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闪着眸子,月亮将手伸进亮堂堂的窗子,轻轻拍打着熟睡的项飞禹。

    项飞禹眼睛红肿,肢体摆成一个“大”字爬在床上,头发同黏糊糊的脸粘在一起,鼻腔发出轻轻的声响。

    一通电话打破了项飞禹短暂的寂静。

    项飞禹艰难地抓住远处的手机,缓缓将它移到凌乱的头发前,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喂”。

    “迟到一小时了黄毛。”邓有为不知从哪里打听到项飞禹的电话。

    我不是说不参加吗?

    “我今天有事,来不了。”项飞禹揉揉眼睛,感觉眼球有些刺痛,“你们还没结束啊?”

    “饭局结束了,我们待会儿要去‘南卿北苑’打桌游,来不来?”南卿北苑是学校门口的一家奶茶店。

    我能玩得赢你们这群心眼大的人?

    “你们玩吧,我太累了。”

    “行,”电话那头一阵狂躁,邓有为似乎在和别人说话,“什么!李教练今天也要来?”

    项飞禹立马从床上弹起,李教练是篮球社的负责老师,也是篮球校队总教练。平时人称“李铁青”,因为他的脸呈乌青色,还不苟言笑,出了名的不好说话。”项飞禹上次跟他请假废了一番功夫。

    “等等!我二十分钟后到。”

    项飞禹花了五分钟拾掇,十五分钟打车到奶茶店,因为今晚放假,奶茶店人很少。

    项飞禹拨开门帘,一串风铃“咚咚”作响,风将捕梦网吹起,与风铃交织在一起。

    店子的装饰十分简洁。

    天花板上刷着红黑相间的油漆,几根横七竖八的铁棍交错搭成了漂亮的灯饰,有一种旧工厂的“废墟”风。这几日K市雨水不断,店里微微飘着去潮的木皂香味。

    店子的柱子上贴满了明信片和便利贴。

    项飞禹嗅着故事的味道慢慢走近。

    “新年愿望——考上K一中。

    ——李可2011年1月1日”

    “我和老陆要做一辈子好朋友!

    ——邓 2010年6月30日”

    邓有为的字真称得上“张牙舞爪”四个字。

    有人在说梦想,有人在说遗憾,有人在告白,有人真的给十年后的自己写了信。

    “我的身体已然破碎,灵魂化作一缕风,步履不停地追寻你的光影。

    ——晖 2010年3月28日”

    这张粉色的便利贴粘在了最里角,字迹像是一个女孩。

    项飞禹继续昂着头浏览着一张张明信片。

    “祝你愿望成真。

    ——陆政安 2010年1月”

    这大抵是陆政安写给那个女孩子的祝福吧。

    项飞禹想。

    一个男生走到她的跟前,脚步轻盈,他伸手扯掉这张明信片。

    项飞禹有些疑惑地看着陆政安。

    “已经实现了。”他低声说。

    实现什么?离开你?

    项飞禹找出那个防蓝光眼镜戴着,生怕别人看见她红肿的眼睛。

    殊不知,她的眼眶仍旧有充盈的泪光,在惨白面颊的衬托下,她的眼睛像小兔子的一样。

    她走进最里角,发现没有李教练。

    “李教练呢?”她无辜的眼睛盯着正在发牌的邓有为。

    邓有为眼神有些心虚,在瞟了项飞禹后眸子飞速下垂,“走了。”

    他的小表情很快被项飞禹识破。

    “我也是昏头了,李教练怎么可能来这里和你玩大富翁。”她咬牙切齿,泛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邓有为。

    正在点单的陆政安抬头看看项飞禹:“喝什么?”

    “小王子的玫瑰。”小王子的玫瑰是由浓烈的汽水勾兑,味道很冲。

    邓有为眼睛飞速旋转了一圈,嘴巴微微张大,和对面的男生相视一笑,对面的男生大吼一句:“我记得上次见到女生喝小王子的玫瑰还是齐然在的时候。”

    邓有为面露尴尬,往离陆政安相反的方向挪了挪,对陆政安挤出一个微笑:“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一个人脸上怎么能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表情?

    项飞禹坐到邓有为旁边,邓有为悄悄凑近她的耳朵,“你咋喜欢小王子的玫瑰啊?”

