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胡同出了件热闹事,老田家消失了八年的女儿回来了,带回来了一个七岁父不详的私生子,更让人好奇的事,这个自私自利的女儿只住了一晚,第二天偷偷摸摸趁着天没亮跑了,丢下了那个七岁的小男孩。

    大院里的人嘴上说着关心眼里带着八卦,一个个伸头去老田家看一眼。

    啧!小男孩长的是真俊,圆圆的干净小脸,面容清秀,一双浓眉大眼,只是模样冰冷见谁都不说话。也是,摊上了这么个母亲,又怎么养的出多懂事的孩子。

    七岁的可可背着小书包跟在奶奶手边一蹦一跳回家,幼儿园老师今天奖励了她棒棒糖,她正拿在手上跟奶奶炫耀。

    踏进了大院门,就见一群人在里面围着热闹,她凑头过去看,在人群缝隙里看见了小男孩,可可兴奋地跑过去,这大院里,只她一个小孩,她一直想有个玩伴,今天终于看见了一个。

    “哥哥!哥哥!”可可挤过一群奶奶们,伸手去牵小男孩的手。

    小男孩被一群陌生人围的正烦,不知道从哪窜来的小不点,张口就叫他哥哥,还牵他手,他甩了两下还没甩开。

    七岁的尤可哪懂什么叫嫌弃,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心里想的是,一定是她许愿太虔诚,上天终于给她送了一个哥哥,她可得抓牢了!

    在这个大院里,她是唯一一个对小男孩的到来打从心底开心的人。

    老田家老两口就一个女儿,照人背后说的话就是,祖上没积德,养了个不孝的白眼狼,这么多年不回家不赡养父母,老两口都当她死外面了,现在突然回来,责骂的话咽进肚子里,只顾着天大的开心,这没高兴一天,就给两老人丢了这么个拖油瓶。

    房间里,老奶奶哭天抹泪的破口大骂,老爷子常年卧病在床躺着不说话。

    唉!看热闹的人也都不自主叹了口气,老田家这情况哪里再养得活一个孩子?

    尤可出生起就在这个胡同里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她爸爸妈妈都是县城里的老师,工作忙,照顾不到她。

    望江镇上有个望江胡同,胡同里面都是老人,就她一个孩子。

    不,从今天开始,多了一个孩子。

    可可捧着碗,坐在门槛上,一边往嘴里塞饭,眼睛一眨一眨看着院子里的男孩,他面前三米远处的木门紧闭,陈年的漆掉落一块一块,门锁上斑驳的锈迹。小小的身子站在月色里,一动不动。

    视线落在了地上的棒棒糖,那是她白天剥开给哥哥吃,被一巴掌拍掉在地上。

    糖果滚了几个滚,脏了,奶奶没让她捡。她低下头看了看捧着碗的手背,白嫩嫩的手背还红着。

    可可的小眼神有些难过,为老师奖励的她没吃到的棒棒糖,也为这个哥哥对她凶。

    她抬头又盯着哥哥,却见他转身往门口走,她顾不上委屈就爬起来往门边跑,一边嘴里还叫着人,“奶奶,爷爷,哥哥要走了!”

    男孩走到门口又被一只手抱住了胳膊,是那个先前莫名其妙的小不点儿,同样的年纪,他高她半个头。

    “哥哥你别走,留下来陪我玩吧。”

    他板着小脸,想到先前挨的打,可可有点怕他。

    他抽了一下胳膊,像白天一样,她的力气很大,没抽开。

    “松手!”稚嫩的声音却很凶。

    可可犹豫着,没松,小男孩不耐烦的推开她。

    她本来就半个脚掌站在门槛上,手里又捧着碗,一推就直接摔在地上,小小的身上趴在地上,碗也碎了一地。

    “哇……哇呜……奶奶奶奶……”

    屋里两个老人跑了出来,赶紧抱起了孙女,一看,可可一只手在流血,另一只手上还拿着筷子。

    “唉!你这孩子……”可可爷爷正要责怪,看着小男孩的脸又咽了下去,七岁的孩子懂什么,刚被母亲抛弃,也是可怜。

    可可手心里划破了一个不小的伤口,鲜红的血往外流,她又疼又怕,哭的更厉害了。

    奶奶赶紧抱着她回屋清洗伤口。

    小男孩低头看着地上的碎碗,又听着屋里的哭声,眼神终于有了波动。他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只是想要离开。

    没想弄伤她……

    终于还是犹豫的走进了那扇敞开的大门。

    可可的奶奶年轻时就是红十字会的护士,处理这种小伤口也不难,可可再次坐在桌子上,右手包着厚厚的纱布,举的高高的,左手拿着筷子不熟练的戳着盘子里的菜。

    门口的小男孩一脸歉疚,没说话,站在那里低着头。

    可可爷爷摸了摸他的脑袋,慈祥和蔼,“小朋友之间不能打架,妹妹是女孩子,你要让着,她手里还捧着碗,摔倒了很危险,被筷子戳到眼睛就更危险了。”

    小男孩一听更内疚了,闷闷地说:“对不起。”

    桌上的可可,最先听到了,小耳朵一动,抬起头立马接了句:“没关系!”脸上又扬起了笑容。可可是幼儿园的班长,是小朋友里的典范,老师说过,当一个小朋友做错事跟我们道歉,我们要大方的说没关系。

