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不辞是个道士。

    从小被青云道观的观主收养,成了她的关门大弟子。

    ——道法不太精通,但关门技术一流的那种。

    师父总说,万不辞是“天选道士命”,因为她天生拥有阴阳眼。

    但她却十分怕鬼。

    幸好师父体谅她胆小,好心帮她把阴阳眼封上。

    师父说,只有用特殊八字的人的唾液,才能解开封印。

    万不辞幼时,见别的小孩哭天喊地被送去幼儿园,而她作为方外之人,只用在道观里蹦蹦跳跳,心想:当道士,真爽。

    然而到了六岁,她才知道,“方外”并非法外之地。

    ——这年头,道士也得参加九年义务制教育。

    老老实实上完中学,万不辞成绩还不错,师父又送她上了高中,顺利考了个大学。

    本科毕业后,却没混到个好工作,于是顺理成章、心花怒放地回了道观,继续做道士。

    又紧随时代潮流,在互联网上开起了直播。

    白天拍道观的山野风光,晚上帮人在线算命。

    久而久之,道观成了网红景点,万不辞也成了个小网红,赚了不少钱。

    不,修行之人的事,怎么能叫赚钱呢?

    ——是积了不少功德!

    师父年纪大了,看她有出息,脑子也灵活,有意把道观传给她,可谁成想:

    这年头,当道观一把手还要研究生学历!还得全日制的!

    可万不辞太久不学习,复习静不下心来,考研总考不上。

    师父痛下血本,决心把她送出国留学。

    百年道观还是有点人脉,师父一个越洋电话,打给了她远在日已落帝国的师姐。

    据说这名师姐因英语太好,常年作为世界神秘学学会交流大使出国。

    二十年前,她在某个黑森林超度亡灵时,和一位过于美丽的国外魔法师看对了眼,破了色戒,被赶出了师门,此后就定居国外了。

    师父一个电话过去,聊了三小时的国际漫游,聊到电话欠费,终于为关门弟子争取到了Y国神秘学部的内部推荐。

    又找了留学机构帮她写写文书,再加之万不辞上学时成绩还不错,平均分有88,还拿过奖学金,最终顺利拿到某名校offer。

    看着录取通知书上的学校名,万不辞懵了:这什么学校?没听说过!

    她用翻译软件一搜,哦,原来叫爱丁堡。

    “这学校是在爱尔兰吗?我怎么记得我申请的是日已落帝国的大学呢?”她问。

    师父回答:“这学校在苏格兰。”

    万不辞想了想,恍然道:“哦!78一碗的苏格兰打卤面的那个!”

    师父:“……”

    万不辞:“男人穿裙子的那个地方!”

    师父扶额,“周杰伦的明明就你听过吗?MV里的那个地方,挺漂亮的。”

    “这是多老的歌啊?我就听过告白气球!”

    师父:“哈利波特看过吗?去霍格沃兹魔法学院的那火车的原型就在苏格兰。”

    “我看的神奇动物在哪里,都是法阵瞬移的……怎么魔法师还要做火车?好老土哦。”

    师父:“One day那电影你看过吗?特感人,女主特别美,也是在这地方拍的。”

    万不辞摇摇头,“能有多美,比师父你还美吗?”

    甜言蜜语不管用,师父戳着她额头:“这些你都不知道,你上大学都在看什么啊?!”

    万不辞理直气壮:“我看晋江文学城!”

    “……”

    虽然不知道那城市究竟在哪,但拿到名校Offer,总归是个开心的事。

    万不辞虚荣心爆棚,立刻晒了她的录取通知书,却被人嘲讽:

    “你这是有条件录取,得语言班通过了才算正式被录取呢!”

    语言班?那是什么?

    正迷惑时,师父进屋对她说:“快收拾收拾你的行礼,过两天就要出国了,直播就别玩了。”

    “不是九月开学吗?”她问。

    “正式入学是九月,可你英语那么烂,雅思才考了5.5分!给你报了30周语言班,下周就开课了!记住,语言班通过了才能正式入学,你可别给我掉链子……”

    万不辞脑袋嗡嗡作响:语言班……学英语……30周……

    天塌了!