    “因为我还没喝过这个。”

    邓有为的脸拉成马脸,眉头紧皱:“给你的解释打一百分。”

    项飞禹捕捉到陆政安细腻的表情变化,已经猜到齐然就是陆政安初中喜欢的女生了。

    玩了两局大富翁后,邓有为已经输了一百多,他立马叫停:“这个不好玩,玩点别的。”

    陆政安翻了翻刚看完的《沙丘》,扉页翻动发出沙沙声。“那你说玩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

    想和任笙学姐玩大冒险就直说。

    所有人立马露出鄙夷的表情:“没意思。”

    陆政安拎起书包准备离开,“有这时间,化学那几张卷子都写完了。”

    呵呵。

    写不完。

    项飞禹写不完。

    邓有为立马抓住陆政安的手,一副耍无赖的模样,朝陆政安挤眉弄眼几下:“都第一了写什么作业,你这样会把陈锡急死在图书馆的。”

    好想去图书馆看陈锡撕卷子。

    陆政安眼球朝左转一番,微微点头:“行,玩呗。”

    邓有为独角戏般鼓鼓掌,“好的,接下来我会分发我手中的八张牌,拿到天使卡的就是真心话,恶魔牌就是大冒险。”

    第一局结束,项飞禹拿到的是好人卡,她抬腿张望,二郎腿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她看到陆政安眼神闪过一丝慌乱,然后迅速恢复平静,他抬眼,恰好和项飞禹来了一场匆匆的对视。

    “好!我是大冒险。谁是真心话啊?”邓有为张罗着。

    陆政安不羁地举起手。

    全场一阵喧哗,陆政安的耳朵根微微泛红。

    “先真心话吧。”邓有为提议。

    “凭什么?”陆政安微微皱起眉头。

    “真心话大冒险,你说谁在前?”

    “行。”

    场面恢复寂静,高一的不敢提问,高二的在思考怎么问。

    “你还喜欢齐然吗?”一个寸头男生打破寂静,众人纷纷惊异地看着他。

    陆政安瞥了寸头男生一眼。

    杀气腾腾。

    “不喜欢,”他眼神飘忽,“你这什么问题?没意思。”

    寸头男生戏谑般瞅着陆政安,抓抓脑袋,“好,到你了,邓有为。给你通讯录的第七个联系人打电话说想他/她了。”

    邓有为咬牙切齿,从黑色裤兜里慢悠悠地掏出诺基亚,不料被另一个男生一把夺过去。

    那个男生翻着手机,大喊着:“诶,巧了,第七个联系人是齐然。”

    这个世界上只有齐然一个人吗?

    坐在边上沉默许久的任笙缓缓开口:“你们这样打扰人家不好吧。”说罢瞅了捣乱那几个男生一眼,但男生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

    项飞禹此刻觉得任笙学姐的魅力达到了顶点。

    寸头男生甩甩手:“管他呢,我只知道要愿赌服输。”说完后颇有深意地打量着陆政安。

    邓有为跑到离陆政安最远的地方来,小心翼翼地拨通了那个电话,才几秒钟过去,电话就被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听起来很吵闹。

    “喂……齐然,在干嘛呀?”邓有为的声音都在颤抖,寸头男孩连忙帮他握着手机。

    项飞禹利用余光扫视一下陆政安,发现他正低头看书,嘴唇紧闭,浓密的睫毛耷拉在眼睑上方,像一只委屈的小狗。

    项飞禹从没见过这样的陆政安。

    “我在外边和朋友玩,有事儿吗?”女孩的声音如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带着细密的尖刺,危险但迷人。

    “没,我说……”旁边的寸头急得直跺脚,“我想你了。”邓有为声音跟蚊子一样,估计电话那头没听见。

    “喂!”电话那头忽地冒出一阵嘶哑的男声,“你跟她说什么?”

    邓有为急忙把电话挂了,头上直冒冷汗。

    但在场气压最低的人是正在假装看书的陆政安,他身上冒着冷气,眼神中闪烁着怒火,眉头向下弯曲,鼻孔翕动,但在极力克制着。

    寸头男生没眼力见儿,又开始絮絮叨叨:”哪个倒霉蛋又接这破鞋了?”

    你管那么多干嘛?管管你脖子上顶的那颗卤蛋吧。

    任笙猛地把书往桌上一拍,她的双眼瞪得溜圆,眉头紧锁:“赵权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我又没说错,光咱们学校她就好了八个男生,那男的不是接破鞋是干嘛?”

    邓有为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寸头,显然是嫌弃到了极点。

    “你他妈闭嘴!造谣是要负责的。”陆政安沉稳有力的声音如同惊锤一般敲下,赵权有些不屑,但没有还击。

    气氛像是被紧绷着的弦,在场的人通通沉默。

    始作俑者邓有为尴尬得让项飞禹很想笑。

    又是一通电话打破了寂静。

    邓有为看了一眼手机,有些惊慌地抬起头,接着接通电话:“喂。”

    “刚刚那是我朋友,你别介意啊。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电话那边显然比刚才更为安静。

    “没,我就是问问你,北京天气怎么样。”

    “挺好的,欢迎你们来北京玩。”

    邓有为捂住电话收音孔,看向正在洗第n次牌的陆政安:“你要说什么吗?”

