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拉练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探路和合理安排氧气瓶,等待那个登顶的契机。

    每天,王敏都搬运一些物资到3号营地,探索去4号营地(7900米)的路线,再返回2号或3号营地休息。

    确认路线之后,先在4号营地搭了个帐篷。再把3号营地的物资转移一部分去4号营地,但不在4号营地过夜,那边太危险了。

    8月5日夜。王敏终于留在4号营地过夜。明天是他决定登顶的日子。

    6号。王敏给笔记本换上备用电池,打开信号放大器。手机固定在胸口,摄像头朝外,全程记录。一个军用探测器固定在额头,配合路人甲扫描分析地貌,蓝牙耳机塞进耳朵里。背上背包,走出帐篷。

    距离珠峰顶的垂直海拔不到1000米,但是这才是最难的一段路。这最后一段路程王敏没有探寻太多。探寻的完成,也意味他成功登顶。

    天气很好,跟路人甲预测的一样。最重要的天气因素去除之后,就是缺氧和道路行走困难。

    王敏坚持不愿意方雨出钱给他找向导。那方雨就给他安排了足够的氧气瓶。有了氧气瓶之后,缺氧就不是问题了。

    路人甲根据王敏额头的探测器的分析,定位。给出了最安全的登顶路线。

    沿途,放下几个信号中转器,确保和笔记本保持连接。

    上午12点,经过7个多小时的行走和攀爬。王敏成功登上了世界最高处。

    男人都有征服世界的欲望,王敏也不例外。山峰在脚下,云海也在脚下,整个世界都在脚下。

    王敏放声大笑,因为这半年多的努力没有白费。因为心中最大的那个信念完成。

    很快他又停止笑容,泪水打湿整个护目镜。他想起了母亲。

    摘下护目镜,冷风吹的王敏张不开眼睛。

    王敏找了个比较平坦的地方背对着风坐下。遥望远处,风卷云舒。

    静坐可以节约氧气,他想在这世界之巅看夕阳西下。等到那个时候,他的氧气也会消耗殆尽,他会成为漫天繁星中的一颗。

    一直有个说法,人死后,灵魂会化为天上的一颗星星。

    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止不住会去思索。

    或是许一些问题,或许是回忆过去,也或许是不着实际的幻想。

    王敏在回忆他过去的人生。

    小的时候上树摘桔子,下地抓青蛙,池塘捕鱼钓龙虾。

    少年上学捣蛋,放学玩游戏。和死党一起闯祸。

    少年不知愁滋味,回忆起快乐的时光,王敏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青年幡然悔悟,努力学习。被迫休学参军,队友牺牲。母亲去世。

    月有阴晴圆缺。悲伤涌上心头,笑容退去,满脸,苦涩。

    父亲的不作为,亲戚的冷漠无情。

    悲伤化为愤怒,王敏握紧拳头,却无处发泄。

    时间缓缓流逝,王敏的思绪再次转变,大学的时光浮现在脑海,方雨...

    王敏想起方雨的拜托他的事情。

    从背包里拿出心愿瓶。打开,掏出一只纸鹤。

    拆开,诵读。

    “偷偷听到你好多的秘密。原谅我的偷听。原来,我们的缘分从小时候就开始了。2011-12-03”

    --那天是在派出所,我和队长的谈话被她听到了。

    “嗯,我原谅你的偷听。”

    “今天忍不住拥抱王敏。第一次抱他。开心。2012-01-05”

    --任务回来的那天,带着泡面和热水瓶在我的宿舍楼下等我。

    远处,风起,云朵微微起伏,不再平静。

    “从现在开始,我要存钱,或许将来可以帮到王敏。2009-8-9。”

    --我刚去参军的时间。她怎么知道我经济不好?

    王敏掏出一个大纸鹤,别的纸鹤是纸鹤纸折的,这个好像是A4纸裁剪折的。

    “xie xie 你jiao我折zhi he,明明说好下午来拿tong ban,你为什么不来?2000-10-06”

    --一年级,带她去派出所。咦,这张纸的裁痕,这个纸鹤是我小时候折给她的。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王敏。2009-01-19”

    --那是,我高三寒假。她才高一!!!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喜欢我了?

    --所以去书店,她不想骑车,要我载她。

    --所以当我值日和跑步的时候,她会在哪等我。

    --所以高三的最后一天,她会说起重逢。

    --所以,她来中山大学了。

    王敏停顿了一会儿,这个信息他需要消化一会。

    “今天很狼狈,但是我很开心,我又见到王敏了。被他保护对的感觉真好,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2011-10-6”

    --那天,她好像和我说过这句话。所以她不是开玩笑,她是认真的!