    她最讨厌学英语了!

    三天后。

    万不辞人在爱丁堡,刚下飞机。

    看着窗外日已落帝国即将落下的太阳,她拍了一张晚霞美照,打算发条朋友圈……

    哦,没网。

    忘了开国际漫游。

    到了海关,首先是排错了队,跟着那些本地人老外排在一个又长又挤的队里,还心想:

    隔壁那个队伍写着“All other passports”,一个人也没有,是哪些国家的幸运儿能走那边呢?

    ——结果幸运儿竟是她自己!

    苦苦排队半小时,她被眼尖的工作人员瞥见了红色护照,把她拉去了那个空旷的队伍里。

    一路畅通走到海关窗口前,海关官员对着她一连三问,她一个字都没听懂。

    万不辞想起出发前临时查到的留学攻略,磕磕巴巴道:

    “我是学生……我,英语差……来学英文。”

    海关官员放慢了语速,又问了一遍。

    万不辞琢磨着,这好像是在问我之前做什么的,问我职业啊!

    我是道士啊,可是道士用英语怎么说来着?

    万不辞头疼,只好用塑料英文道:“我,中国魔法师!工作是……抓鬼!”

    幸好她书面材料准备齐全,在海关官员像看神经病的目光中,她还是走完流程验证了指纹,顺利通关了。

    一出机场,万不辞的目光就被一位蓝发西方脸大美女所吸引。

    心想着多看一眼赚一眼,她蹲下假装系鞋带,偷偷又看了人家几眼,才起身打算离去。

    却见那人径直朝她走过来。

    万不辞慌了,不会发现我在偷看她,要来找我麻烦吧?

    如果她骂我,我听不懂怎么办?!

    却听那蓝发大美女走到她面前,碧绿色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一张标准的西方美人脸上露出笑意,开口道:

    “老妹儿,你就是万不辞吧?我叫艾玛。”

    一股浓郁的东北大茬子味儿。

    万不辞忽然想起来,她师父的厉害师姐,也就是她师伯,找了她女儿来机场接她。

    而她那师伯,祖籍铁岭。

    万不辞跟着艾玛坐上机场大巴,来到市中心。到学生宿舍放好行李,又买了张电话卡,艾玛带她来到一家中餐厅。

    同桌就餐的还有几名中国学生,都是艾玛在神秘学社团的同胞朋友。

    万不辞一下就来劲儿了。

    过海关她是唯唯诺诺,见到同胞她是巧舌如簧!

    说起中文来,万不辞头也不疼了,舌头也不打结了,充分发挥自来熟和话痨属性,当下和这些人打成一片。

    晚饭后,这些同学提议一起去酒吧,喝酒唱歌,为万不辞接风洗尘。

    万不辞偷偷给国内的师父发微信:师父师父,在吗?有急事,在线等!

    师父:国内凌晨三点,你想干嘛?!

    万不辞:师父,我能喝酒吗?

    师父:你都几岁了,没喝过酒?

    万不辞:咱们出家人不是不能喝酒吗?

    师父:……有这规矩吗?

    万不辞:师父难道你喝过?!

    师父不再回消息,万不辞懂了,原来她尊敬的师父竟然是花道士!

    万不辞收起手机,回到饭桌上,开始吹牛:“喝酒?我最拿手了!”

    艾玛却有些不放心她,说她毕竟是第一天出国,可艾玛晚上还有约会,不能陪她,于是便说:

    “晚上我让我老弟来接你回宿舍,记得看微信,保持联系,别喝多了!”

    临走前,艾玛还偷偷告诉她,这些社团成员其实都只是神秘学爱好者,并不会魔法和术法,所以,最好不要在这些人面前暴露自己会术法一事。

    万不辞连声答应。

    到了酒吧,她转头就开始吹嘘:

    “告诉你们,我老厉害了,我会算命,还会抓鬼!”