    陆政安摇摇头,眼神空洞,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装……

    刚刚谁气得跳脚!

    “好的,那……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陆政安看向窗外,对面街上的银杏树已经有两层楼那么高了,树枝弯弯曲曲攀缘,树影和电线影相交错,与后面的白墙融为一体,像一幅水墨画。对面的咖啡厅店里的人也陆陆续续散伙,漫步在黄叶漫天的银杏道上。一棵路灯拔地而起,灯光毫不吝啬地铺洒在银杏道上,银杏叶反射的光使大道上下暖光交融,格外美丽动人。

    “要走了吗,还有半个小时就关门了?”他问。

    才玩一个呢。

    “走呗,我明早还得起早回学校搬书。”任笙已经将蓝灰格子围巾缠在脖子上,衬得肤色更为白皙。

    邓有为连忙扶着任笙的肩膀,推着她往前走。

    “邓有为你干嘛?”邓有为吓得立马放下手,把任笙的书包夺过,甩在自己背上背着。

    “我跟你顺路啊。”

    项飞禹围起大伯母织的红围巾,因为没有帽子,她把围巾往头上也缠了一圈,像一个地中海小镇卖水果的妇人。

    也许是汽水喝多了,她的脸又是一片泛红,几根头发耷拉至额前,如几根纱帘覆在她的眉毛和眼睛上。

    陆政安看着她的样子直“咯咯”笑:“你们学过《哦,香雪》吗?”

    “……”

    陆政安和她一起站在马路上,一句话也没说,两人只是呆呆地看着川流不息的车。

    项飞禹看到天桥上方浮起一轮明月,月亮旁飘着几大块乌云。

    “‘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不是吗?”陆政安问。

    项飞禹微微点头,又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可是乌云一直存在,躲不掉的。”

    “你不觉得拨开乌云探出头的月亮更大更亮吗?”陆政安看了正在沉思的项飞禹一眼,瞥过头来,“你要回锦绣世家吗?”

    “嗯。”

    “打辆车一起走吧。”

    “可以走回去吗?”项飞禹低声道。

    冬天上出租车像是钻进了大叔温暖的被窝。

    “一起吧。走过去,三公里,三十分钟。”

    “好。”

    街边的路灯做成星球型,一个草帽盖盖在灯球上,灯光从草帽中一点一点渗透出来。

    陆政安穿着一件白色羽绒服,一条宽牛仔裤,斜挎着一个黑色书包,似乎在努力压住步子。

    项飞禹身着灰色风衣,裹着一块鲜红的围巾,走得很大步,双手背在身后。

    两人一言不发,气氛低到了极点。

    “齐然……是你喜欢的女生吗?”项飞禹为显礼貌,又补了个“学长”。

    “以前是。”

    至于这么界限分明吗?

    “你别理会那群人,他们每天的快乐就是造谣生事,贬低比自己强大的人,好来让自己不顺心的人生得到安全感。”在红色围巾的包裹下,项飞禹整张脸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月光映衬下格外动人。

    “你也觉得是造谣?”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一个谣传涉及到女孩声誉时,需要第一时间选择不相信。”她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所以你也觉得是假的咯,从一开始都是?”

    “对呀。不过我想得没你那么复杂。只是单纯因为我喜欢她。”

    ……以前还是现在?

    项飞禹仰起头看旁边高大的男生,发现他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将她的视线直线延长过去,正好可以看到他下颌角那颗痣。

    陆政安隐隐察觉项飞禹炽热的目光,他想起一件事:“如果是李骁阳,你也会相信他不是吗?”

    李骁阳是去选秀出道了吗?

    项飞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瞳孔骤然缩小,眼睛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

    “你怎么知道李骁阳?”

    “篮球赛呗,”他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一股淡淡的温柔,微微上扬的唇角下,隐约可见一排整齐的牙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当然会啊。”

    项飞禹垂下头,又想起李骁阳离开的事。

    她连忙岔开话题:“那你为什么又说不喜欢她了呢?”项飞禹觉得这样直接有些不妥,连忙补充说:“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也只是问问……”

    “很简单啊。喜欢和爱情都是会有一个期限的,既然会喜欢,那也会有不喜欢。只要在喜欢的时候用力地、热烈地喜欢不就够了。”

    “可是你都喜欢她这么久了啊?”项飞禹缓过神来发现不是他喜欢齐然很久,而是她喜欢李骁阳很久。

    “经济学上有句话说:沉没成本从不参与任何决策,”他又对着项飞禹一笑,“但是喜欢的时候,就得只争朝夕。”

    陆政安仔细回味起项飞禹刚说的话:“你说,他们贬低强大的人,你怎么知道齐然强大?”