    可可很听话,所以会有老师奖励她棒棒糖。

    对门的田家门窗紧闭,外人都看出来了,老两口不愿意养这个男孩。不能怪人狠心,在这个年代,家里揭不开锅也是常有的事,老两口摊上这么个女儿,也是可怜。

    他从早上到现在,在门外站了一天,一粒米一口水都没有进肚,桌上的饭菜他没看,香味却勾引的肚子咕咕叫。

    可可爷爷听到了,拉他进来吃饭,他没动。

    这孩子也是倔强。

    可可左手夹不住菜,又把菜弄到了桌上。

    奶奶收了她的筷子,“别动,我喂你吃。”

    可可头一撇,“不要,要哥哥喂!”不得不说,她被爷爷奶奶宠着长大的,胆子大,又很自来熟。

    许是小男孩心底深深的自责,他真的走过去端起碗一勺一勺的喂着可可吃饭,虽然他也才七岁,但他喂饭的手很稳,时不时吹一吹怕她烫到。可可胃口大,从小吃饭就香。

    “这个这个,我喜欢吃这个菇子。”

    “哥哥,我奶奶做饭可好吃了,你也吃。”

    “这个菜最好吃,哥哥你尝尝。”

    一碗饭,一半进了可可的肚子,一半进了他的肚子。

    晚饭后,对面的门开了,田奶奶一脸愁容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可可以为田奶奶是要叫哥哥回去睡觉,又抱住了哥哥的胳膊,“奶奶,我要跟哥哥玩会儿,你去跟田奶奶说,哥哥晚点回去好不好?”

    奶奶脸上同样是欲言又止,看着单纯的小孙女,她也说不出田奶奶不要这个外孙这样的话,只是摸了摸孙女的头。

    爷爷从椅子上起身,长叹了一口气,对老伴儿说道:“我去跟老田家聊聊,你带他们去里屋洗洗,今晚,先让他住可可屋吧。”

    “太好了,我有哥哥陪我睡了,哥哥以后都住我家吧!”

    这一晚,这个陌生的胡同里,有人收容了他,在这个摆着一张小床一张桌子的小屋子里,这个小女孩,将自己的床分了一半给他。

    不知道尤爷爷跟田爷爷说了什么,第二天,田奶奶将他领了回去。

    尤可反正很开心,她每天早上背着书包去上学前,都要去对门叮嘱一句:“哥哥,你等我晚上放学回家,不许一个人偷跑。”

    白天在幼儿园跟小朋友一起玩,晚上回来又能跟哥哥一起玩。

    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哥哥就只陪她睡了一晚,他现在都睡在对门那边。

    很晚了,尤奶奶叫可可回家睡觉,她正坐在大院里,哥哥在井边搓衣服,她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幼儿园里面有趣的事。

    他知道自己是个麻烦,小小年纪的他主动分担了不少家务。

    见哥哥将盆里的浑水倒掉,她赶紧跑去压水井前压水。

    “别动,你手还没好,不能沾水。”

    可可还没有用力,手就被拿了下来,她想帮哥哥一起干,想让哥哥陪她一起玩,可他总有干不完的活。

    奶奶又来催她回去睡觉了,可可看哥哥在用力的压井水,嘟了嘟嘴,往屋子里走。

    可可躺在床上,奶奶正在给她掖被子。

    “奶奶,哥哥为什么不去上学?洗衣服不是大人才可以做的事吗?”

    她睁着葡萄般黑黑的瞳仁问着奶奶,奶奶摸了摸孙女的脑袋,满是爱怜。

    “田爷爷生病了,田奶奶照顾不好哥哥,也没有更多的钱给哥哥上学。”

    尤可只听到了没有钱,奶奶走后,她搬起了床头柜上的存钱罐晃了晃,这是她刚上幼儿园那会儿妈妈给她买的,她每年的压岁钱还有妈妈偶尔来看她给的零花钱都存在里面。

    可可的爸妈都有双休,但他们一个月也就回来看她一回,县城里坐车回来并不方便,车费也不便宜。

    六月份可可生日爸妈回来了,马上七月份可可幼儿园要毕业了,爸妈也有暑假。

    一家人团聚,对可可来说应该是最开心的事,可是,她并不期待。

    但这次,她又多了一点期待。

    暑假正式开始,爸爸妈妈回来这天,给她带了很多城里的糖果还有饼干。

    她每一样都挑出来给哥哥送过去。

    尤爸见到了这个可可口中的哥哥,眉清目秀,五官端正,比可可大三个月,身高却长不少,身上的衣服有些小,裤子洗的发白,脚裸露了一截,看着应该还是去年的衣服,这个年纪的小孩,身高都是一年一窜,衣服穿不了第二年的。

    “你叫什么名字?”尤爸蹲下身子,两只手搭在他的肩上问。

    “爸爸,他叫小明,小明哥哥可厉害了,他会洗衣服,还会洗碗拖地。”

    尤爸听着女儿的童言童语,脸上却不见笑容,看着这个小男孩心里沉重的紧。

    太早的懂事并不是一件值得赞扬的事,他正是该无忧无虑和可可一样玩耍读书的年纪。

    “叔叔,我叫柳既明。”小男孩认真的回答他。

    “既明,真是个好名字。”

    那天尤爸带可可逛街买衣服顺便给那个小男孩买了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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