    在一个酒吧聊天喝酒一小时,同学们又带着她去下一个酒吧,继续坐着聊天喝酒。

    又待了半小时,再换一个酒吧,聊天喝酒。

    万不辞问:“我们是在酒吧探店吗?”

    同学解释:“苏格兰人都这样,娱乐形式很单一的,不蹦迪的话,泡酒吧就是要一直转场的。”

    万不辞:“哦哦哦哦,我微信步数好像要一万步了。”

    最后,他们又去了一家中餐馆开的KTV,继续喝酒。

    这次的形式稍微丰富了点,大家开始玩起酒桌游戏,“小姐牌”。

    万不辞头一回玩,自然不是其他人的对手。

    “星期三,逛三园,动物园。猴子!”

    “老虎。”

    “大象。”

    万不辞:“恐龙!”

    “……喝吧。”

    游戏换了一个又一个,万不辞喝了一杯又一杯。

    朗姆对橙汁,度数再低的酒,喝多了也是会醉人了。

    更何况她是第一次喝,转眼就醉得不省人事。

    迷迷糊糊中,万不辞隐约记得自己抽中了大冒险,要去别的包厢完成个什么任务,但她记不清了。

    朦胧中,她看到有个金发美人靠近她,亲了一下她的眼睛。

    …………

    第二日清晨,万不辞被吱哇乱叫的海鸥吵醒。

    一睁眼,身旁空无一人。

    摸了摸自己身上,还穿着衣服。

    万不辞顿时松了口气。

    她总觉得,昨晚好像和一个金发美人发生了什么,亲到了一张很软的嘴,摸到了一具手感很棒的身体。

    本以为洋酒下肚,春宵一度。

    幸好,是在做春梦。

    她从床上坐起来,然后下一瞬间,看到了地上一件男士外套。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万不辞哭着给师父带电话:“师父,我若是破了色戒……老君会怪罪吗?”

    师父沉默几秒:“你在外国破的戒,老君管不着,那边是他们上帝的地盘。再说,都什么年代了……”

    “哦哦哦好!”万不辞抹抹眼泪鼻涕,“那没事了!师父我挂了!”

    师父怒了:“什么没事了!你做安全措施了没?!戴了没?吃药了没?!天天想着破不破戒!别给我整出个孩子回来!”

    “好、好像没有……”万不辞慌了。

    “快出去买药!”

    挂了电话,万不辞从床上起来,回头一看,却见床铺上十分干净,什么奇怪痕迹也没有。

    又把自己衣服脱了一看,也什么痕迹都没有。

    难道……其实什么也没发生?

    可这地上的衣服怎么解释?

    万不辞忽然脸色一变,想到了最坏的情况,冲去卫生间开始呕吐。

    刷完牙回到床边,才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深蓝色的盒子,上面写着Myrkl。

    她顿时又紧张起来:这这这不会是传说中的……

    看不懂盒子上的英文,她抖着手打开一看,竟是一盒胶囊。

    她心想:这是药吗?是什么药?该不会是迷药或者春天的药吧!

    又看这盒胶囊少了两颗,很可能是被自己吃了。她越想越害怕,感觉掏出手机,上网一搜,却发现

    ——竟然是解酒胶囊!还不便宜。

    万不辞当然知道自己从没买过这东西,这解酒胶囊应该是那人买的,难怪自己宿醉一点也不头疼。

    然而,她不仅毫无感激之心,反而怨念更甚:既然都有闲工夫去买解酒药了,为什么不给她买点BY药回来!

    真是越想越气。

    万不辞怒气冲冲地穿上外套,以防万一还是冲进楼下药店买药。

    可她一进门就看到

    ——一只穿着白大褂胸口插刀的老外正在空中飘。

    她尖叫一声:“啊啊啊啊啊!有鬼啊!”

    那只鬼愣了一下,飘荡过来,惊喜地望着她,用缓慢又苏味儿浓郁的英语说:

    “你好,女士,你能看见我是吗?”

    被吓懵的万不辞这才反应过:完了,她的阴阳眼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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