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里,尤可一直在挣扎,柳既明握她的胳膊很紧,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她无力的解释,“我不要去医院,我没事,我这是怕黑而已。”

    从里面出来,她就完全清醒了,她也知道吓坏了他们,可是,她明知道当时的恐惧都是不必要的,但就是控制不住。

    柳既明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小臂,上面清晰的几道抓痕,鲜血已经凝固。

    关在小黑屋的短短五分钟里,她先是抓破了自己的胳膊,再拿头往墙上磕。

    种种激烈的举动都是幽闭恐惧症的自残行为。

    他声音很轻,怕再刺激到她,“可可,你告诉我,高中那三年,有人欺负你吗?”

    尤可怔怔的看着车窗外,倒退的树影和路灯,让她恍惚。

    “……没有,我只是怕鬼。”

    从前他们没有听过鬼神怪诞的传闻,她怕不怕鬼,他确实无从得知。

    不管如何,他都要带她去医院检查。

    尤可听他说要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她很抵触,甚至趁着不备,抠开了车门。

    司机开的车速不快但也不慢,她竟然打算跳车,柳既明后背惊起了一层汗。

    抱住她,用力带上了车门。

    她又发作了,“我不要,我没病,我不要去看心理医生!”

    她在他怀里怎么也反抗不了,红着眼,情绪激动,用力咬住他的肩膀。

    他力道没有松开,没有管自己的疼痛,而是轻声细语安抚着她:“好,我们不看心理医生,但你的脑袋肿了,我们去挂个号,找个医生看看。”

    他将自己的头贴着她的额头,轻轻蹭着,“你不去看我不放心,可可别怕,我不会强迫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尤可才松开了嘴,情绪冷静下来。

    医院人很多,他怕她逃跑,更怕她跟丢,全程牵着,他在窗口排队挂号,在诊室门口取号排队,在CT室外面寸步不离守着她。

    还好,片子出来医生说不严重,只是表皮肿了,这几天不要剧烈运动,叮嘱她如果有恶心呕吐,一定要再过来复查。

    回去的时候,尤可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柳既明一个人坐在后座。

    她又在躲他,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了冰点。

    柳既明心里很燥,他迫切想知道这三年她经历了什么。

    上次她与他说起的高中生活里,没有提到一个朋友,一个同学,她这三年,一个朋友都没有交?一个要好的室友都没有?

    校园里,两个人一前一后,隔了五米开外的距离,柳既明目送她进了宿舍。

    尤可没有回头,当做没有他的存在,他知道,她在跟他划清界限。

    周末的学校路道上人并不多,图书馆的后面挖了一条人工湖,做成一个拱形桥,旁边一颗参天柳树,柳枝垂落,是学生们常常去纳凉和谈恋爱的约会圣地。

    柳既明站在那里良久,收了手中的电话。

    他跟尤叔聊了一个小时,知道了一点他想知道的事。

    尤可高一那年跟同班同学打过架,两个人冲突不小,连家长都被叫到学校了,后来各自拎回去骂了一顿,原因只知道是同学之间的摩擦。

    后来尤可被调了班,换了宿舍。

    尤可的性子活泼开朗,又怎么会随便与同学冲突?

    尤家这几年的心思都在孩子与家庭的开销上,对尤可已经不太上心,尤可的高中生活他们也没怎么管过,高中,情绪最不稳定最叛逆的三年,她被丢在了寄宿学校,无人关心。

    这三年,也是他身不由己的三年,拼命学习,规划着大学再次相见。他太天真了,以为熬过这三年,他在校园里等来她,他们之间便会回到以前。

    尤可知道自己的情况,在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心里问题的时候,她发作过一次。

    后来她一直很注意,高二高三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她都要以为自己已经好了。

    她第一次在医生口中得知她有幽闭恐惧症的时候,她一脸茫然,十六岁的年纪,不懂这是什么问题,也意识不到严重性,因为只是一过性的,再绝望再极端,出了那个空间,她立马就恢复正常。

    即使是现在,她还是觉得这种病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影响,除了……会吓到他人。

    尤可在宿舍门前站了半个小时,不敢进去。

    高一发病那次,她还清楚记得当时室友们的害怕,之后就是刻意的疏远,起床不叫她,上课不一起出门,食堂不一起吃饭,也不再主动跟她聊天。

    她本来就是半道进入的那个班级那个宿舍,还是以打架的名义被调班,本就,不好交到朋友。

    嘉楠出去扔垃圾,一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一脸难过的尤可。

    “可可!你回来了?没事吧?医生怎么说?”

