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江林坐在沙发上,看了一眼大儿子,平静的问道:“既明学校的事,是你做的?”

    这句话并非疑问,七年前江平集团董事长痛失爱妻,大儿子双腿截肢,柳江林为稳定公司,宣告了柳既明的存在,外人只知他是柳江林的小儿子,却不知道母家是谁。

    这世上还能对柳既明的身世数落这般清楚,言语犀利句句诋毁的,除了面前的人,他想不出还有谁能做这样的事。

    男人气虚,说话声音有些低沉,“是,是我找人宣扬出去的,可我说的句句属实。”

    柳江林痛心看着他的大儿子,沉着声,“可你做这些对你能有什么好处,就是为了伤害他吗?你怎么变得这么极端!”

    是,他极端,那也是这七年他活的像个蝼蚁一样,连最起码的生活都不能自理,而那个人,光明正大的替代了他的位置。

    他不甘心。

    “他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凭什么这么横,爸,我知道您这几年偷偷请老师教他课程,教他经商,您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感受?我像是一个弃子一个废人,眼睁睁看着他夺走属于我的一切!都怪那场车祸,如果我死在里面也就好了,他妈不过是个陪酒女,他们母子的存在就是羞辱我和我母亲,以前您也觉得羞辱,可这些年您变了。”

    柳江林默默承受着儿子的数落,这些年叱咤商场从未失意,唯独做父亲他是失职的,对宗明是,对既明……亦是。六十不到的他此刻仿若一个垂垂年老之人,眼中不见光,唯有深深的沉痛与悔恨。

    他转身走出儿子的房门,站了良久,面对儿子的恨意,最后他只说了一句,“宗明,他与你有着一半相同的血缘,如果有一天爸不在了,他是你最亲的人。”

    “呵,呵呵,哈哈哈……”房间里只剩柳宗明的大笑声,他笑的很用力,胸腔阵阵发痛,眼泪也跟着流下来。亲人,他早就不需要亲人了……

    流言蜚语并没有在蘅大再掀什么波澜,因为紧接着就是期末考试了,蘅大主科的过科标准非常高,为了不挂科,整个学校都进入了复习备战状态,就连尤可也放下了最爱的小说,天天捧着课本溺在图书馆的自习室。

    试一考完就开始放寒假,而寒假开始意味着新年要来了。

    “哥,今年可以跟我一起回大院过年吗?”尤可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生怕他会拒绝。他没回去的这几年,她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礼花,一个人看春晚,一个人守岁,努力一个人过出两个人的热闹。

    她好怕他会说不行,在等待的几秒钟里,忍不住想将自己的耳朵捂上,如果他的话是拒绝,她宁愿不要听。

    柳既明将她的紧张看在眼里,轻笑地揉了揉她脑袋,“好。”

    她高兴的同时还是不放心的问,“真的可以不回你爸那过年吗?”

    自从知道那件事不是他爸做的,她就觉得他们还在被盯着,无时无刻,说不定什么时候他爸又会冒出来,

    放假那天,宿舍楼允许家长来接孩子,整栋楼男男女女,人来人往脚步声不停。

    嘉楠早几个星期前就陆陆续续带回去了不少东西,宿舍她东西最少,也最早跟大家告别离校。

    宋琪和诗诗的票还在后天,不急着收拾,也不在宿舍。

    柳既明一早就过来给她收拾东西。

    尤可吃着他带来的早餐,看着他上了她的床铺,把她未来一个月都用不上的被子叠成豆腐块,枕头架在上面。

    又打开衣柜一件件拿出衣服,一句句问她带不带,她点头的他折叠成四四方方放进箱子。

    尤可喝完最后一口糊辣汤放下勺子,“哥,考试成绩什么时候出来?我好怕会挂科。”

    她发现上了大学她懈怠了好多,好多专业课的知识都没认真学,她这样还怎么拿奖学金,要挂了一门课,这就与她无缘了。

    柳既明回头看着她说:“一个星期。”

    他正收拾到她的小说,尤可书架最上面一层摆的全是,图书馆借的都已经还回去了,剩下的都是他买的。

    他问:“这些看到哪了?带不带回去?”

    尤可视线看过去,连连摇头,这可不能带,她爸妈可没柳既明那么好讲话,带回去肯定就被她妈没收了。

    “不带,那本我看一半了,后面剧情我回去看电子版的。”

    柳既明不赞同,顺手将她说的看了一半的书放进行李箱。

    “哥,不能带,我妈肯定不让我看。”

    “没事,放我屋,你到时候去我屋看,手机伤眼,长时间盯着不好。”

    尤可对这个说不上有瘾,但看了一半的,她还是想继续看完。

    宿舍门被敲响,外面站着一个同班的女孩,“尤可,楼下有人找你。”

    这个时候谁找她?都忙着收拾东西离校呢。

    女孩好心又补充了一句,“是那个天天站楼下等你给你送奶茶的男生。”

    尤可:“……”

    柳既明已经拉起行李箱了,“收拾好了,走吧。”