    远处,云层涌动。

    “今天抱了王敏好久,好温暖。今天用套路让他答应我一件事,有点内疚。希望可以永远不要有使用的机会。2012-01-28”

    --母亲住院,她千里迢迢从深圳过来。

    王敏的胸腔里憋着一团气,即将喷涌而出。

    王敏擦擦眼角,迫不及待的掏出下一个纸鹤。

    “今天是王敏的生日,他开心,我也开心。2011-12-02”

    --那天是我生日,只有她记得,也只有她给我庆祝生日。

    “梦想与你,我选择你。2011-12-24”

    --6月,她表白的时候说过。

    --为了我,你连你自己的梦想都放弃了。我...不值得,方雨,我真的不值得你如此真心。

    远处,风起云涌,一浪接着一浪。

    玻璃瓶里还剩最后一个纸鹤。王敏没有再掏。

    他已经泪流满面。

    高考前夕,她哭着问“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两年的约定,她笑着带着自己游玩深圳。

    冬天深夜,她准备好热水和泡面,笑着等自己回校。

    母亲住院,她的千里而来。

    自己的生日,她的笑,她的哭。

    而她的生日,她只为自己而舞,却泪水飞溅,哭泣离去。

    大本营,她千里追寻,夕阳之下,她倔强的眼神,和止不住的泪水。

    她笑,是因为她可以为他付出。

    她哭,是他一次又一次地伤害。

    --混蛋,她说的对,我就是个混蛋。

    王敏仰天狂呼

    “王敏,你真是个混蛋。哈...哈...”

    泪水划过脸颊,流进嘴里。

    很苦...

    王敏掏出最后一个纸鹤。

    “王敏,我喜欢你。

    我的过去有你陪伴。

    我的未来也希望有你相伴。

    我在大本营等你。

    我等你。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2012-07-27”

    大学的生活再次浮现。

    这两个学期,上课相随,图书馆相随,吃饭相随,夜跑相随。

    哪怕王敏刻意地疏远,方雨都不离不弃。

    “里面有一些纸鹤,每个纸鹤里都写了我的一些心愿。请你在世界的最高处帮我读一遍,可以吗?”

    “一定要在世界最高处,那样我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方雨把心愿瓶给他的那两句话闪过王敏的大脑。

    王敏明白了方雨为什么要他带上心愿瓶登顶。

    哪怕他狠狠伤了她的心,她依旧义无反顾的追到珠峰大本营,只希望他能可以活下去。

    “哈哈..哈哈...”

    --如此,她想让他活着回去的希望,就帮她实现吧。她那么好,怎么可以让她伤心难过。

    --死,有的是机会。

    --好想再见到她,再看看她开心的笑颜。哪怕...只有一面。

    想再次看到方雨的冲动怎么也压制不住。

    王敏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四脚并用,跌跌撞撞的朝山下走去。

    绊了一下,没有摔倒。王敏冷静下来,擦干泪水,重新带上护目镜。

    “路人甲。”

    路人甲“我在。”

    王敏“规划下山路线。指引我下山。”

    路人甲“好的,路线规划完成...”

    --我要再见到她,见到她...

    王敏的大部分东西都在4号营地,整理好之后,天色已晚,已经来不及赶往3号营地了。当晚,只能住在4号营地。

    夜,王敏举着心愿瓶呆呆地看着。

    --见到方雨之后呢?我该怎么办。再次上来,还是下山?

    他有点不敢想,不想去想。但是不去想却更想,甚至浮现一些阴暗的念头。

    --她不是喜欢我吗,那就霸占她,占有她,永远不让她离开。

    --如果她敢离开,就拖着她一起下地狱。

    “砰”王敏的拳头狠狠地捶在脸上。

    --怎么可以有这样的念头,王敏你配得上她吗?

    --不能下去,不可以伤害方雨。死在雪山上是最好的选择。

    一丝血水出现在唇角。

    王敏回忆起肖战的话。

    “绝大部分人,犯错甚至犯罪只是起了一个不该有的念头。”

    “即便我们是战士,我们拥有钢铁一般的意志,但有可能会出现这个念头。”

    “当念头出现的时候怎么办,一定要第一时间,一定要狠狠地把它压下去。因为你们付之于行动,必定会后悔。”

    “什么念头?当它出现的时候就知道了,所以你们一定要记住我刚才的话,当它出现的时候,第一时间想想我说的话。”

    王敏在4号营地停住了脚步,不敢下山。

    因为那个可怕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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