    尤可喉头干涩,还没有张口说话,宿舍里另外两个人跑了出来,宋琪挤过嘉楠站到了前面,一把抱住了尤可。

    “你吓死我们了你知不知道?我们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我们都担心死了!”

    从宋琪的肩膀,她看到了同样两脸担心的诗诗和嘉楠。

    她不知道会是这样的情景,她以为高中的那一幕又会再次发生,室友的刻意疏远,看她的眼神像看个怪物,背着她的时候议论她,甚至去找老师要把她宿舍换出去。

    哪一种,都不该是这样。宋琪身量与她一般高,但抱着她,就让她那么觉得踏实、温暖,她所有的担忧都没有发生。

    尤可一秒也没挺住,眼泪簌簌就下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吓到你们了……”

    诗诗同样红了眼,“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你没事吧?医生怎么说?”

    尤可:“医生说没事,我有好多年没有发作过了,没有想到还会这样,今天你们都没有玩成。”

    诗诗:“不重要,不重要,店不就在那,哪天不能玩。”

    宋琪:“不去了,破地方有什么好玩的?以后我们去夹娃娃,去逛街,去商场人多的地方。”

    嘉楠:“我在网上查了许多资料,这不是什么毛病,我们尽量避免一个人去黑暗的地方,平时不要有太大心理压力,跟正常人就是一样的。”

    “什么一样,本来就是正常人,不就是怕黑,我也怕。”

    三个人,一句叠一句,句句都是关心的话。

    今天没见到她们之前,她真怕,连电话都不敢接,怕她们说要让她搬走,可是……这群室友真的很温暖。

    周日,柳既明宿舍就他和苏长洲两个人,另外两个回家了。

    昨晚苏长洲开黑到凌晨,一大早,眼睛都挣不开,就听见洗漱声。

    “既明,你怎么起这么早?今天没有事啊。”

    柳既明擦了把脸,从衣柜拿了件衣服套上,说,“有。”

    “什么事?”苏长洲趴在扶手上,没听说今天有什么活动啊。

    柳既明背着包往外走,轻描淡写的一句:“去喝奶茶。”

    然后门就被关上了。

    喝奶茶?喝什么奶茶?苏长洲一度听不懂他说的什么?果然不能熬大夜,脑子都宕机了。

    昨天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尤可多少,她今天一早就去奶茶店帮忙了。

    周日的奶茶店特别忙,平时学生都是打包带走,休息天许多同学点一杯奶茶,坐在店里与好友聊天。

    今天的奶茶店,人尤为多,不仅仅是因为周日。

    才十点半,尤可已经做了四十多杯了。

    一位女同学站在吧台前,“你好,给我做一杯香芋奶茶。”她点单的时候并没有看向点单的屏幕,也没有看向尤可,而是目光在店里转了一圈,没有看到空位,眼神有些失落。

    尤可对她有印象,没记错的话,她已经来第三回了。

    今天的店里,所有位置都坐了人。

    尤可叹息了一声,看向里面的一处位置,奶茶店靠墙的一排长条桌,一个男生背影笔挺坐在那里,面前摆了一个电脑,她视力很好,屏幕看到一清二楚,都是看不懂的符号代码。

    从她早上开店,他就来了,坐了一个多小时,姿势都没动一下。

    再仔细看就能发现,今天的奶茶店里全是女孩。

    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女生,再跑几趟,才能不落空。

    尤可拿着做好的奶茶,没有给她打包,而是一手拿着奶茶和吸管,另一只手拽过身后的凳子,绕着吧台出来,“自己找个位置坐。”

    女生一脸的惊喜,说了句:“谢谢你。”

    “不客气。”

    尤可看着她往柳既明的方向看了好几眼,最终选了一个稍远的地方,中间还隔着几个女生。

    喜欢啊,总是让人勇敢又胆怯。

    中午,老板过来送盒饭,又带了点奶茶小料。

    “没想到今天这么忙,红豆芋泥都用完了,我顶一会儿,你快歇歇,吃个饭。”

    尤可接过老板递过来的两份盒饭,又说:“谢谢老板,这份饭在我今天的工资里扣。”

    老板人也大方,“今天生意这么好,还缺你一份饭钱了?不扣。”

    店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尤可拿着两份盒饭坐在了今天特别红火的位置,一份放在自己桌前,一份摆在了旁边。

    柳既明合上了电脑,身体靠后放松,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尤可才想起一个疑问,他们计算机系带眼镜的居多,柳既明作为学霸居然不近视?

    还是他带隐形眼镜了?

    她想的有些认真,盯着他的眼睛越靠越近。

    柳既明同样偏着头看她,两个人形成了一种对视。

    她无意,他也没有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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