能吧。”林影晴瞅着台上。

    易容是易容了,可是神情、仪态却不加改变,让懂得易容的人看见了,就是一眼假。

    沐春风又感慨、略带失望道:“我前天听人说,他要亲自来说,还以为他是……没想到,他竟然是易容成了个老头来!不过也行吧,还是能听听的。”

    林影晴还是觉得趁早溜为妙,刚才看台上时,总感觉他看向她了。

    于是正想开口和沐春风说“告辞”,脚下却一凉,有人给她施了个小术法,双脚动不了了!

    林影晴内心泪流满面,跑不了了啊!

    台上说书人没有声情并茂,也没有抑扬顿挫,最后书说完,还赚了一波群众的眼泪。

    “青空碧月揽星河,竹林簌簌风摇曳。泽世万物莹润生,云起沧海知归来。”

    最后一言毕,掌声雷动。

    也在这掌声中,说书人扇子一收,站起身来,扫视了一圈茶楼后,转身走了,留下一群痛哭流涕的听众。

    沐春风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为什么!为什么!都最后了,他们却不能在一起!为什么啊!可恶啊!”

    林影晴扯了扯嘴角:“不至于吧……”

    “至于啊!很至于啊!你看他,父母死了,兄弟姐妹死了,妻子死了!仇人没杀成,爱的人没可能!呜呜呜……怎么这么惨!”

    林影晴想了想,道:“这种问题,最好问写书的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木玄歌会写出这样的书来,没有好的结局,还对书里的人虐身又虐心。

    “呜呜呜!我问过了,他说他就要这么写!”沐春风仍嚎啕大哭,“明明都已经看过一遍了,明明已经知道结局了,可是再听一遍,还是觉得好难过啊!”

    林影晴拍了拍她,安慰道:“不是还有下回分解吗?下回结局,应该就不一样了吧。”

    “他都死了啊,哪里还有下回分解?”

    林影晴又想了想,道:“也许下回就复活了。”

    沐春风一愣,“好像是哦。”

    这么一来,沐春风也不哭了,坐直了起来,擦干了眼泪,又笑了起来,问林影晴:“你等会儿去哪?”

    “我想回家。”林影晴认真道。

    “你回家也是闲着,和我去游湖泛舟,赏莲小酌吧。”

    “你真是……很有雅兴。”

    “那是自然,走吧。”说着,沐春风站了起来,抖开了扇子,一扇,又像个风度翩翩佳公子,仿佛刚才痛哭的人不是她。

    林影晴没动。

    沐春风:“怎么了?”

    林影晴有些为难道:“下回吧,下回一定陪你去赏莲,这次就算了。”

    沐春风不解,问道:“你是有什么事?”

    林影晴点头。

    沐春风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看到林影晴背后来人,瞬间怂了。

    沐春风拿着扇子挡着脸,悄悄低声和林影晴道:“那我就先走了。”

    语毕,就往茶楼门口,一溜烟儿跑了。

    林影晴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莫名其妙……”林影晴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莫名其妙什么?”

    身旁突然传来的声音,终于,也让林影晴呛到了。

    “咳咳咳!”林影晴扶着桌子,咳得有些猛。

    木玄歌:“……”

    待不再咳嗽了,林影晴目光小心翼翼投向木玄歌。

    说是小心翼翼,是因为真的不敢。

    于是林影晴只能看见,他玄色的衣服。

    林影晴不敢看他的脸,但也能猜到他已经换下了易容,并且还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他的目光一定在说:“快点赔钱!”

    这么一想,林影晴整个人猛地一个激灵。

    这是惹不起的债主!

    林影晴低着头,冥思苦想怎么办之际,又听木玄歌道:“跟我来。”

    “哦。”

    木玄歌已经往外走了几步路,回头见林影晴还坐着不动,“还不走?”

    “那个……不然你先解了定身术?”

    “……”

    其实也不是完全的定身术,只是定住了她的脚,让她的脚不能动而已。

    术法一解,林影晴赶紧申直了腿,麻死她了!

    可是在债主面前,又不敢耽搁,连忙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又颤颤巍巍地追上木玄歌。

    出了茶楼,就到了集市上,人来人往,烈阳下,热火朝天,好不热闹。

    可眼下,可顾不上热闹,林影晴一路跟在木玄歌后,时不时还得小跑两步,才能追上他。

    林影晴也不敢问是什么事,只能老实跟着。

    在穿过了两条街后,二人来到了湖边。

    现在正是盛夏天,也是莲花盛开之际,许多佳人公子,天天往湖边跑,赏花也好,别的也罢,林影晴总觉得木玄歌与这“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情景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毕竟这人刚刚还易容成了个老头,在茶楼里说着一段极其悲惨又凶残的江湖故事。

    再夸张一点,林影晴都觉得,他下一刻就要把剑一挥,砍掉满湖的莲花与莲叶。

    当然,现实是木玄歌没这么做。

    他登上了个小船。

    林影晴也上了小船。

    小船里,只见摆好了几碟小菜,还有一壶酒。

    原来,他也是要来游湖泛舟的。

    只是,为什么要带上她?

    很快,林影晴就知道了答案。

    她是来负责划船的!

    木玄歌在船内喝着小酒,赏着花儿,她林影晴在烈日炎炎下,划着船。

    一个悠然自得,一个复杂郁闷。

    而且划着划着,还遇上了沐春风。

    沐春风见林影晴划船,还抱怨道:“不是说不来吗?”

    刚说完就看见了木玄歌,就赶紧让人把她的船划走了。

    还没说得上一句话的林影晴:“……”

    大太阳下的,即便没有遮挡,但身为仙门宗派的人,也不会轻易中暑。

    但是有可能变黑。

    一想到这儿,林影晴内心就苦,又思来想去之下,还是决定,小心翼翼问道:“师兄,你要待多久呢?”

    木玄歌倒也直接,便回道:“兴尽则矣。”

    “什么时候兴尽呢?”

    “自然是兴尽的时候。”

    这不是废话吗!

    此时,又听见一声惊呼——

    “救命!”

    又听见有人的尖叫,“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救人啊!我家公子掉水里了!”

    林影晴站直了,又踮了踮脚,才看到湖边一处,聚了不少人,其中有个落水里的,正胡乱扑通。

    “师妹,你不去救人?”这时,木玄歌却突然开口了。

    “我不会水,怎么救?”林影晴回道,“师兄,你怎么不去?”

    “我也不会水。”

    “……”

    行吧,救人这种事,不能冲动逞能,但帮忙喊几嗓子“救命”,也是可以的。

    林影晴这么一想,就要开口大喊“快去救人”时,船却猛然晃动起来,倾刻间,船就翻了,林影晴就掉水里了!

    她不会水!

    木玄歌也不会水!

    这下真的要救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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