    “我不知道啊,但我知道你强大。刚才他们看似是在开齐然的玩笑,可我看着,目标像是你呢。”

    项飞禹似乎没察觉陆政安有些压抑不住的欣喜,继续自顾自地说着:“所以啊,耀眼稍不注意就会变成招惹是非的刺眼。”

    她依旧背着手大步走着,全然不知陆政安还站在原地。

    项飞禹见右侧人影空空,立即向后看,明晃晃的灯光下,陆政安的发丝根根分明,泛着金黄色的光,却不沾人间半点光辉。他咧开嘴,歪着头看她,桃花眼真如桃花般绽放那样迷人。

    她愣在原地,与陆政安四目相对,忽地走了神。

    三十分钟的路程被他们走成五十分钟。

    流光溢彩的喷泉旁,两人正逢分别之时,一辆救护车火急火燎冲进小区,直奔项飞禹家。

    项飞禹飞奔而去,那条红围巾被大风吹乱,孤零零地飘荡在空中,旋转,坠落,被陆政安捡起。

    跨进大门,项飞禹只看见大伯母和大伯父跟在几个护士后面,看着担架被抬上车,担架上,是一个身穿粉白色毛衣的女子。

    项飞禹依稀记得,今早母亲送包子给她,也是穿的这样一件毛衣。

    她红肿的眼睛更加狰狞,似乎有一团野火在她眼球中燃烧。“妈——”

    里面的人不应答,项飞禹看向正在发抖的大伯母。

    “大伯母,怎么回事啊?”

    黎白显然有些受惊,顶着大肚子,冷汗直冒。

    “你妈刚刚在客厅坐着好好的,忽然晕倒了。”

    黎白那双鲜血淋漓的手不停颤抖。

    “这血……”

    “她流了好多血,像是黄体破裂。”

    大伯父忽地跨上救护车上去,项飞禹紧随其后,但被护士阻止在外:“只能上一个人。”

    “飞禹,让你大伯父去,他力气大好招呼,我们坐另外一辆车去。”说罢,黎白张罗着,“小陈,开车去。”

    “手术室”三个红字格外显眼,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如白色煞星席卷而来,缠绕全身。

    项飞禹和黎白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

    项飞禹脸色煞白,面容憔悴,原本红肿的眼睛现在更为肿胀,可是已经没有眼泪了。

    她不停抽泣着,大伯母仔细拍着她的肩膀,“好孩子,你妈妈过得苦,你也过得苦。”

    她忽地缓过神来,“我爸呢?”

    “出差了,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谁知道是出差还是干嘛!”

    黎白怔住,“飞禹,这话可说不得。”

    项飞禹双手抚面,无力感蔓延全身。

    项治勋匆匆赶到,风衣领子歪七八扭的。

    他大步流星跑过来,努力镇定,“还在手术室吗?”

    黎白点头。

    一个护士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

    “谁是病人家属?”

    项治勋赶忙上前,“我是我是。”

    项飞禹定睛一看,发现纸上写着“病危通知书”五个大字,她当场瘫软。

    “病人现在状况很不好,下达病危通知书,家属签一下字。”

    “我签,我签。”项治勋努力按住颤抖的右手,一笔一画写上他的名字,一滴泪重重地打在纸上,他用手背仔细擦去。

    护手离开后,项治勋瘫倒在地上,他眼眶微微泛红,泪水缓缓滑落,嘴角下垂。

    项飞禹知道,是愧疚在压着他。

    几分钟后,他突然正正衣领,对着窗外的月亮,双腿下跪,双手合十,嘴里念着什么。

    “明月光,为何又照地堂……”项飞禹的脑海中忽然响起这首歌,妈妈拉着她的手穿过大街小巷,哼着她最爱的歌,说着她和项治勋的故事。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语文老师这样讲:“再不赶回去,春天就没有了,等你的那个人就不在了。”

    项飞禹早已干涸的眼中忽地挤出一颗泪来。

    月光是世人心中酒的相思,是项治勋心中唯一的救赎。

    南今也是。

    项飞禹跪在项治勋旁边。

    初冬的月亮,又清又冷,淡淡的,冷冷的,如流水一般泻在两个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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