    “好的,谢谢我马上下去。”她对着门口的女孩说完,将桌上的垃圾清理干净扔进垃圾桶一起带下来。

    “宿舍门直接锁上,钥匙我给诗诗了。”

    楼下,孙铭双手插兜无聊的踢着脚下的石子,眼神时不时朝着女生宿舍门口张望着,不一会儿,尤可穿着一件鹅绒黄的中款羽绒服,踩着雪地靴走出来,脖子上厚厚的围巾一直盖到鼻子,整张脸就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一双黑色的眼眸,亮晶晶的。

    孙铭看她是两手空空出来,正纳闷着就看到了身后稍慢一步的柳既明。少年手里推着一个箱子,肩上背着粉色的书包。

    原来已经有人给她收拾好了,孙铭脸上难掩失落。

    尤可被包的这么严实接触到外面的冷空气还是冻的皱眉,

    “这大冬天的你傻站这儿干嘛呢?怎么不回家。”

    他是想说来给她提行李的,不过已经有人做了。

    “尤可,我是来送你去车站的。”

    他身上穿的衣服不厚,说话间嘴边还冒着白气,在这多站一秒都是煎熬的冷风里,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额头都冻红了,眼里冒着傻气。

    尤可侧身看向站在她身后一米远的地方的人,“不用你送,我和我哥一起回去。”

    孙铭猜到了,还是说道:“那过年我能去找你玩吗?”

    他家就住在江市,从江市到望江不远也不算近,而且,“大过年的都是家人团聚,你去找我做什么?我家过年可忙了,我没空见你。”

    她说的是实话,小镇过年气氛足,从二十三就开始筹备了,一直忙到年后,热热闹闹的。

    “那年后呢?”

    “年后我们就开学了!”尤可板着小脸看他,嫌弃他的傻样。

    “你快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孙铭拉开外套拉链从内兜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尤可手里,“尤可,明年开年回来我就去学车,以后你回家,我开车送你!”

    尤可低头看着手里还烫乎的东西发着愣,是烤地瓜。

    男孩给完她东西已经走远,尤可一时有好多话想跟他说明白,你别追我了,我大学不谈恋爱,我也不喜欢你。

    可最终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是,“不要!你敢开我还不敢坐呢!”

    这种送别的场面上,她说不出来狠心伤他的话。

    孙铭已经走了很远,回头还冲她摆手,大喊着,“我好好学,熟练了你就敢坐了。”

    路上,尤可捧着烤地瓜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递到柳既明嘴边时他摇头拒绝了。

    “这是人家送给你的,快吃吧。”

    尤可暗叹了口气,她一开始想扔了,不该不接受别人又吊着人家,但她又想,扔了孙铭也看不见,她也不该随便糟蹋别人的心意。

    今年的寒假是尤可最期待的,她不是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孤零零的回家,她带回了那个走丢了三年又被她找回来的大院少年。

    柳既明回来,大院的热闹是翻倍的,尤家像是多了一个儿子,田家更是祖孙团圆。

    过年最开心的不是大人,而是孩子,尤可家这边的讲法,不是过年才长一岁,腊月二十三,上供灶王爷,鞭炮一放吃完送灶粑粑,就已经是长一岁了。

    这样算,尤许就已经五岁了。

    一大早,尤可还在赖床睡懒觉,小屁孩穿着厚厚的棉袄,一步一摇晃的来拽她的被子。

    “姐姐,快起来了,我要去买新衣服。”

    尤可睡正香,一股冷气钻进被窝,她拢了拢被角,将头埋进更里面。

    从二十三开始就吵着嚷着要买衣服,叫好几天了,爸妈也没给经费,她这个做姐姐的囊中羞涩,也没钱垫上。

    尤许踢掉脚上的鞋蛄蛹着小身体爬上姐姐的床,正要钻被窝,小身子一轻被抱了起来。

    尤许抱住柳既明的脖子,手里还攥着钱,“哥哥,妈妈给我钱去买新衣服,姐姐还不起床,姐姐是大懒猪。”

    尤可听着他的童言童语,扒拉出一个缝隙,柳既明正弯腰捡起地上的鞋,尤许穿着肥厚的衣服挂在他身上。

    “哥,你们怎么都不睡觉?”她语气惋惜,好像他们才是那个不懂珍惜不知道被窝好的恶人。

    柳既明笑了声,眼中多了几分无奈,“起来吧,外面出太阳了,趁天气好,今天去把你们新年衣服买了。”

    他说的是“你们”,尤可钻出被窝来,“尤许,妈妈给了多少钱?”

    “一千。”尤许举着手里的钱骄傲的说。

    尤可眼睛亮了,往年一个人只有三百,今年怎么涨这么多。

    “给我给我,快给我看看。”

    柳既明见她也不说冷了,一脸财迷样将尤许手里的钱拿过去,数了数。

    “真是一千,妈妈怎么给这么多?”

    “妈妈说还有哥哥的衣服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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