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魏南淇缓缓地睁开眼,察觉自己完全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

    软菱纱帐,锦缎薄绸。

    她什么时候过得这么奢侈了!?

    魏南淇稀里糊涂的裹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

    推开窗,无意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两人对视一瞬,魏南淇怔愣片刻,马上关上了窗。

    萧衍舟绕过屋角,登上台阶,推开门,“醒了,就来吃饭。”

    魏南淇恍若未闻站在窗户前不动。

    萧衍舟盯了她一会儿,“睡傻了?”

    魏南淇仰头看一眼窗外,“只是有些不习惯。”

    半个月前,她住的屋子明明还漏雨。

    “不饿?”萧衍舟落座一旁,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她的反应。

    魏南淇点了下头,卷翘的睫毛盖住眸子,须臾,乖巧的抬起头看她,道:“饿了。”

    萧衍舟道:“那头驴帮你送过去了。”

    驴!魏南淇摸了摸鼻子,表情极为认真道:“小金怎么会在你手里?”

    莫不是跟踪她?

    她就知道这场婚事是个阴谋!

    “你脑子坏了?”萧衍舟微微皱眉。

    “什么啊,”魏南淇一脸审视,“你不要含糊其辞啊。”

    她可聪明着呢!

    萧衍舟道:“路上遇见,那晚已经和你说得和你清楚了。”

    “这样吗?”魏南淇抱着被子,揉了揉脑袋,“如此,那就先吃早饭吧,师弟。”

    后面那声师弟欠得很,萧衍舟动了动手指,终是忍了下来。

    魏南淇扔下被子,简单地洗了个脸,拿起衣服去屏风后面换,竟意外的合身。

    “怪了。”她喃喃说道。

    待她收拾好后,两人一同离开阁楼,魏南淇是个话痨,一路上,吃饭时,都是滔滔不绝,谁都插不上嘴,最后还不忘问一嘴她家的小金。

    小金就是那头极其谄媚的驴子,那会儿在青岚书院学马术,马匹体型健硕,体型高大都是为男生准备的,她作为书院里唯一的女子弟子,由于身量不够,师兄担心她摔下来,便没有让她学,奈何魏南淇为了学,整日哭得昏天黑地。

    于是,师傅就下山给她寻了一头驴。

    骑驴,总归是比骑马稳妥些。

    那时她年纪小,好忽悠,师傅和她讲,“骑驴的都是聪明的孩子。”

    然后她信了。

    饭后,魏南淇一手端着茶杯作为掩护,偷偷打量着萧衍舟。

    身形高挑,肤白若雪,长发漆黑,说是白玉雕琢的美人也不足为过。

    这厮是不是太好看了。

    “师弟,你知不知道,师兄家住哪里?”

    萧衍舟道:“告诉你,你便能找到路么?”

    魏南淇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所谓的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你怎么就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我毫无长进?”

    萧衍舟神色毫无波澜,道:“出门带上锦安。”

    “我懂。”魏南淇想了一下,“那能否麻烦师弟,派人帮我送一封报平安的信,在徐州一家烟火铺子。”

    萧衍舟道:“他是什么人?”

    “当然是我夫,”魏南淇面不改色地扯谎,咬到了舌头,“跟班。”

    话落,萧衍舟脸色瞬间冷若冰霜,“你教他研制火药?”

    “他还挺聪明的,”魏南淇闻言坐直身子,赶忙给萧衍舟斟了盏茶递上去,“不妨事的。”

    烟火师是诸技艺中的“紧俏货色”,但今下能研制火药的人,却万中无一。

    萧衍舟没什么心思品茶,接过后便放在桌上,“这些年你一直在徐州?”

    “倒也不是,只是在那里待的久些。”谈及此,魏南淇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低头笑了笑,“觉得还不错。”

    萧衍舟自然不信,“先吃饭。”

    气氛安静片刻,孟殷突然出现在门口。

    萧衍舟出府办事,魏南淇当即就在王府逛了一小圈,一路上畅通无阻,去哪也没人拦着。

    奇了,居然没防着她。

    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她琢磨着找个人问路,才发觉一路上连个丫鬟都没碰见。

    魏南淇有种走进和尚庙的错觉。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喊,“二娘子!”

    长廊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田汐儿跌跌撞撞地朝这边奔来。

    “二娘子,今儿是回门的日子!”

    魏南淇微微挑眉,“要回你自己回,我不回。”

    “你!”田汐儿这几日一直被关着,心中已然憋了一肚子气,“哼!我这就回去告诉夫人,我让夫人收拾你!”

    “慢走不送。”魏南淇瞥了她一眼,转头去往别处。

    临走时,田汐儿白了她一眼,“亏大娘子还在侯爷面前维护你。”

    一语点醒梦中人,魏南淇猛然想起自己回来是有任务的。

    半月前,魏南淇的小徒弟秦桓从屏襄院把她拎了出来,秦桓虽是小辈,但见她整日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还是忍不住规劝,可魏南淇哪是个听劝的人啊。

    就如季老先生的私下给他的忠告一样,魏南淇这个人,生气的时候是疯狗,有求于人是小白兔,犯错了是鹌鹑,平日里不着调,甚至走路都找不到东南西北……

    好在,他在那一堆落灰的信件里,看到一个瞩目的红色请柬。

    是魏南歆让她回侯府成婚。

    魏南淇听闻这件事后,直接掀翻了桌子,“成他个大脑袋,谁爱结,谁就去!”

    秦桓道:“是定王殿下。”

    魏南淇酒醒几分,“谁?”

    秦桓道:“萧衍舟。”

    魏南淇酒彻底醒了,“师弟啊。”

    于是,她想都没想,牵着小金便匆匆上路了。

    她要保护太子殿下......的孩子。

    起初,听到这个消息,她也觉得挺奇怪的,魏南淇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京中的情况她也了解一二,但她从未听说太子殿下有一个孩子?

    师傅应该不会在骗她。

    那就很可能是偷偷养在外面的。

    萧衍舟已经把人胁迫到这种地步了吗?堂堂太子殿下,居然在外面偷偷养孩子!

    这事越想越离谱,东宫有那么多的幕僚和护卫,若是他们护不住,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有什么用?顶多是个肉盾。

    此事实在难为她了。

    想来,师傅赌得是他们二人之间的情谊。若是萧衍舟不在乎,那么此次回京,她非但护不住太子,甚至自己也会搭进去。

    半个时辰后,田汐儿回到武安侯府。

    武安侯夫人正在厅堂来回踱步,直至她看见田汐儿,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怎么回事,二娘子呢?”

    田汐儿低下头不吭声。

    见状,武安侯夫人气得脸红脖子粗,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后,“说,到底怎么回事!”

    田汐儿擦拭着眼泪,把事情添油加醋的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最后还胡扯道:“二娘子,说,说不想再看见夫人这副嘴脸。”

    “我,我这副嘴脸?真是无法无天了!”武安侯夫人听完侯登时就站起身,“这个白眼狼,我就知道会这样,走,带上人跟我去王府!”

    田汐儿不怕谎言被揭穿,毕竟她们两人见面就掐,哪会讲道理,她只是想起自己在定王府的遭遇,一时有些后怕,“夫人,那可是定王府。”

    “定王殿下把她当回事了?”武安侯夫人嗤笑一声,“就凭她,他还不如她娘会勾搭人呢!只有瞎了狗眼的人才会看上她。”

    定王府。

    武安侯夫人是两人一边扶一只手走进门的,趾高气扬,道:“你们王妃呢?”

    当然,此次前来也是做了准备,武安侯夫人知晓定王不在府中,

    锦安捏不准魏南淇和她的关系,客气道:“属下,已经让人去请了。”

    “今日是姑娘回门的日子,我这个当娘的,在府中左等右等,就是等不着人,心里着急,所以不请自来了,”武安侯夫人端起茶杯,装作漫不经心道,“王妃这是生病了?”

    锦安道:“没有。”

    武安侯夫人继续说道:“我这姑娘啊,自小养在乡下,素性顽劣不堪,数次闯祸,屡教不改,平日里你们多担待些。”

    锦安抬眸看了她一眼,没再作声。

    武安侯夫人想探探口风,状作忧心道:“说实话,这婚事我们心里没底,这二姑娘是个庶出,如今做定王殿下的正妃,到底是高攀了,我们也是怕得罪——”

    “你又在这胡扯什么呢?”魏南淇抬脚进门。

    武安侯夫人道:“自然是担心你。毕竟,今儿是回门的日子。”

    魏南淇神色不虞,道:“你这装模做样给谁看呢?”

    武安侯夫人掩面看来一眼锦安,“小淇啊,这里是王府,以后不要再任性胡来了,我来这儿,真的只是担心你,前两日我们是闹得不愉快,是我过分了些,后来,我也听歆儿说了,这些年,你一个女子在外面活得不易,听说你在乡下的庄子和一个男人同吃同住,我更是责怪自己,没能把你早些接回来,唉,瞧我这破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该收收心了,以后一心一意过日子。”

    魏南淇嘴角抽搐了一下,干脆道:“你就是来给我找晦气,抬走,赶紧抬走。”

章节目录

谋逆之人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伊垣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伊垣并收藏谋逆之人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